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寂寥,南中山角灯光冲天,一派忙碌。各路分队紧急赶往救援,指挥部则开始重新分析。

夜色浑浊,言格立在车边。昏暗的夜与灯光打在他脸上,给他静默的侧脸投下几道深深的暗影。他很静,没有任何表情。思绪放空了十几秒。

周围的人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没看到,也没听到。只是,脑袋里会不自觉地重复几个画面:她蜷在他的副驾驶上,呜呜地打哈欠,累得歪头睡去,却因有人敲玻璃猛地惊吓醒来;她歪着头探到他面前,肌肤在灯光下透明脆弱,垂下长长的睫毛,凑近他的唇;她单薄的身体被车灯的光切割得虚幻而朦胧,应该很累了,还跳着和他招手挥别。

不该放她走的。

他深深低下头,用力摁住眉心。不能再想,不能再想了。

一想,就疼;一疼,就不能呼吸。

“言医生,我们开个会。”陈队过来,还有几位警官和季阳,“队员在山里发现的碎肉组织是动物的。”

言格抬起头,外表仍是淡漠疏远,看上去和平时无异。

不等众人开口,他便直接道:“嫌犯在安瑶的门诊患者名单里,无病情,却频繁来求诊。”

陈队原准备要他听听季阳的意见,毕竟人家才是专业的,现在他一开口,其他人都反应不过来。

这样的响应速度叫他微微皱眉,道:

“嫌犯的外貌特征家庭背景和我一开始描述的无差别,与肖岩类似,长相清秀,家境富裕,没有稳定工作,和父母同住,有姐姐或妹妹。不同的是这个男人比肖岩还好看,脸很白,身体瘦弱,朋友很少,不善交际。他可能遇过大型事故,却奇迹般毫发无损,或者,他在感情方面遭遇过重创。

“他家人有人患过心脏病。最近他身边有人心脏病发死亡刺激了他。他有虐待小动物的历史,或许杀害过邻居家的狗,引起过纷争,治安警察会有记录。另外,要么他从事屠宰业,要么他家有一个牧场,或近年买了牧场。他最近常出现在医院里找安瑶看病,但他没有病,请认真排查心外科安医生的挂号和诊疗记录。”

他不许任何人插嘴地快速说完,见众人仍是不可置信的模样,忍了忍,道:“请问你们还站在这儿做什么,等我冥想出嫌犯的名字告诉你们吗?”

陈队微愣,和言格合作很久,第一次见他“发脾气”,从来温儒清淡的人,只是蹙着眉声音低沉,就让人莫名压力。他看一下季阳,后者点头:“我赞同言医生的观点。”

陈队第二次不能犯险,保险起见:“脸很白,身体瘦弱,朋友少,是怎么回事?”

言格眼神静默,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季阳:“妄想是一个循序渐进从轻度到重度缓变的过程,并非一蹴而就。他常年妄想自己有心脏病,会避免各种外出和运动,久而久之,缺乏阳光,缺乏锻炼,避免和朋友交流。”

“事故和感情呢?”

“这是他怀疑自己得病的触发点。”

“虐待动物?”

季阳解释:“他想找到合适的心脏,会下意识研究各种动物,一开始只是小动物,但小动物的心脏太小,他会转向大型牲畜。可大型牲畜不像小动物容易获得,他必须有牧场,或者从事屠宰业。”

陈队这次心服口服,立刻派人去医院调查,同时加大山林里的搜索力度。

言格冷淡道:“不要再本末倒置,为找到嫌犯目前的位置,请立刻找到嫌犯家。”

有位警官疑惑:“他会躲在家里?”

“不会。但他不一定躲在山里。”言格表情冷肃,“他可能只是开着车出来抛弃废弃物,同时寻觅合适的心脏。”

众人哑口无言。

季阳赞同:“与其盲目地在黑夜的丛林里寻找,不如快速找出嫌疑人,分析他可能待的地方。”

工作便如此展开。

不到一个小时,警方锁定了嫌疑人。言格拿到照片和资料时,再度隐隐地感到不安。

枪口冰凉,甄意听到自己的心跳几近癫狂。

男人没有开枪,朝甄意伸出一把手术刀:“小护士,帮我把心脏取出来。”

甄意惊住。

身后,林涵的呼吸很沉重,喷在她头上,她头皮发麻,枪口抵在她的左胸,随着她剧烈的心跳一簇一簇。细小的手术刀发出淡红色的反光,刺眼。

甄意张着双臂,像护雏的母鸡。她害怕得神经紧绷起来,扯得耳朵撕裂般地疼,却本能地不肯屈服,她迎着那人笔直而诡异的目光,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的眼眸微微敛起,不悦。手指摸去扳机处。

甄意瞪大眼睛,被恐惧攫住无法呼吸,身后的林涵拼命想要说什么,可他蒙着嘴,只能发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调。甄意听出来了,他在喊“甄意”。

她立刻伸出手:“把刀给我!”

男人给她,示意她去穿手术服,并遵做严格的消毒模式。

她做完一切,对男人说,能不能换个地方让林涵躺下。

可男人不让她松绑,坚定地摇头,说已给林涵清理消毒,让她立刻把他的心挖出来放进贮存箱里。甄意想说自己不是医护人员,但只怕这一说,她的利用价值也变成“心脏”。

她走到林涵身边,悲伤而绝望地看他,可警察的眼神坚定执着,对她点了一下头。

甄意心里更苦,缓缓作势把刀尖对准他的胸口,她停了一下,惊诧道:“哎呀!”

背后抵着的枪口松了,男人凑上前来看,甄意抓住机会,手术刀挥过去,瞬间划开他的脸,鲜血直流。

她扑上去拿刀刺他,可他反应极快,她尚未近身,他已握起枪狠狠砸向她的腹部。甄意摔倒在地,还不屈服,又是一刀划在他腿上。

她刚要爬起来,他上前踩住她的手,狠踹她肚子。甄意口吐鲜血,蜷在地上,痛得眼前发黑。

男人一抹脸,盯着手上的血,眼里烧起了火,端起猎枪,拉动保险栓,瞄准甄意。

“许莫!”安瑶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制止了他,“我和你说过,她是我的护士,杀了她,你就别想做手术!”

许莫收了枪,却难解恨,上前一手揪住甄意的脖颈,把她拖起。甄意奋力挣扎,却挣不脱。他把她拖到池边,狠狠把她的头沉进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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