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惜春回家后的颇具改观。

刘家人找他说话,他也并没有拒绝,但是刘家人的感觉更加不舒服。

譬如,刘太爷一脸关切的问,“我的孙孙,昨日是不是不痛快?”

唐惜春便道,“我不喜欢有人撇开惜时说什么团圆不团圆的话,惜时是我的弟弟,他是唐家入籍的儿子。这一两天惜时就回来了,到时祖父和舅舅莫失礼于他才好。”

刘大舅一番苦心无处诉,遂苦口婆心道,“我的傻外甥,你也知道他是入了籍的啊。若只是名份,凡事还好商量。这一入籍,你的家业便有他一份。他跟你什么关系?你们半点关系都没有,如何能叫他分你的家业。”一早他这外甥就生的不大灵光,不想长后仍是如此。

唐惜春显然未能领会刘大舅的良苦用心,只是冷笑,“他跟我什么关系,舅舅不知道吗?惜时跟我自小一道长大,他姓唐,叫我爹父亲,叫我大哥,你说惜时跟我什么关系?就是唐家的家业,说来也是姓唐的。惜时既然姓唐,就有他一份。我爹没说什么,我没说什么,舅舅再亲,也性刘,无需为唐家操心!

刘大舅脸色顿时无比难看,眼中闪过不悦,却依旧按捺着脾气道,”我还不是为你好,你是我外甥,你是你爹的嫡长子。”

“你是我舅舅不假,不过,各家有各家的事,舅舅的手切莫伸得太长。我爹现在还没到要给儿子们分家产的时候,舅舅更无需着急。”唐惜春淡淡道,“唐家的事,自有唐家人说了算的。”

刘大舅怒道,“你这孩子,实在不识好歹!”

唐惜春面无表情,“我不识好歹也非一日两日,舅舅知道就好。”

刘大舅顿时给噎个仰倒,刘太爷接过话头,安抚唐惜春,“你舅舅性子直,有啥说啥,惜春,咱们都是一家子,才会这样跟你说几句实在话。你想想,你舅舅是你亲舅舅,我是你亲外公,难道我们会害你?”

唐惜春似笑非笑,“外公,凭我爹今日今时的地位,也不是谁想害我就能害的。外公和舅舅不远千里的过来,我很开心。不过,外公舅舅这一来就跟我没完没了的说唐家的家业,不知是什么意思?”

刘太爷蓦然警醒,忙道,“话赶话赶到这儿罢了!惜春,你莫多心。你们家的事,我跟你舅舅可是从不多问的,因不放心你,才问个一句半句的,这也都是为了你。”

唐惜春微微颌首,坦然道,“以后一句半句也不要问。”

顿时,刘太爷也难免尴尬。

唐惜春见他们父子都不再说话,一掸衣襟起身道,“我还有事,就不打扰外公舅舅休息了。”怪道唐盛这么烦刘家人,唐盛正当盛年,刘家人便迫不及待的打他儿子的主意,更迫不及待的要插手唐家的产业,简直岂有此理!

唐惜春去老太太房里,刘菊依旧在。

唐老太太笑问,“上午去书院了?”

唐惜春笑,“去看了山长和师娘,中午我们一起用的饭。”以往王山长视他为书院一害,现在两人倒是很能说到一处去。其实,就算说不到一处,只看王山长醋兮兮的脸也挺有意思。唯一可惜的是没见到吴算子,那家伙正忙于他的机关术,根本没空理会闲人。

唐老太太笑,“山长是有德鸿儒,多听听山长教诲才好。”

想一想只知道吃干醋的王山长,唐惜春由衷觉着还是师娘更有智慧。唐惜春笑,“中午是师娘烧的饭,说来我也会烧菜,祖母,晚上我烧给你吃好不好?”唐惜春自认为是个很有孝心的人,尤其是对唐老太太。

唐老太太哪里舍得,摩挲着孙子的颈项笑,“家里这些人,哪里用你一个爷们儿去干这个。好容易回来,在家歇几日是正经。”平常都要天天抬着脖子看星星,不知道多累呢。

唐惜春道,“上次师父过寿辰,我给她烧的长寿面,她说味道超级不错。”

唐老太太顿时醋了一口,问,“还会烧面?”她还没吃过宝贝孙子烧的面呢。虽然太妃娘娘对她孙子也很不错,不过,心里到底有些不是滋味儿。千娇百宠养大的宝贝孙子,竟然先去讨别人欢心了。老太太酸溜溜地瞅着孙子俊俏面孔,她的孙子,她的宝贝孙子……

