第38章父母和好

阿萝今日听了萧敬远那番话, 心里竟惶惶然仿佛被人抛弃了一般, 如今扑在父亲怀中,感受着父亲有力的臂膀搂着自己, 又有母亲从旁言语温柔抚慰,可是谁知, 她非但没有觉得安慰, 反而心里像破了一个大口子般, 悲痛不已!

上辈子, 若不是出了那被人偷梁换柱冒名顶替的事儿, 她一直以为是毫无缺憾的,有个疼爱自己的夫婿,又有个宽容仁慈的婆母, 嫁的萧家也是燕京城里数得着的大户,她这辈子又有什么缺憾呢!

可是如今, 当她重新回到七岁的光阴, 重新审视这一段被她埋葬在心底的童年,她才发现, 幼时的一切,其实是一道伤疤,那伤疤就铭刻在心里, 被她自己悄悄掩去,却从未愈合。

为什么母亲宁愿给启月表姐画了一幅像, 却从来没有给她画过?说起来这是小女儿的争风吃醋, 她假装重来一世自己没有小家子气根本不在乎, 可是当她扑倒在父亲怀里失声痛哭的时候,她依然像问,为什么。

为什么父亲失去母亲时,枯坐在灵堂前,从来没有想过回一回头,去看看他身后是不是有一个骤然失去母亲无所依仗惶恐不安的女儿?后来的多少年里,她可以告诉自己,她有老祖宗的疼爱,父亲心里有没有自己,她根本不在乎,可是当重来一次时,她才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其实她在乎,在乎得要命!

她是越哭越悲愤难平,越难受越想哭,最后趴在父亲怀中,哭得竟是上气不接下气:“你们都要走了,娘要走了,爹也要走了,你们都走了,都不要我了……”

宁氏看她哭成这般,怎么哄也哄不住,当下也是吓到了,又是捶背又是顺气的,而叶长勋更是手脚无措,他并不知道看着乖巧娇软的女儿,怎么会哭成了个泪人儿。

他也像学着宁氏,伸出手来试图去拍哄,然而他力道大,一不小心,拍得阿萝呛咳不已,这下子连眼泪带鼻涕一起下来了。

宁氏没法,无奈地扫了他一眼,让他把阿萝放到了榻上,自己又吩咐底下人取来了果茶,搂着阿萝,温声哄着。

阿萝哭了半响,总算是也累了,最后没声了,像个小狗一般窝在母亲怀里,时不时发出抽噎之声。

两眼已经有些红肿了,她茫茫然地看着搂了自己的母亲,再看看旁边一脸关切不知所措的父亲,心地便慢慢有了释然。

她上辈子,便是再多不如意,这一次终究有弥补给自己的机会吧。

纵然那萧敬远抛弃了她,从此不再理会她了,可是她还有爹,还有娘。

爹娘这辈子不会再扔下自己了,也不会像萧敬远一般因为自己任性的索取而厌弃自己……

“阿萝想要什么,爹爹都给你弄来,你爱吃什么来着,是如意楼的点心?爹爹这就派人给你去买!”

叶长勋无奈地搓了搓手,看到女儿在妻子怀里略显散乱的发辫,忽而又想起:“还是想要新衣服新首饰啊?爹爹也给你买,想要什么就给你什么!”

叶长勋真得没哄过小娃儿,他此时已经急得额头处青筋微微突出,穷尽所能地想着,一个七岁的小娃儿该是喜欢什么,把他能想到的都给列出来了。

阿萝撇了撇嘴,又把自己带泪的脸往母亲那温柔馨香的怀里蹭了蹭,之后才带着哭腔,委屈地道:“我要上街去玩,我要去逛庙会!我还要玩骑大马!”

“庙会?现在不是庙会的时节啊!骑大马,那是什么?”叶长勋一脸懵,求助地看向宁氏,然而宁氏也是不懂,只能茫然地摇摇头。

阿萝娇哼一声:“三叔就曾经带着阿萱去庙会,小鱼儿他爹就给小鱼儿骑大马!”

小鱼儿是长旺家的女儿,长旺是院里负责洒扫的奴仆。

叶长勋和宁氏对视一眼,彼此眸中都有了歉疚。

叶长勋金刀大马地蹲坐下来,和宁氏怀里的阿萝平视,伸出大手来,轻轻握住阿萝细弱的肩膀:“阿萝,爹答应你,等以后有了庙会,一定带着你和哥哥去逛庙会,爹也会给你当大马来骑,你现在要骑吗,现在就可以!来——”

说着,叶长勋还真摆开了架势。

阿萝纵然一双泪眼朦胧,却看到了父亲眼中竟隐约泛起了红,又见他牛高马大的一个人,竟然半趴在那里,略显笨拙地做出马的样子,她咬咬唇,别过脸去,低哼一声:“我现在都要长大了,那是小孩子玩的!”

