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林羡鱼的手机打不通。”

工作人员满脸为难。

“这是怎么回事,好几天不见人了,也不吱上一声,该不会出事了吧?”

导演一边说着,烦躁走来走去。

不远处的封宴双手展开,任由服装师们替他整理衣袖,听见这话,眼底掠过一丝暗光。

导演突然恍然大悟,摆手,“快,把琳琅叫过来。”

没一会儿,琳琅手里夹着一叠资料走过来,“宽哥,你叫我?”

“你家那个小家伙是怎么回事?失踪了?”

琳琅动作一顿,轻描淡写,“兴许是心情不好吧。”

“那你可以哄哄他嘛。”导演说。

她低低一笑,余光似有若无掠过旁边的男人。

“没资格了呢。”

“什么?”

导演挠了挠头,没听懂。

“宽哥,我们分手了。”琳琅意外坦然。

封宴微微眯起眼。

“分手?等等,不是,你们分手?”导演一脸蒙圈,“好端端的,怎么就,就这样了?”他记得两人不是挺好的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简直就是绝配啊。

“也许,我可能不太适合他。”琳琅垂下了眼,遮掩住了流动的眸光,难得显露出了一丝脆弱的神态。导演的头皮瞬间就炸了,大男人手足无措,他是真的不会哄人,老婆叫他哄哭泣的女儿,导演只会恐吓她不许哭。

“要不,哥给你放个假,休息休息一下?”

导演小心翼翼地开口。

他就说为什么好好的,琳琅突然就生病了,时间还这么巧,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不用了,我好多了。”

琳琅摇头,适当的示弱足够了,不需要增添更多的麻烦。

她一丝不苟完成工作,直到深夜才开车回去。

路途中,一通电话响了起来,她视线随意滑了过去,接了。

对面传来男声,“你好,呃,是大魔王吗?”

“……我是。”

“小姐,是这样的,您的朋友现在正在九度酒吧,他,呃,醉得有点厉害,您看您能不能过来一趟?”得到对方的应声,酒吧经理松了口气,让调酒师看好他面前的客人。

这个男孩子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精致脸庞,浑身上下透着小绵羊的稚嫩气息。

经理看他的模样有几分像他正在高考的弟弟,有一丝不忍,也不想发生一些不好的事,就多管闲事打了这一通电话。令他稍微意外的是,这个被备注了“大魔王”的号码,接的人竟然是一位女性,声线还颇为成熟清冽。

很快经理就见识到了大魔王的真容。酒吧里多数是一些少男少女,虽然打扮成熟,气场却骗不了人,有一种偷穿大人衣服的即视感,不像这位,踩着三寸高跟,风情款款又摇曳生姿地走来。

一些年轻男孩子们纷纷亮了眼神,有的故意在她经过时吹了吹口哨。

琳琅看也没看,径直走到了吧台前。

“醒醒。”

她的声音清冷,“要睡就回去睡。”

少年的脑袋埋在双臂中,仿佛听见了她的声音,慢吞吞挪过了头。他半张脸埋在衣袖里,一双杏眼宛如玻璃球般圆润精美,由于上涌的酒气,眼珠弥漫上一层薄薄的水雾。

他呆呆看着人,茫然中迅速划过一抹惊喜。

“……你要……接阿鱼回家了吗?”

问得那么卑微,细弱又模糊,像是在街头流浪许久的小狗,想靠近,又因为一身脏兮兮的绒毛而怯懦不已。

“封宴他允许你来这个地方?”

琳琅避开了他的希冀目光,转而提起另一人。

少年睁着雾蒙蒙的眼,不理其他,固执地问,“你是不是要接我回家的?”

“不是。”

一句话粉碎所有的期待。

琳琅清楚看见他眼里的火光熄灭了。他呆呆地哦了声,转过头,手指抓上了冰冷的玻璃酒杯,紧紧的,任由突起的棱角戳进掌心。

一只细长的手攥住了他,她微微倾下了身,头发垂落在他的手臂上,熟悉的香气钻进鼻翼,只听见她淡漠地说,“冰啤伤胃,别糟蹋自己的身体。很晚了,你该回去了。导演等你回去拍戏。”

“那你呢?”他突然问。

“我什么?”

少年咬着柔薄的唇,“你就……没想我?”