“以前娘亲不是常烧么,记得我小时候过生日,娘亲都会煮长寿面给我吃。”唐惜春完全没体会到自家祖母用醋泡过的心肠,眉开眼笑道,“师父生辰正好是三月,山上还有许多荠菜春笋,把荠菜拌了肉馅儿包馄饨,用野鸡汤一滚,那滋味儿,真是绝了。”

唐老太太也来了兴致,笑,“你娘手艺在咱们村儿也是数得着的,咱们老家宅子里种了竹子,每年春天都能钻出许多新笋,挖了笋往灶堂里用热灰一煨,待煨熟后剥开皮,用调料一拌,鲜掉牙。”

“是啊,吃不掉的笋晒成笋干,冬天炖汤或是烧肉时吃也好。”

祖孙两个巴啦巴啦的说起菜来,到晚上用饭时,果然唐老太太桌上就有一道酸笋鱼,丫环笑道,“表姑娘亲自下厨烧的,专为孝敬老太太。”

唐老太太连忙道,“表姑娘远来是客,如何能劳动她?”

刘菊柔声道,“今天听老祖宗和表弟说话,也勾起我的思乡之意。记得小时候弟弟们在河里摸了鱼回家,母亲就常这样烧来吃。我这点儿手艺,断然比不上厨娘的,就是吃个乡味儿罢了。”

唐老太太笑,“以后可万不要做这个了,你们小姑娘家,平日里闲了顽笑取乐就好,厨房里油啊烟的,熏着烫着不是闹着玩儿的。”

刘菊柔柔一笑。

唐老太太对罗氏道,“这里不必你服侍,你去瞧瞧大姐儿吧。”她从不是克薄媳妇之人,何苦来哉,哪个女人不是媳妇熬出来的。

唐惜春道,“太太,一会儿我去看看大妹妹。”

罗氏笑,“你只管来,惜秋一准儿喜欢你。”又给老太太布了一筷子菜,罗氏便告退了。

唐老太太带着唐惜春与刘菊一道用饭,唐惜春时不时嘀咕这菜好吃那菜难吃的,对刘菊烧的菜不多提一句,待用过饭,唐惜春便去罗氏那里看唐惜秋。

本来昨天就要去看的,硬给刘家人搞的没了心情,今天才过去,其实有些失礼,好在罗氏对唐惜春向来无甚要求,彼此能保持现在的关系已是谢天谢地求之不得。

唐惜春不是空着手来的,阿玄已将蜀太妃给他的礼单交予唐惜春看,阿玄道,“太妃娘娘实在周全,连大姑娘的礼都备了一份。项圈儿手脚镯一幅,奴婢瞧过了,都是极好的东西。”取过来给唐惜春看过,金灿灿嵌着红宝石的项圈儿,难得精致可爱,并非那等厚重暴发款,唐惜春也赞了一声好,道,“师父既然知道太太生了小丫头,怎么没跟我说一声呢?”

阿玄道,“大爷是去学观天象的,这些事,兴许太妃觉着无关紧要。”

唐惜春觉着有理,并未多想,叫阿玄捧着东西一并去了。

罗氏与唐盛唐惜夏刚用过饭,正在吃茶,罗氏笑,“怎么还带东西?”在上清宫呆一呆,唐惜春行事上的确颇有长进。

唐惜春这等出身,纨绔数年,应酬人也有一套,笑道,“大妹妹的满月酒没赶上,礼可不能缺。咱们家就这一个女孩儿,宝贝的很。”

罗氏令丫环接了,唐惜夏过去揿天看,直呼漂亮。

罗氏赞叹一声,又有些犹豫,道,“这实在贵重。”唐惜春私房有限,上次春节输光光,哪怕老太太老爷肯补贴他,这仍是大手笔了。

唐惜春从来不是个小器的人,无所谓道,“师父给我备的,太太尽管收着吧。”

哪怕罗氏也得说一声唐惜春好命,别人拜师不知要送出多少礼去,就唐惜春拜师,唐家束休有限,倒是上清宫样样替唐惜春虑的周全。啧啧,这等福气,当真是可遇不可求。

罗氏亲自引唐惜春去看唐惜秋。

昨天唐惜春听唐惜夏说唐惜春生得像太姥姥,唐惜春没有见过唐惜夏的太姥姥,其实并不大信的。如今亲眼一见,唐惜春才知道唐惜夏所言不虚。天哪,这要是个儿子,甭管面相如何,以后自凭本事,大丈夫何患无妻。结果……

