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沈清月觉得自己很倒霉,撞上张轩德嘴欠也就罢了,偏偏又来个周夫人,一个接一个,别说是顾淮了,换做她,亦是此气难消。

她心里很清楚,顾淮肯定在气头上,她说什么都显得苍白。

沈清月盯着顾淮手背上的伤痕,柔声地跟他说“我再给你涂些药。”

顾淮脸色黑沉沉的,放下茶杯,道“不必了,一点小伤。”

说完,他便捏着拳头,起身准备走。

沈清月一着急,连忙跟着起来,拉着他的手臂追问“你去哪里”

顾淮拳攥如铁,负手而立,背对着沈清月压着声音道“我去书房处理些公务。”

沈清月还拉着顾淮的手臂他很少把翰林院的事带到家里来,这不是明显躲她么。

顾淮头也不回,淡声道“你放开。”

他不想在沈清月面前控制不住脾气。

沈清月不肯放开,索性顺着顾淮的手臂下移,拉住他的手,紧紧地握着他的拳头,她想用温柔的声音跟他说句软话,却脱口而出一句“我和他们没什么”

这话不说还好,说出来反倒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顾淮不动,只是用沉哑地声音回她说“我知道。”他语气微顿,又问“现在可以放开了”

沈清月手臂一颤,随即收回了手,放他去了。

她突然发现,她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沈清月就坐在房里等,等到晚膳的时候,顾淮也没进来,她派人去书房送了膳食,听丫鬟说,他也没怎么吃,她想去喊他回屋睡觉,却又想起他的语气,便作罢了。

一夜到天亮,顾淮都没回书房,沈清月叫丫鬟进来伺候她梳洗,春叶主动地道“夫人,爷清早就在书房里洗漱过了,去了衙门。”

沈清月点点头,也没说话,这件事都是过去的事了,顾淮又说他都知道,她却是再也不晓得该怎么去解释了。

今儿天气晴好,沈清月本来想去店铺里看看,想到近日不大太平,不想给顾淮添麻烦,便作罢,偏偏她今日诸事不顺,画花样子纸张洇墨,绣顾绣又扎到指腹,她想起顾淮的生辰要到了,便放下手里的事,去了一趟沈家。

沈清月人还没到同心堂,就被身后赶来的周夫人给拦住了。

周夫人眼下也是走投无路,沈家不帮她,她实在无暇顾及在沈清月跟前的体面,便厚着脸皮道“清月,你昨儿的病可大好了姑姑有些话想跟你说。”

沈清月问她“您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罢。”

周夫人也不浪费时间,索性直言道“学谦入职不顺,我想请你身边的罗妈妈找青石斋的胡掌柜替他求一求情,清月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重情重义”

沈清月顿时冷了脸,不给周夫人留情面道“姑姑,虽然是亲戚一场,可也是远亲了,朝廷里的事,我一个内宅妇人插不上手,您找我,不如找老夫人去。”

周夫人脸色涨紫,她切齿道“你可知道学谦为什么和叶莺变成现在这样”

沈清月一抬眼,道“不管为何,与我何干姑姑,我与表哥已经各自婚嫁,您说这些话合适吗”

周夫人痛心疾首道“他们俩本来好好儿的,就为了一把破扇子叶莺没了孩子,与学谦不睦之后,他就变得颓丧不堪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扇子是谁的除了你送的扇子,还有谁的东西能让他宝贝成那样我得罪过你,学谦却不曾得罪过你,你就当是帮帮他不行吗”

沈清月愣在原地,顿时释然周夫人说周学谦和叶莺本来好好儿的,也就说二人相爱过,周学谦指不定早就放下她了,如今他的执念,哪里是她,只是两年前二人没有婚嫁的时候,那种纯粹而又无忧无虑的日子罢了。

她又想起了前世,周学谦自两任妻子过世后,便一直仕途不顺,克妻的名声和不完美的婚姻是一方面,多半还是他自己志气消散,像沈世兴那样没有斗志,若是这样,她就更帮不上忙了。

沈清月莫名笑了一下,随即同周夫人道“姑姑,能帮表哥的只有他自己,您就别缠着我了,亲戚一场,别逼得我用您当年对我的法子来对付您。”

周夫人心神一颤,竟莫名忌惮起来现在的沈清月可不是从前无依无靠的丧母长女了,她的心智也越发成熟,软硬不吃

沈清月瞧见周夫人似乎顿悟过来,便转身走了,去找方氏问琴棋书画有关的东西。

方氏问沈清月“怎么又对这些提起兴趣来了”

沈清舟亦笑道“二姐要学这些,怎么不让姐夫教你”

沈清月道“倒不是我想学,是他要过生辰,书画上,我懂得没有你们多,所以来请教。”

方氏道“近来市面上有一个人的画卖得很好,你若要送,就送他的吧。”

沈清月突然想起一个人,便问道“道山真人”

算算日子,道山真人的画是要开始值钱了。

方氏笑道“是的,他的一些旧画如今备受推崇,好一些的已经卖到了一千两银子一副。”

