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股悬江倒海一般的气流到了晏无师跟前,却仿佛被无形屏障挡住,纷纷往两旁分去。

他依旧站在那里,甚至连身形也未动摇分毫,只待玉生烟的手掌到了眼前,方平平无奇地伸出一指。

只一指,不能再多。

就是这一指,便将玉生烟的攻势生生凝练于半空。

玉生烟只觉自己拍出的那一掌,掌风忽然悉数回流,扑面而来的是比方才自己所出还要厉害数倍的逆流反噬,不由大吃一惊,足下借力,忙忙抽身后退!

这一退,就一连退了十数步!

直至在石头上立定,他依旧有些惊悸难平:“多谢师尊手下留情!”

他这一掌,放眼江湖已经很少有人能够接下来,是以玉生烟先时也不无自得之意。

然而晏无师仅仅只凭一指,就逼得他不得不撤掌自保。

幸亏师尊是在考验他的进境,没有乘胜追击,若换了敌人……

想及此,玉生烟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再也不敢洋洋得意了。

目的达到,晏无师知道他已然警醒,也无意多说:“莫要浪费了你上乘的资质,过些日子我会前往突厥一趟,你于此地悟出第五重后,若是无事,就去找你师兄,勿要在外多作游荡。”

玉生烟恭恭敬敬地应下:“是。”

晏无师:“此地景致天成,少有人至,我欲游览一番,你就不必……”

话未说完,不远处头顶传来一阵动静,二人循声望去,便见一人仿佛从上面跌落下来,撞断重重枝桠,最后直接摔落在崖底,落地时的那一声闷响,连玉生烟也禁不住低呼。

从那样高的山峰上摔下来,即便是先天高手,只怕也很难保住性命罢?

更何况这人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落崖,必然是受了重伤所致。

“师尊?”他望向晏无师,请示道。

“你过去看看。”晏无师道。

对方一身道袍多处破损,想是落下来的时候被枝桠石壁划到的,血痕血水交错纵横,血肉模糊,连原本的容貌也看不大出来。

人早已昏迷无意识,连手中的剑也抓握不住,落地的同时,剑就跟着落在不远处。

“怕是全身许多骨头都碎了。”玉生烟蹙眉察看了一会儿,啧啧惋惜,又去摸他的脉象,觉得好像还一线生机。

但这样一个人,即便救活过来,只怕也生不如死。

玉生烟毕竟出身魔宗,再如何年轻,善心也有限,所以即便此刻身上有大还丹,他也没有掏出来给对方服下的意思。

只是……

“师尊,今日是沈峤与昆邪约战之日,此人从上面落下来,莫非……”

晏无师走过来,没有去看人,而是先捡起他的剑。

剑锋冷若秋水,毫发无损,倒映着江水雾霭,似乎也泛起丝丝涟漪,靠近剑柄处有四个篆体小字。

玉生烟凑过来一看,啊了一声:“山河同悲剑!这是玄都紫府掌教的佩剑,此人果然是沈峤!”

再看重伤濒死的沈峤,又觉得不可思议:“祁凤阁武功天下第一,沈峤是他的入室弟子,又接掌了玄都山,怎么会不济至此?!”

玉生烟蹲在沈峤前面,皱着眉头:“难道昆邪的武功已经青出于蓝,超越他师父狐鹿估了?”

换作是玄都山任何一个人掉下来,晏无师都没有再看一眼的兴趣,但多了一个掌教的身份,沈峤毕竟不同。

他将那把山河同悲剑丢给玉生烟,又看了沈峤面目全非的脸片刻,忽而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先拿出大还丹给他服下。”

作者有话要说:

主受,但先出来的是攻(但话说现在严打下不可能有肉连脖子下都不能描写坚持要分清攻受有啥意义嘛)

而且注意,这个攻三观不正,是个神经病,请怀着一颗对待精神病人的大爱之心去包容他(什么鬼……)

然后大王喵知道你们想问啥,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们:这、次、不、是、背、景、板、了!