唐惜春实在想不通唐惜夏的太姥姥是如何神通广大法力无边的隔着三代人的血缘将这八字眉这厚眼皮这趴趴鼻肥水不流外人田的传到老唐家来的。

真是惨不忍睹的一张脸啊。

唐惜夏道,“我说的没错吧,生的真丑。”

罗氏不赞成的看儿子一眼,薄斥道,“惜夏,怎么能这么说妹妹。”女儿丑,也是罗氏辛苦怀胎十月生的,哪里容人说不是,哪怕儿子也不成。

唐惜春摸摸小丫头肉嘟嘟脸,道,“看太姥姥就知道了,这也是个有福气的丫头啊。可惜凤真年纪太大,不然,我就叫凤真娶了咱们惜秋。”唐惜夏太姥姥嫁的帝都第一美男子,唐惜秋能嫁个蜀中第一美男子也不错。总比凤真娶沈家婆娘强百倍。

罗氏倒是信心十足,笑,“这又是哪里话?惜秋以后会长漂亮的,有两个俊俏的兄长,妹妹也难看不到哪儿去。”虽然唾弃唐惜春多年,罗氏现在最大的遗憾就是为什么女儿生的不像唐惜春呢?有唐惜春七成的美貌也好啊!

唐惜春假假的附和两声,“是啊是啊。”就唐惜秋这模样,想女大十八变除非另投胎了。

罗氏瞅着唐惜春和唐惜夏道,“以后榜下捉婿,全靠兄弟,你们可得争气。”罗氏是完全不担心女儿终身的,反正这年头嫁闺女都靠抢的。只要家里人眼疾手快,抢个进士回去拜堂,生米做成熟饭,还有谁敢挑她闺女不成?

太可怜了,女孩子长成这个模样,实在太可怜了。唐惜春于内心深处很对唐惜秋多了几分怜惜,笑着凑趣,道,“这不必说的,到时太太看中哪个,只管知会一声,咱们兄弟三个难道还不能给妹妹抢个男人回来。太太说抢张家的,咱们都不能去抢李家的。”

罗氏笑,对唐盛道,“惜春一说话,就是讨人开心。”虽然以往唐惜春常噎她个半死,但如今唐惜春真对罗氏说些讨喜的话,照顾逗的罗氏喜笑颜开。

唐盛笑,“别只是嘴好使,做兄长的,都要疼爱妹妹。还有惜夏,不准到处说你妹妹丑。小孩子大都这样,你小时候还不如惜秋呢。”

唐惜夏不能置信,“怎么可能?父亲休想骗我,要说我小时候生的不如大哥我信,我怎么可能还没小丫头好看。”

唐惜春笑,“你小时候可没大妹妹听话,你看,咱们说话她都不闹。你小时候没事儿就嚎,哭起来烦死人。”

唐惜夏腹诽,那为是给大哥欺负的。

看过唐惜秋,又说了几句话,唐惜春便带着阿玄告辞了。

两人回去后说送礼的事,蜀太妃给唐惜春备的礼,阿玄今天便一样样的看过了,道,“太妃娘娘给的除了大姑娘的一份,就是老太太的寿礼。那天大爷说要给外家老太太药材的话可怎么办?”

寻常人放出话去,怎好食言。唐惜春却完全没有这等顾虑,直接道,“不送就是,有什么可为难的。我又不是大财主,只是随口一说。”

阿玄顿时无语。

唐惜春淡淡道,“阿玄咱们自幼一道长大,你也知道娘亲究竟有没有给我订下过与刘家的亲事。他们不过是拿我当个大傻子,等我娶了刘家女,以后,我的儿子也要娶刘家女,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这哪里是亲戚,分明是吸血玛璜。”

阿玄也很厌恶刘家人编造唐惜春亲事的事,劝道,“大爷也不必为这个生气,如今都是刘家看大爷脸色的时候,大爷若为这个不痛快也不值得。再者说了,总有老太太老爷为大爷做主。”

唐惜春笑,“阿玄,你这口气,倒跟师娘有些像。”

王师娘便骂他,“你天时地利人和占尽上风,很该他们看你脸色,你却摆出一幅愁眉苦脸来,岂不是摆明了告诉人你好欺么?只管昂首挺胸的回家去。”