沈清月道“您可知道哪里有他的真迹”

方氏给沈清月介绍了一个铺子,还大概替她估算了价格,让她去买。

沈清月得了建议,便打算抽空去买,其实她猜到青石斋可能也有,但是胡掌柜不会收她的钱,白占便宜不好,至于沈世兴手里那副画本来是顾淮送的,她再要来送给顾淮,不体面。

沈清月迫不及待想去,但家里带护院出门动静太大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皇亲国戚上街,她便想等顾淮回来了,借福临一用。

她等到晚上了,顾淮都没回来,也没有派人回来传话。

夜里。

沈清月孤枕难眠,周家也不太平。

周夫人白天拦沈清月的事儿,嘴碎的婆子丫鬟们议论了几句,叫周学谦知道了。

周学谦气冲冲地去质问周夫人“您去找清月做什么周家的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周夫人打发了下人,和周学谦关上门道“我没找她说周家的事,不过一些小事,你就别问了,也别咋咋呼呼的,仔细叫你媳妇瞧见,也跑来闹,都别想消停了”

周学谦不信母亲的说辞。

周夫人被他逼问得头都要被炸了,绷不住脾气,砸了个杯子,气得发抖道“沈清月就没说错谁都救不了你,只有你自己能救你自己你再这样下去,你这辈子就是个废物命”

周学谦僵住了,他眼珠子一动不动,喃喃道“她说我是废物么她还说什么了”

周夫人脸色泛青,没好气道“她没说你是废物,若你继续自暴自弃,她便是不说,迟早也这么想你”

周学谦如遭雷劈,痴痴地站了一会儿,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去。

次日,乍暖还寒,京城里又刮起刀子一样的冷风。

周学谦去了一趟沈家,他本是去找沈世昌说在沈家族学暂且教书的事,双腿却不由自主地往同心堂那边去了。

他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成想还真叫他碰见沈清月了。

沈清月瞧见周学谦也是诧异了片刻,随后只是见了个礼,并没有要站住跟他说话的打算。

周学谦却不肯走,站住喊沈清月“表妹我母亲找你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他不知道是久未开口说话的缘故,还是嗓子不舒服,声音很艰涩喑哑。

沈清月摇摇头,淡声道“周表哥多想了,我这会子去找我二伯母有事。”

周学谦会意,他想起这两日坊间关于沈清月和张轩德的传言,又见沈清月有些憔悴,便忍不住道“你们吵架了”

沈清月蹙了眉头,正要回话,忽被人紧紧揽住了肩膀,她回头一看,可不就是顾淮

顾淮不大友善地看着周学谦,冷着脸道“我们夫妻俩拌个嘴,就不劳外人操心了罢。”

沈清月低下头,忍不住悄悄红了脸颊。

周学谦尴尬地涨红了脸,告了辞。

待他走后,顾淮便放开了沈清月,往修德院走去。

沈清月快步追上,在后面问他“你怎么回来了你走慢点我跟不上了。”

顾淮放慢了步子,略等了等她,才背着手问道“你又回沈家做什么”

沈清月当然是为了买画的事,她不便出门,想让方氏替她去买,她不想提前告诉顾淮,便道“我找二伯母有事,也顺便看一看我的弟弟妹妹们。”

顾淮心中不快,也没再问了,直接往修德院去,跟沈世兴说了一件事。

沈清月在旁边听着。

顾淮说,吏部考功清吏司以后可能会新增一个正六品的主事,以沈世兴现在的品级肯定升不上去,等三月急选的时候,他得外放一段时间,那之后回京至少有正七品的官职,这个位置就好活动了。

沈世兴虽然品级不够,资历却是合格的,外放之后回京做主事,水到渠成。

顾淮觉得这条路子很不错,他很建议沈世兴照他说的去做。

沈世兴喜不自禁,慌忙问顾淮“正六品的主事”

顾淮点了点头。

沈世兴自言自语道“这样一来,岂不是跟大哥一样同品级了”他又皱眉道“这恐怕不行吧一家人总要避讳的。”

顾淮道“等您回来,大伯父位置兴许有调动呢那不就不冲突了。即便冲突,将来您若要升迁,不外放升一升品级,在京中要熬到什么时候去”

沈世兴心想的确如此,便问沈清月的主意,哪知道她早走神了,喊两句才反应过来。

沈清月绞着帕子不大流畅地道“随您的意思。”

这事不由得她不奇怪,前一世张轩德在永恩伯府倒下之后,还是个没有什么实权的留守司正七品都事,后来庸庸碌碌一直没有长进,便想方设法巴结顾淮,可惜他送去东西,顾淮一样没留,最后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兜兜转转在顾淮手底下,做了考功清吏司的主事。

沈清月前一世没往顾淮头上想,没想到这一世这主事的职位,极有可能落到沈世兴手上,也就是说,前一世顾淮虽然表面不受张家的情,却暗地里帮了张家。

原来她和顾淮,冥冥之中,早有交集,只是她一直不知道而已。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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