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十二宫的气氛凝重。

一道高大的身影匆匆走来,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没有信号。”

大臣们心情更加沉重了。

截止至目前,他们帝国的战争指挥官失踪了78小时。

“陛下,终结者的伤亡率达69%,如果没有琥珀大人的带领,他们至多能支撑一天。”

“陛下,我们第二代信息素抑制剂发放完毕,第一梯队和第二梯队的Alpha约有15%出现排异反应,按照您的指令,现已退出战场。”

“陛下,幽灵眼探测到敌人的踪迹,他们活跃在第一区的芬利尔军工厂、恩基红堡等重地,窥探帝国机密!”

“陛下,还有……”

高级官员欲言又止。

“直说无妨。”

年轻执政官坐在红绒王座上,黄金般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捆束起来,绑着单马尾,白缎红边的制服上别着一支玫瑰,冰雪般的晶莹剔透,在战争的氛围下透出肃杀的气息。

“臣建议,从第一区撤退。”

高级官员吐了口气。

帝国第一区是一座天空城池,当机械文明空前发展,近乎神迹的天空城池的理念得以实现。在和平之时,天空城池繁荣热闹,十六区的帝国公民最大的梦想之一,就是获得第一区的永久居住权,在神的怀抱下幸福生活。

而在战争时期,天空城池的短板异常明显,他们脱离陆地区域,宛如孤立高傲的王者,不像其他十六区,彼此守望相助。

敌方正是看中这一点,想方设法破坏他们与十六区的联络。

95个小时之内,光明塔被摧毁了130次!

成千上万的抢修人员都累得瘫在塔底!

负责人把执勤战士换了一批又一批,没有用。

对方潜伏在暗处,用匪夷所思的手段切断了他们的光源与电源!

前所未有的恐惧席卷了官员们。

这些生存在凛冬纪元的人类火种……真的那么可怕吗?

专门研究古时代人类的专家与博士们通过前线的反馈,进行紧张激烈的研究与讨论,想要从匮乏的资料中寻得敌人的弱点。

之前第一区的官员们仗着着帝国雄厚的实力,并不将低等文明的原住民放在眼里,所以,当他们开完会之后,悠闲地回到家中,信心满满安抚Omega伴侣。他们相信,不管对方底牌多大,第一区拥有最顶尖的资源,他们的身后站着一个所向披靡的铁血帝国。

第一天,双方迎战,他们面带讥笑。

他们等着看这些不自量力的蝼蚁,在帝国的攻击下如何凄惨溃败。

第二天,琥珀大人坠落陌生星系,不知所踪,他们心生忐忑。

第三天,前线伤亡率达到20%,第二代抑制剂的效果并不明显,他们开始坐立不安。

第四天,噩耗接连传来,他们彻夜失眠。

第五天,他们想离开。

这已经不是尊不尊严认不认输的问题,而是生死存亡摆在了面前,要他们即刻做出抉择。

在场的基本为Alpha,从小接受家族的精英培训,无论是格斗还是机甲,均有自己的天赋优势。

可无法忽视的一个事实是,当他们进入帝国高层权力圈子,有的人愿意为他们卖命,除非投身军系,他们根本不用以身犯险。

众人长期以来习惯了养尊处优,让他们突然面对这种干架不要命的对手,难免生出退怯之意。

“公爵大人,你也同意撤退的意见?”

Alpha执政官看向座下的男人。

众人屏住呼吸。

公爵大人是仅次于执政官的主导者,他的想法很大程度决定了帝国的未来走向。

红公爵摩挲着指腹,眼珠灰蓝,像是许久未擦而落满尘土的镜面,阴暗幽深。他对上了执政官翡翠般的猫眼,里面暗含警告的讯息。

年轻人再怎么心机深沉,还是个天真傲气的小蠢货。

公爵大人扬起唇角,讥讽的弧度,“为什么不同意?现在第一区被有意孤立包围,相信再过不久,神眷之地就会变成一座死城。”

昨日荣耀转瞬即逝,今日成功守住了一个冰冷无用的残壳,又有什么价值?

“我不同意。”

执政官掷地有声。

“诸位,纪元伊始,帝国公民在第一区的祈祷门下,在女神像下,如此宣誓,我们不惧怕命运,我们不惧怕未来,光明所向,血腥同往,与帝国共存亡。战争是帝国引以为傲的血统,任何退缩、懦弱的卑劣想法,都不能凌驾于帝国尊严之上!”

春厌恶着自己一出生便被父母操控的命运,他们把他全身上下打扮精美,向来客们骄傲又自豪介绍他的天赋,他的礼貌,他的一切所能夸赞的优点。

糟糕透了。

然而,他无法否认自己的血脉与身份。

他生于皇室,长于帝国。

帝国,是他最重要的信仰……之一。

总有些人,是因为某些信仰而活着的。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他们不择手段,他们肮脏丑陋。

春的光荣与血腥,皆系于帝国的旗帜之上。

现在有人要砍掉帝国的旗帜,他如何能容忍?