王师娘道,“惜春,男孩子汉大丈夫,当游刃有余看尽世间百态,任何时候都不要急,只要你不急,急的便是别人。”

唐惜春对王师娘十分信服,于是,他真的不急了。

用王师娘的话说,装也要装出一幅智珠在握的样子来。

唐惜春倒不是装出来的智珠在握,他自己也有些个主意。

第二日,唐惜时也回了家。

唐惜春一听回禀忙忙跑出去接他,望着面前的黑炭头不禁大惊失色的止住脚,连连感叹道,“惜时,你怎么更黑了。”

唐惜时不以为然道,“男子汉大丈夫,本就该钢浇铁铸。”

唐惜春过去捏捏他上臂肌肉,果然更硬了,捏都捏不动啊。唐惜时从容的拿开唐惜春的手,淡淡道,“惜春,你这么死命掐我,我也是知道疼的。”

唐惜春哈哈大笑,“不是你自己说的钢浇铁铸么。”

唐惜时唇角一翘,握住唐惜春的手,一并到老太太屋里请安。

唐老太太笑,“不必多礼,坐坐。看你这一脸风尘,定是骑马回来的。”

唐惜时笑,“百十里路,骑马半天就到了。看老太太精神矍铄,孙儿就放心了,不知义父身体可好?”

“好好,都好着呢。”唐惜春实在受不了唐惜时的客套腔,冲他挤眉弄眼,“太太生了个小妹妹,你知道不?”

唐惜时笑,“刚听你说。”

“惜时,你怎么不问我好不好?”

唐惜时笑,“不用问,都看到了。”

唐惜春连连问,“那青云师父他们呢?皓月好不好?”

唐惜时打趣,“师父每每想到拜师宴没收到你的帖子,就觉着伤心啊。”

唐惜春道,“真是冤死了,师父说不要请青云师父的。这回我跟你去山上住几天好不好?”

“你有空就行。”

两人一见面就先旁若无人的聒噪了一顿,唐老太太不得不提醒,“惜时,你还没见过你菊表姐吧。”

唐惜春在同龄人间的个子已是不矮,唐惜时却比唐惜春高大半颗头,他又生的黑壮,此时一站,当真如同一尊铁塔般,刘菊的声音比往时都低了些,微身一礼,道,“见过表弟。”

唐惜时还礼,“表姐好。”不着痕迹的扫刘菊一眼,唐惜时不大乐意跟女眷在一处,遂对唐老太太道,“老太太,我尚未梳洗,先回去梳洗了再过来。”

唐惜春道,“我陪你一道。”

两人又说说笑笑的走了,刘菊不禁道,“两位表弟的感情真好。”

唐老太太笑眯眯地,“是啊,惜春惜时自来亲近。”

刘菊恨煞鹤云,这狗东西信中写的究竟有几件是真的!误了大事!

刘菊直接对父母道,“我们上了鹤云的当!”

刘大舅早有此感,道,“是啊,惜春跟鹤云信中所写完全不一样。”

刘大太太手足无措,“那可怎么办?”最紧张这桩亲事的人莫过于刘大太太了。

刘菊咬咬唇,“我看,表弟是不中意我的。”虽是难堪,刘菊依旧说出口了。

因为心虚,刘大舅忍不住提高声线,道,“什么中意不中意的?亲事没听说要问孩子中不中意!就是当初你姑妈嫁你姑丈,那也是两家老人说了算,哪里问过他们情不情愿!成了亲自然就情愿的!你也不是木头,惜春这样的少年郎,在咱们一村一乡,可有?”

刘菊道,“当咱们乐意有什么用,老太太对我客气有余,亲近不足。”

刘大舅恶狠狠道,“当初就是防了唐家翻脸不认人,我跟你爷才先将事说了出去!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没公理了!”

刘菊忍着羞窘道,“爹爹只管用这样的手段,要是姑丈家不情不愿,女儿即便嫁了,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刘大太太道,“莫说这样的话,你姑妈嫁你姑丈时,唐家也是吃糠咽菜的日子。现在还挑什么,堂堂的知府老爷家,能有什么难过的。”

刘大舅叹,“平日里看你也聪明伶俐,竟不及你姑妈一半。你姑妈嫁了你姑丈,她让你姑丈上东,你姑丈不上西,叫你姑丈打狗,你姑丈不骂鸡。你姑妈还比你姑丈小一岁呢,你比惜春大两岁,他一个半大娃子,莫非你还降伏不了他。”

刘菊脸都胀红了,揉着帕子道,“爹你只会说这个。当初姑妈嫁姑丈,陪嫁两百亩地姑丈家已视姑妈为恩人。现在姑丈家何等门户,咱家就是把田全都陪嫁了我,估计也入不了姑丈的眼。”

刘菊只随口一说,刘大太太先急了,轻捶了闺女一记,道,“你这狠心不舍的,还全都陪嫁了你。家业都给你当了陪嫁,莫不是要一大家子喝西北风去!你还有两个弟弟呢!”

