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知道,刚才小小的游戏对身边这个孤独而寂静的女孩来说,就是暗淡冬天里散着果香的金灿灿的橙子。

难得的清香,难得的色彩。

甄爱深深吸一口气,很冷很凉,刚才分心了没有注意,现在又觉得冷了。她努力抱紧自己,斟酌半晌,问:“今天的案子你怀疑我吗?”

彼时,言溯正试着给视线里一串电话号码解密,听了她的话,慢悠悠转过头来:“没有。”

甄爱的“谢”字发音一半,他话没完:“我只相信客观,‘怀疑’这种主观的情绪,对理性的人来说是大忌。”

甄爱换了方式:“客观表明我是凶手吗?”

“证据不足。不过我认为如果你杀人,应该会选一种比较优雅的方式,比如下毒。当然,你不会用轻易就能买到的毒药,而是比较稀少却致命折磨的。”

甄爱:“……我……应该说谢谢吗?”

“不用谢。”

甄爱不说话了,盯着虚空出神。

某一刻,好像有一朵细小的雪花飘过,打起精神定睛一看,什么也没有。望望天,依旧黑漆漆的。

原来刚才的雪花是幻觉。

冷风一吹,更加冷了。

她的牙齿不住地打颤,一时间没忍住,竟“咯吱”一声作响。她窘迫极了,立刻咬紧牙。

言溯当然听见她牙齿打架了,低头看她:“怕冷?”

“嗯。”

他“哦”一声,没下文了,继续望向远处灯箱上的数字。过了好一会儿,也不知在和谁说话:“从中医的角度,怕冷是因为肾阳虚;从西医的角度,是因为血液缺铁;甲状腺素分泌不……”

他见她脸色苍白,睁大眼睛跟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于是闭嘴,默了默才说:“这个时候好像不应该说这些话。”

他复而望天,隔了两秒——“我的意思是,你应该去医院看病。”

“……”谁会神经不正常因为怕冷就去医院看病?

甄爱无语,背后忽然一阵温暖。下一刻,自己被裹进一个暖暖的东西里遮住了冷风。欧文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把他的风衣给甄爱披上了。

甄爱见他只穿了薄毛衣,想要挣脱,可他摁住大衣的领口,把纽扣系上。接下来又扣上其他扣子,把甄爱裹得严严实实像个小粽子。

他拍拍甄爱的肩膀,没所谓地笑:“我擅长产热,不怕冷。”话说着,呼出的热气一捧捧像棉花般被风吹散。

甄爱没再拒绝,和欧文一起走去停车处。

走了几步,发现言溯没跟上,两人奇怪地回头。

言溯笔直地站在原地,揪着眉毛,若有所思地看着甄爱。

忽然,他迈开长腿,大步朝甄爱走去,一边走一边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他两三步走到她面前站定,把厚厚的围巾往她脖子上圈。

这个动作太突然,甄爱完全没反应过来,只觉脖子上瞬间温暖。直到他近在咫尺,开始绕第二圈时,甄爱才回过神,条件反射地往后缩:

“不用。”

“别动。”

他嗓音低沉地命令,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带,牵动围巾一收,把甄爱扯了回来。

她差点儿撞进他怀里,狼狈地站稳;他非常专注,盯着手中厚厚长长的灰色围巾,一圈一圈往她脖子上套。

围巾质地柔软舒适,亲昵熨帖,夹带着男人熨热的体温,还有一种甄爱从没闻过的淡淡香味,像夏末秋初的天空,不太热烈,淡淡的醇。

甄爱一点儿都不冷了,呐呐抬眸看他,见他极轻地敛着眉,表情认真严肃,像面对一串数字,密码或逻辑问题。

这样暧昧的动作,他做得清净典雅,眼神纯粹又倨傲,从头到尾都不带一丁点狎昵的意味,干干净净的,就像他这个人。

甄爱被他澄净的气质感动,悄悄在心里抿唇,也不觉得尴尬或脸红,自然地接受了他的好意。

言溯给甄爱系好围巾,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然后手放在甄爱的肩膀上,很不熟练很笨拙地拍了拍,规规矩矩地说:“我也擅长产热,不怕冷。”

甄爱:“……”

他在学欧文对人好。这瞬间,她觉得他像某种跟着人类有样学样的灵长类动物,又像处于认知期跟着大人学习的小婴儿。

甄爱刚要说谢谢。但——

言溯看她白皙的小脸裹在自己厚厚的围巾里,视觉非常奇怪:“你不适合灰色,戴着真难看,像一只干枯的竹节虫。”他竟用竹节虫来形容她?甄爱彻底没了道谢的心思。

欧文提议:“最近流行鲜艳的围巾,AI皮肤白,戴红色肯定好看。”

言溯似有似无地“呵”一声。

欧文扭头见言溯明显不认同地挑着眉,问:“怎么了?”

“没事。”

可他那表情让欧文十分不自在,也拧巴了:“你奇怪的想象力又飞到哪里去了。红色让你联想到什么,牛?”

言溯鄙夷:“牛是色盲,由红色联想到牛,这很不科学。”

欧文无语,半晌之后,还是忍不住:“那你想到什么?”

“肾上腺素。”

这才不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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