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学民怎么也没想到,在他跟妹妹说话的短短几分钟内,自家可爱单纯的小女儿就借到了二百块?!

校长的心也太大了,居然借钱给一个七岁的小姑娘,这世界疯了吗?

安忆情仰着玉雪可爱的小脸,似乎不知道爸爸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爸爸,走吧,我们继续买买买。”

她的冷库只塞了一半,好不容易出一趟远门,不塞满多亏啊。

安学民揉了揉女儿的头发,自家女儿的信用值比我还高,肿么办?

他也不上班了,又开始捣鼓,穿的破破烂烂,戴着大草帽,用毛巾捂住头脸,狂收海鲜,让人一车车的全送到无人的地方,让躲在暗处的女儿收起来。

很快就将冷库塞满了,他不敢耽搁直接跟村长开了介绍信,回来跟父母说了一声,就准备东西去申城。

安老头理都不想搭理他,低着脑袋抽烟不止,安老太一再的劝止,苦口婆心的劝,说了半天都没有说动儿子,索性也不管他了。

儿大不由娘。

安学民有些内疚的看着父母苍老的身影,“爸妈,对不起。”

“滚滚,我不想看到你。”安老头快被这个儿子气死了,到底吃了什么迷魂药?

安学民回到自己的房间,五个孩子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说话,他沉重的心情立马好转。

“东海,照顾好弟弟们,有什么事就去找爷爷奶奶,实在不行就去找姑姑,这是五块钱,你收好,米不够就去买。”

安东海压力很大,“知道了,爸爸,你要早点回来,照顾好妹妹。”

“爸,你要把妈妈带回来啊。”

“好,你们都要乖乖的,不要乱跑。”

看着孩子们都睡了,他还不能睡,坐了一会儿转去厨房,烧了一锅开水凉着,又熬了一小锅红薯饭,不敢多放米,分家剩下的米不多了。

又做了二十几个土豆饼,蒸的,炒了一盆子炒土豆丝,忙到凌晨三点多,天刚蒙蒙亮,就将小女儿挖出来。

安忆情的眼睛都睁不开,太困了,只是看了爸爸一眼,放心的又睡过去了。

安学民给女儿穿衣服洗脸,打理的干干净净,还拿了两件换洗衣服和简单的生活用品,全扔进篓子里,仔细检查过才放心。

安学民将吃食给儿子们留了一半,另一半打算路上吃,凉开水用军用水壶装,统统收进背篓里。

这一天都要耗在路上,路上可没有吃的,大人还能忍一忍,孩子可不行。

安学民背起沉甸甸的篓子,一把抱起昏睡中的女儿,大步走出家门。

等他一走,一扇无声的打开,安老太看着儿子远去的身影,幽幽叹息。

时间还早,天色还黑,路上都没有碰到什么人,大家都还在沉睡中。

安学民四处张望,轻轻唤醒女儿。

“小五乖,先把这些吃食收进你的宝贝里,这样就不会坏掉了。”他只把水壶留在了外面。

安忆情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小手一挥,东西都收了,干完活,脑袋一耷,靠在安学民肩上,又睡过去了。

安学民走了一个多小时到镇上,从新星镇镇政府门口坐车去县城,第一班车是五点半,他等了十分钟公交车就来了。

公交车一停,一群人哗拉拉的挤上车,这公交车的班次很少,一天就四趟,每一趟都挤满了人。

安学民没跟人挤,最后一个上的车,别人看他抱着孩子主动让座位给他,他很是感激。

路状不好,车子晃晃荡荡的,但安忆情睡了一路,完全不受影响。

小孩子缺觉,木有办法。

安忆情不知睡了多久,只听耳边传来一声巨响,她身体一颤,被吓醒了,“爸爸。”

“别怕别怕。”安学民轻拍女儿的后背,柔声安抚,“我们到县城了。”

安忆情下了车才知道,公交车为了避让一辆忽然窜出来的自行车,差点撞上一边的路牌。

幸好,司机技术高明,险而险之的避开了。

乘客忍不住骂了几句,但看着对方面无人色拼命道歉,也没有再骂。

原来,是人家家里人出事被送到医院,心里着急,心神恍惚才出了意外。

安忆情第一次来县城好奇的张望,这是一个汽车站,有一个足球场大小,场地上停了十几部公交车。

旅客们出出进进,人头攒动,很是热闹。

走出汽车站,灸热的阳光照下来,炎炎夏日,热的汗流颊背。

安学民戴上草帽,将女儿塞进竹篓,上面盖上一条丝巾,将整个人都遮起来。

这是妻子的东西,还挺实用的。

车站门口是一条南北向的沥青路,两车道,路两边全是玉兰树,路上干干净净,行人蛮多的。

这是县城的主车道,所有的公交车都要在这里周转。

而朝西有一条街,一排门面房,过去两百米是一幢三层楼高的建筑,进进出出的人很多。

安忆情看到一个大大的十字,“爸爸,那是医院吗?”