刘菊听这话刺耳,冷冷道,“姑妈不过陪了两百亩地,今天咱家上百顷田都有。我若能嫁给表弟,这上百顷田还不放在眼里呢!”

刘大太太道,“那你倒是给我争口气,只会说这些大话,怎么在惜春面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没用的很!

刘菊冷笑,“娘不用说我。难道只我一个在表弟面前碰钉子,咱家谁没被表弟甩过脸子!爹娘现在也不必糊涂着了!我看表弟不是傻子!他毕竟是姓唐的,姑妈过逝多年,咱们多年不来往,他哪里还知道姓刘的是谁!唯今之计,不要急着挑拨什么了,还是先坐实了亲事才是真!若亲事成不了,我无非是回家嫁个乡下小子,爹娘以后再想跟唐家扯上关系可就难了!如今表弟对咱家已是不耐烦,到表弟的子孙,可就真不知姓刘的是谁了!”

刘大舅咬咬牙,“趁着他家老太太过大寿,到时不知来多少有头有脸的人,我就借此机叫你姑丈给我个准话!”

刘菊冷笑,“那爹干脆现在就回家种田吧!”

“爹你想个清楚,咱们住着姑丈家的屋子,一切都是姑丈在安排。姑丈是何许人,堂堂的四品知府,难道还没爹你有本事?会受你的挤兑!”刘菊踱步到窗畔,望着院中盛开的海棠花,心沉若水,道,“开始咱们只当表弟是个好说话的,才将亲事说了出去,如今惹得表弟一家厌烦,何必非要捋虎须找死。我倒是不怕没脸没皮的嫁给表弟,只是,爹你就一定有把握能逼得姑丈点头么?莫要没把亲事砸瓷实,反断了两家交情!到时想回老家过太平日子也难了!”

刘大舅不耐烦道,“这不行那不行,你倒说说看,要怎么才行!”

刘菊回身望向烦燥不安的父母,眼神坚定,道,“那我就跟爹说吧,如今强行是行不通了,不如暂退一步。自来结亲也没有女方这样死皮赖脸硬扒着男方的,爹想一想,咱家该往外散的消息已是散了,若真是这样紧追不舍步步相逼,会不会招人耻笑。”

“如今该知道的也知道了,表弟一时半会儿的娶不了别人,咱们也别忒不要脸面了。”刘菊沉声道,“老太太的寿宴是大日子,咱们不能给表弟长脸倒罢了,难道还要给表弟丢人不成?爹要是听我的,就什么都不要盘算。还有句话叫日久见人心,住的日子久了,老太太自然能知道我的好处。别总是急吼吼的给人添堵。”

刘大舅道,“你现在都十八了,还能等几年?”亲事一日不定,他便一日不能放心。

刘菊却自有主意,“现在这情形,已是不得不等了。爹娘打的如意算盘,须知别人也不是傻瓜。再说了,哪家结亲不打听女孩儿家人品?我们一来就先来硬的,结果连表弟都对我们冷了心。如今还能指望谁?要我说,爹娘暂且将心思从我婚事上抽出来,不知求姑丈给爹爹寻个差使的好。爹有了稳定的差使,弟弟们在书院念书,日后有造化兴许能考个功名什么的?家人有手有脚,若能靠自己能吃上一口饭,何须低三下四的求人。”

刘菊一席话倒是将刘大舅说的动了心,刘大舅道,“我也是愿意帮你姑丈做些事的。”

“既这样,咱们越不该去得罪姑丈。”刘菊温声道,“这成都府如此繁华,一家子既然来了,难道还要再回老家吗?”

这下子,连刘大太太的心思都活络起来,咽口唾沫道,“我跟你爹为啥叫你嫁你表弟,就是不想叫你再回老家过那泥巴日子。”

刘菊轻声道,“那,爹娘就听我的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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