第2章

晏无师绝无可能亲自背着一个重伤濒死的人回去,即使这个人是玄都山的掌教。

有事弟子服其劳,于是这个任务就落在玉生烟身上。

浣月宗在半步峰附近的抚宁县有座别庄,沈峤全身骨头几乎碎尽,背着这么个人走并非易事,还要小心力道不要令他伤势更重,饶是玉生烟轻功步法一流,也花了近一个时辰才抵达别庄。

晏无师先行一步,此刻已经优哉游哉地在喝茶了。

“师尊,您真要救沈峤?”玉生烟将人安置好之后,便过来复命。

“你觉得不该救?”晏无师反问。

“他筋脉断了十之八九,骨头多处碎裂,内息固然尚存一二,但就算救得活,武功只怕也很难恢复了,更不必说摔下来时后脑勺也摔破了,指不定醒来之后就变成傻子了呢!”

晏无师微微一笑,笑容却毫无暖意:“祁凤阁的徒弟,玄都山的掌教,执正道牛耳,号令天下,无上荣光,一朝落败,连废人都不如,即便重回玄都山,也不可能当掌教了,他醒来之后知道自己的处境,不知会作何感想?”

玉生烟唏嘘:“说得也是,寻常人尚且接受不了这种落差,更何况沈峤这样的天子骄子,站得越高,摔下来就越惨烈!”

他旋即疑惑:“不过话说回来,沈峤既然是祁凤阁的弟子,又能接掌玄都山,名列天下十大,武功必然不凡,昆邪就算能打败他,又如何能够让他败得这样惨?难道昆邪的武功比当年的狐鹿估还要高?”

晏无师又笑道:“这个问题,等沈峤醒过来,若他没有变成傻子,你可以问问他。”

玉生烟发现自打捡了沈峤之后,师尊的心情似乎就变得很不错,笑的次数也比之前多了。

但这绝不至于让他产生师尊对头一回见面,连样子都没看清的沈峤就有好感的错觉。

他试探地问:“师尊救沈峤,是否想让玄都山欠我们一个人情?”

晏无师饶富兴致:“他若是战败而死,也算一了百了,可当他醒过来,发现自己非但没死,而且还失去以往所拥有的一切,身受重伤,筋脉尽断,武功全失,心里会是什么感受?越是位高权重,就越是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他必然由此心志崩溃,到时候我再将他收入门墙,将昔日道貌岸然,心地仁厚的玄都山掌教,慢慢调教为世人眼中不择手段的魔门弟子,这难道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么?”

玉生烟听得目瞪口呆:“……要是他变成傻子了呢?”

晏无师轻描淡写道:“那就随便找个地方活埋了罢。”

玉生烟迟疑道:“师尊,沈峤此人身份特殊,我们为何不用他来与玄都山交换一个人情呢?便是为了玄都山的名声着想,他们定不可能放任自家掌教流落在外罢?”

晏无师微哂,换作大弟子边沿梅在此,就绝对不会问这种幼稚可笑的问题,玉生烟还是太嫩了些。

但他今日心情还算不错,也不吝解答:“你也知道沈峤名列天下十大,纵然深居简出,没多少人见过他出手,但能接掌祁凤阁的衣钵,又能差到哪里去?昆邪毕竟不是狐鹿估,到了先天高手这样的境界,就算沈峤败给昆邪,要全身而退也不难,缘何会落到如此境地?”

玉生烟毕竟还不算傻到底,闻言便接道:“这其中必定发生了什么变故。若是这变故发生在玄都山内部,就算我们将沈峤交出去,对方也未必会认,到时候很可能人情没拿到,反而沾了一身腥。”

总算不是无可救药,晏无师睨了他一眼:“有我在,浣月宗就无须看任何人的脸色,更无须去换什么人情。”

沈峤身份虽然特殊,于他而言,也不过是新奇些的玩物罢了。

这话极为霸气,但今时今日的晏无师,的确是有说这种话的本钱。

十年前,他与魔门之主崔由妄一战,虽落败负伤,但崔由妄也不是毫发无伤,而当时崔由妄的功力便已深不可测,与祁凤阁并驾齐驱,天下间难有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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