安学民鲜少来县城,但对县城的主要布局还是知道的。

“对,县中心医院,岛上最好的医院。”

安忆情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一块很热闹,汽车站和医院所在的地方嘛。

比起新星镇,县城热闹一百倍,鲜活极了,浓浓的人间烟火味。

她摸着小肚子,可怜兮兮的说道,“爸爸,我饿了。”

她还没有吃早饭呢。

安学民熟门熟路的背着她走到对面的街上,这一条街有供销社,还有国营饭店,算是岛上最繁华的地段了。

国营饭店的门口放着两个大大的蒸笼,最上面的蒸笼热气腾腾的,摆着包子馒头花卷,可香了,

大家排着队买包子,生意好的不得了,很多都是旅客。

安学民等了一会儿才轮到,犹豫了下,“要四个肉包。”

除了钱,还递了一张粮票,安忆情这才知道买东西需要各种票证。

买肉要肉票,买粮食要粮票,买布要布票。

“吃吧。”

安忆情欢呼一声,接过包子啃了一口,蓬松的包子皮很香,肉馅鲜咸,好吃的舌头都快吞下去了。

嗷呜,再咬一口,她第一次知道肉包子这么好吃。

她欢乐的吃完一个,安学民又递了她一个肉包子,她愣了一下,见袋子里还有两个,“爸爸,你怎么不吃?”

安学民怜惜女儿体弱,舍不得她受苦。

“我吃过早饭了,不饿,你吃吧。”

他带了红薯饭和土豆丝,够吃三顿的量。

安忆情哪里肯,“不饿也可以吃哒,刚蒸好的肉包子太好吃了,爸爸你尝尝。”

她硬将肉包子往他嘴里塞,安学民左闪右避,不肯吃,这四个肉包子只够她吃两顿。

“你自己吃吧,乖。”

安忆情扯了一小场,硬塞进他嘴里,“爸爸,赚了钱是拿来花的。”

安学民也很久没吃肉包了,香的让他直咽口水,“一分钱都没赚,还背了一千多的外债。”

安忆情又扯了一小块喂他,“债多也就不怕了。”

安学民:……

南门码头离的不远,也就几百米,安学民抱着安忆情跑过去,售票处排队的人很多,好不容易轮到他,“我要两张票。”

“最后两张被你买到了,你的运气不错。”

安学民暗暗庆幸,“小五,你真是小福星。”

这人多船少,船票也是紧缺物资。

这摆渡船能挤二百人,安学民顺着人流挤上船,随地一坐。

出门在外,安忆情穿着薄薄的长衣长裤,感觉很难受,还没到七月,这天就热的不像话。

“爸爸,要坐多久?”

安学民拿手工制的折扇给女儿扇风,但这风是热乎乎的。

“二个多小时。”

安忆情本以为就是看看河景,吹吹海风的惬意行程,却很快就发现不对了。

她居然晕船!

船不停的颠簸,颠的她犯恶心,天气又热,人又挤的慌,她难受的吐了。

人群纷纷散开,让开一个空间。

安学民看着吐的稀里哗啦的女儿,手足无措,心疼的不行。

就不该带孩子出来。

一边的旅客们见状,纷纷送上晕车药和风油精,都是热心肠的好人。

安学民手忙脚乱的喂她吃药,但刚吃完又吐了,嘴里泛着苦味,这是将药吐出来了。

安忆情浑身冰冷,吐的停不下来,搜肠刮肚,吐到肠胃都空了,胆汁都出来了,浑身发软,面色苍白的躺在安学民怀里,一动不动。

安学民急的眼泪都下来了,怎么办?这在船上,都没办法看医生。

他不该将孩子带出来的,钱可以再赚,哪有孩子的命重要。

一颗心如被狠狠捅了几刀,生疼生疼的。

小五可千万不能有事!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让一让,我是大夫。”

是个头须发白的老头,他摸摸安忆情的额头,揭起她的眼皮看了看,又把了把脉博。

然后,轻轻按住安忆情的内关穴,合谷穴,足三里按摩。

安学民皱着眉头,一颗心悬在空中,急的全身是汗。

不一会儿,老头收回手,“可以了,让孩子睡会。”

安学民低头一看,小五呼吸平稳,小嘴微张,这是睡着了?

“大夫,我家孩子没事吧?”

“没事了。“大夫轻声叮嘱,”等下了船,给她熬一碗姜汤,孩子先天体弱,平时多注意补充营养,这么热的天少出门吧。”

“好好,太感谢了。”安学民紧紧抱住女儿,如抱住失而复得的珍宝,两颗豆大的眼泪滚落下来,顺着脸颊落在安忆情雪白的额头。

这一刻,他特别想念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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