官员们低头不语。

玫瑰十二宫蔓延着难堪的沉默。

“一时的撤退不代表永久的退让。”

红公爵抚着温暖毯子下的腿,剧烈的痛意在翻滚着,而他早已习以为常。

他二十一岁的时候,呵,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仗着自己的一身冲劲与热血,深入敌人腹地,为帝国出生入死。

结果换来的是什么?

帝国放弃了他!

他被异形种族囚禁了将近一年,昏暗的记忆中,他记得,因为强韧的生命力,他被转手了七八个实验室,每一天在死亡与疯狂的边缘中徘徊。他忍着屈辱,催眠自己,伪装成精神失常,让工作人员失去警惕。

终于有一天,他逃了出来,逃回了他帝国母亲的怀抱。

迎接他的是数之不尽的质问与检查!

光明之下,尽是血污横流。

他们反反复复拷问着他,为什么同伴都死了,只有他能从敌人的手里逃出来?在实验的过程中,他是否向敌人泄露帝国的绝密?

他怪异扭曲的双腿,甚至成了专家博士们最梦寐以求的研究材料。

于是,他又被推上了实验台,浑身赤体的,毫无尊严的,从最有天赋的战士沦为他人的玩具。

现在,有人终于要步他的后尘了,他怎能不高兴?怪物在地狱待久了,自然欢迎同伴。

“不是永久的退让,你确定?”

年轻执政官的眼眸泛着冰冷的光辉。

公爵大人嗓音嘶哑,“执政官大人,您光看着我干什么?这是民心所向,大势所趋,你可别把罪名都按在我的头上,我只是一个提意见的,担待不起。”他又道,“不过这也不能怪您,您二十一岁,尚未成婚,没有伴侣,体会不到有家庭的感受。”

“强行把家属留在危险的第一区,前线的战士们也难以安心下来,您说是不是?”

春眯起眼。

“公爵大人,你的心不在帝国了,是要反了吗?”

此话一出,四十二位代表者脸色一变。

如今是紧要关头,外忧还没消除,内患又起?

那帝国可真是风雨飘摇了!

“陛下,慎言。”公爵大人将后背靠在轮椅上,姿态并不如何的端正,“我知道您年轻气盛,还未经过锻炼,一上台就被迫面对战争,心情焦虑,说出这样侮辱下属的话,情有可原。只是,请您别忘了——”

他掀起毯子,露出狰狞恐怖的双腿,骷髅人头转动着,齐齐盯着主位上的决策者。

“我也曾身披荣光,为帝国视死如归。”

红公爵垂下眼。

是的,是曾经。

在红公爵若无其事的拨弄之下,将近三分之二的官员表决,暂时撤出第一区,等战局稳定,再夺回领土。

“按照保守的估算,所有的飞行战舰出动,也仅能容纳五千万的人口。”春闭了闭眼,胸腔翻涌着怒意,“请问诸位,剩下的三亿公民,该如何离开?”

Alpha执政官年轻俊美,唇边带笑,是全帝国女性的梦中情人,而这一刻,他卸下了温和得体的面具,眉眼笼罩着一层彻骨的冰寒。

红公爵不再开口,他的余热发挥完毕,该其他人表演了。

有的人说,“五千万人很宽松啊,除了留守第一区的Alpha与Omega,还能带上三百万的Beta!”

“据说古人类极为看重生命,优待俘虏。”

“是啊,之前零号也是,没有伤到平民!”

还有的人说,“帝国有难,公民们会理解的!”

“他们既然享受了帝国给予的待遇,最后时刻,就应该与帝国共存亡!”

“所以——”

春轻声地说,“你们这些高贵的Alpha,安全地退到了庇佑之地,在光脑上,欣赏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去送死,或者,跪在他们不屑的原住民面前,戴上奴隶的项圈,只为祈求毫无尊严地活着吗?”

他以为他的帝国母亲只是生了个无伤大雅的小病,却没想到,那竟是一场病入膏肓的瘟疫。

而他,是帮凶者,跟那些家伙,一同建造了瘟疫的温床。

半夜,帝国第一区下了一场大雨。

猖狂的,肆意的,掩盖了逃亡的踪迹。

凌晨一点,黑夜最深的时刻。

帝国的光明塔,熄灭了。

琳琅站在塔尖之上,黑发在凛冽的风中猎猎飞舞,旗袍裙摆下的彼岸花开至绚烂,殷红如血。

“雪融化了,雨停了,我们的纪元,真正地来了。”

枪响之后,凛冬消亡,黎明将至。

共同流浪了十多个世纪的灵魂,经过沧海桑田,经过星河斗转,终于要回家了。

琳琅从腿边抽出了一管鲜红的试剂,玻璃的质感,暗红的絮状物,活跃着还未消亡的厄难因子。

颈部注射。

血瞳重开。

“时辰已到,开始——”

湿润朦胧的雨雾中,深渊恶魔从光明塔一跃而下。

在她身后,烈火浓烟,一路嚣张烧至苍穹。

“最终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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