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特面前只有水杯。他和L.J.一样吃过动物能的药,平日斯文风雅,真动起手可以一拳把人打死,她见过他拆人跟卸枪一样,三下两下变成碎片。他虽然答应过她不会再杀人。可今天,他会被逼急的。短暂消除药效的方法就是酒精。

伯特怎会猜不出她的心思,漆黑泛金的眼瞳里浮起一丝玩味的探寻:“中午不喝酒。今晚到家了,你想要我喝多少,我都遵命。”

“遵命”一词让席拉和安珀怀疑耳朵出了问题,又觉毛骨悚然。

“晚上当然还要喝,可现在我心情不好,要你陪我喝。”她颐指气使的,歪头靠在白皙的手背上,脸颊贴着潋滟的酒杯,眸光清澈又安静地盯着他。

越过一桌的晶莹杯盘与烛光,说不出的绮丽。

伯特微微眯眼,不说话了,眸光很深,不知在想什么,最终微微一笑:“C,等晚……”

甄爱拉开椅子,端着酒杯走过去,他目光追着她,渐渐拉近。

她一转身,坐在他腿上,贴近他的耳朵,嗓音里不无诱哄:“怎么?我要跟你回去了,这不是值得庆祝的事?”

他精明不减:“我想准备更隆重的庆祝。”

话这么说,他手臂却不由自主攀上她柔滑的腰肢,情不自禁一收,把她纤细的身体狠狠束进怀里。

像是较量。

红酒微微荡漾,他呼吸紊乱,长长呼出一口气。

“Little C,你知道,我爱你;但此刻,我不相信你。”

甄爱耸耸肩,笑着含了满满一口酒,薄唇凑过去。黑瞳挑衅地盯着他,浅浅的呼吸喷在他脸上。

伯特眼瞳微暗,静默半晌,在旁人惊异的眼光中,无比驯服又顺从地缓缓张了口。

甄爱歪头把酒送进去,却突然被他紧紧箍住头,狠狠吮吸起来。

她挣一下,红酒一滴没洒被他吸入。

甄爱带着满腔的怒气恶狠狠咬他一口,愤然推开,从他怀里跳起来。他痛得要死,却一脸得逞的笑,好似开心极了。

她恨不得拿鞭子抽死他,他眼眸一转,故意用力揩了一下嘴上的血渍,目光里不无挑衅。

甄爱见他看着别处,一转头便惊得魂飞魄散,不知什么时候,言溯出现在餐厅另一端。

原来,她座位后的屏风撤掉,另一边便是他受刑的地方。

只消一眼,甄爱便疼得有如撕心裂肺。

十字架上的言溯,形销骨立,不成人形。

记忆里极度爱干净的他,那么脏乱,那么狼狈。

黑发长了,湿漉漉贴着苍白消瘦的脸,脸颊一侧有隐约鞭子留下的伤疤。他瘦得太厉害,衬衫空落落的,上边全是被刑具撕裂的口子。

她不敢想象破败的衣服下边,他的躯体是怎样的惨烈。

可即使如此,他依旧没有任何颓败的姿态,混乱却不邋遢,落魄却不可怜,反像一棵苍老的树,那样永恒,没有悲欢。一如过往的他,非常沉默,非常孤傲。

言溯头往后靠在十字架上,仿佛自身无力支撑,目光微落,凝在她脸庞,很长时间都没表情,只是隔着长长的时空望着,望着。

不知不觉,他疲惫的眼中渐渐漾起灿灿的水光,又寂静无声地消融下去。

甄爱的心霎时疼得千疮百孔。他在想什么,她再明白不过。

他丝毫没有气她刚才和伯特的“亲密”,他也知道她不会相信那些忏悔,不会误会他。

他是心疼她了。心疼她的伪装,心疼她不该来涉险。

那份忏悔供罪录,最后两句其实是给她的情书。碰巧和他设计的密码和留给里德的密钥撞成一处。她看懂了,便一眼看出他的所在地。

他前所未有的后悔,那些天疯狂又神志不清的思念压抑太深,而一步步靠近死亡,让他想她想得发疯,才留下那一句情话。

他和她那样直直望着,同样的面无表情,同样的痛彻心扉。

甄爱死死掐着玻璃杯,背脊僵硬一动不动。

她觉得自己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精神折磨与较量,她拼命克制,可全身上下都叫嚣着,只想飞扑过去和他死死搂在一起。

什么都不管,就一起死了吧!

可她舍得自己,却舍不得他。

伯特起身贴到甄爱背后,俯身凑到她耳旁,眼睛却盯着言溯:“我们Little C喜欢强大的男人,可现在他身体垮了,精神塌了。C,你说,他还配得上你吗?”

“当然不配。”她冷淡地放下杯子,转身离开大厅。

言溯的目光寂静又沉默,一直追着她,直到消失。

甄爱飞快闪进走廊,安珀追过来,递给她一只录音笔:“B先生说,有人给你的留言。”

甄爱一手扯过来,见安珀还窥视着自己,又往前跑了几步。再次转过一道弯,她顿住,手心止不住发抖。

伯特今天要离开俱乐部,在那之前,他会杀了所有被囚的女人。他以为言溯被毁了,杀这些人是最后一步栽赃。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女人死了,言溯反而就安全。

唯一的变数在于,FBI和特警队随时会来。一旦伯特发现言溯其实向外传递了信息,他就完了。所以……

甄爱紧紧握拳,狠了狠心,她要催促伯特立刻杀了那56个女人离开,一定要在FBI来之前。

“你没事吧?”席拉跟过来,虚假的关心里带着试探。

甄爱别过脸去,不看她,也不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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