叶长勋无奈,只好重新坐回来;“那要不然爹回头给你找一头真的马来,让你骑,好不好?”

阿萝低头想了想会儿,才噘着嘴勉强点头:“说话要算数,可不能耍赖!”

叶长勋看着女儿那般小女儿情态,不由笑了:“爹自然是说话算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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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阿萝一番撒娇,可真是哄得那当爹的恨不得把月亮都摘下来给她,她心里也渐渐平复下来。虽说想起萧敬远对自己说得那些绝情话,依然是难受,可却到底不再像当初那般悲痛了。

“我原以为这一世的他,和那一世那位七叔并不同,如今想来,竟终究是一样的。”

上辈子,她见了那个人都不敢多说话的,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拜见,之后便赶紧溜走了。

这么想着,她又翻出来那个木头娃娃,仔细地端详,却见这雕刻得实在是好,把她那点□□全都抓了出来,就连身上所穿衣裳,也和她去参加赏菊宴时一模一样。

翻来覆去看时,又见这木头娃娃后背处,还镌刻了两个小字,拿起来凑在窗前仔细辨别,才发现那两个字竟是“阿萝”——自己的名字。

微微咬着唇,她颓然坐在窗前,望着窗外挂着的鸽子笼。

已是冬日了,底下丫鬟早已经在鸽子笼外罩了一层面罩子,只留下些许缝隙投进光去,免得冻坏了鸽子。

阿萝怔怔看了那鸽子笼良久,终于起身,唤来了丫鬟,吩咐道:“去把那鸽子放了吧。”

一时又命人叫来鲁嬷嬷,将那木头娃娃扔过去:“把这个,还有之前的红木锤子,都收进箱子底!”

鲁嬷嬷皱眉,盯着那木头娃娃:“这是打哪儿来的,和姑娘可真是一模一样。”

阿萝不经意地道:“茅坑里捡的。”

鲁嬷嬷听阿萝这么说,只当她赌气呢,又是无奈又是想笑:“姑娘,你可别说胡话了,我是不敢收起来的,过几日不知道做个什么梦,又要我翻箱倒柜地找了。”

阿萝摇头,语气却是坚定的:“不,这些,我不想要了,收起来吧,我一眼都不想看到了。”

鲁嬷嬷难得见阿萝这样,倒是微吃了一惊,最后摇摇头:“也好,我收起来吧。其实这木头娃娃实在是雕得太像姑娘了,看着倒是不吉利,收起来也好。”

一时之间,木娃娃和红木锤子收起来了,鸽子也放走了,就连那鸽子笼,也统统扔掉了。

她现在有爹疼有娘爱,才不稀罕他呢!

吸了吸鼻子,想起了爹娘,她不免拧眉。

经过自己这么一闹腾,不知道爹娘会怎么想,还有早间自己给他们撺掇的那些话,他们听进去了吗?

阿萝想到这里,也就暂且抛下了萧敬远不去想,反而是假称自己要练字读书,让嬷嬷和丫鬟都出去,自己却坐在那里,屏住呼吸,仔细地倾听父母那边的动静。

“你别哭,好好的,怎么你也哭起来了”这是父亲的声音。

母亲则是不说话,小小声地哽咽着。

“你说你们母女两个,小的哭了大的哭,今日这是怎么了?”父亲看起来已经急得团团转了:“要不然,我也给你当马骑好不好?”

阿萝原本心里其实还是不痛快,如今听得这个,险些噗嗤一声笑出来。

“傻爹,笨爹,我娘才不要让你马骑呢……”

刚这么说了,心里却忽然记起了往日一些旧事,不免脸上腾的红了。

她捂住脸,羞涩地想,爹啊,娘啊,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是没办法,你们继续吧……

那边叶长勋和宁氏自然是不知,这一番话已经落在了阿萝耳中。

宁氏听了夫君这“给你当马骑”自然也是想歪了,当下是又羞又气又难受,纤细柔媚的身子几乎都颤了起来,抬着泪眸睨了叶长勋一眼:“谁要骑马了!”

只是这一瞥,仿佛千种情愫,万般妩媚,叶长勋看在眼里,却已是麻在身上,不知道多少年戎马生涯练就的钢筋铁骨,在这一刻,全都化为绕指柔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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