琳琅偏过头,“我以为,我们已经分手了,这种话不应该是从你嘴里说出来。”顿了顿,继续说,“我明天还有工作,就是过来提醒你一句,你不想回去是你的事。”

她收回了手,竟真的转身就走。

“嘭——”

玻璃杯重重敲击着桌面。

酒液飞溅。

腰肢一痛,她被一双手紧紧圈住了,湿热的气息透过薄薄的布料,喷涌在她的肌肤上,起了细小的颗粒。

“不许走。”

“我不准你走。”

他喃喃自语的,赌气又任性。

脸颊如桃花般染着粉,咬出的鲜艳唇色美得迷离。

琳琅想要扯开,少年搂得更紧。

少年拧过自己的细腰,以一种极为撩人的姿态吻上了她侧边的手,下手很轻,又像是某种迫不及待的讨好。

琳琅冷眼旁观,直到他站起来,侧着身去咬她的耳珠。

少年轻柔剥开了她肩膀的头发,他的指尖沾染了冰啤的气息,又融于唇齿的温软,辗转着情愫。摩挲缠绵,抵死温柔。

琳琅没有反应。

他像是察觉到,又像是没察觉到,一遍遍地,缱绻地吻她,想吻到她心软为止。

“封宴是教你这样接吻吗?”

琳琅蛇打七寸的技巧掌握的炉火炖青。

“看来他将你教得很好。”

她冷不防的一句话,让他如坠冰窟,手脚顿时僵硬。

琳琅见人僵着不动,低下头,将她的腰带从林羡鱼的手心里抽出来。

她转身再度离开,走了几步,停了下来,侧了侧身,说了一段看似不相干的话,“我曾经有一条很喜欢的复古系带红裙,是我一个哥哥送给我的大学礼物,一直爱不释手,舍不得穿。”

“直到某天,我宿舍的一个女孩要去约会,她软磨硬泡借了过去。她骨架比我要宽,才穿了一天,裙子就撑大了,松松垮垮穿不上了。”

琳琅轻描淡写,“后来我就把这条裙子给扔了。心疼是真的,只是不合适的,我从来不会勉强自己。毕竟,我再怎样没钱,一条新裙子还是买得起的。”

一番话说完,少年重新被她打击得一蹶不振。

本还有几分醉酒红晕的脸颊霎时爬上惨白。

她嫌弃他。

她真的不要他了。

泪水模糊的视线中,琳琅的身影消失在旋转门。

少年失魂落魄,浑身仿佛被抽空了力气,瘫坐在椅子上。

旁边一群姐姐们似有若无注视着这边,看这个唇红齿白的小极品露出这样可怜兮兮的一面,恨不得搂过来好好疼惜安慰。见琳琅真的不回来了,为首的女人心道,机会来了。她冲着姐妹们打了个眼色,一群人心照不宣将他围了起来。

少年宛若一具精致的提线木偶,也不反抗,呆呆跟着她们走了。

经理有心想提醒,但被为首的女人狠狠瞪了一眼,他犹豫了下,放弃了。

封宴接到了一条短信,短信主人还是他的情敌,席琳琅。

上面没有废话,显示了一条详细的地址,还是当地的某个酒吧。他心一紧,也顾不得导演在后头喊,穿着戏服就开车去到那片地区,没到门口,就看见女人们嘻嘻哈哈往外走,被她们簇拥在中间的,是一个秀美干净的少年,他跌跌撞撞走着,双眼无神。

封宴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林羡鱼遭殃,他出手了。那几个女人不仅不中看,也不中用,几个回合就跑了个没影。

没了搀扶的少年背靠着墙,软泥一般慢慢滑了下去。

“怎么样,你没事吧?”

封宴想扶他,啪的一声,清脆打在他的手上,传达着强烈的排斥信息。

他忍了又忍,想着这些天对方的漠然,他封宴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冷待?

积蓄已久的怨气终于爆发了。

“林羡鱼,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贱啊?人家就是洁癖,嫌你跟我了,你还没有尊严,不知羞耻贴上去——”

“嘭!”

刺耳的声音惊醒了在巷尾酣眠的猫儿,尖叫着蹿走了。封宴还没反应过来,膝盖一疼,他重重撞上了后面的墙壁,不由得闷哼一声。

浓郁的血腥味蔓延开来。

剧烈疼痛让封宴冷汗直冒,紧咬着牙齿。

“封先生说教够了?”

少年甩着折叠刀的血珠子,银光忽地掠过他脸庞,平添几分阴森的鬼魅。

封宴瞳孔一缩,“你没醉?”

“这重要吗?”少年摇晃着身体,扶着墙慢慢站起来。他的声线符合少年的清透,又带着一丝软软糯糯,听起来没有丝毫威胁性,“我想在谁面前醉是我的自由。”

那把刺伤封宴的折叠军刀又碰到了他下巴的皮肤,冰凉的,随时准备大开杀戒。

少年弯着腰看他,碎发柔软遮着眉眼,一如初见的干净清澈,“封先生,我觉得还是你更贱一些吧,做小伏低了一次不够,还眼巴巴求着人来第二次。”

封宴听见自己血液流动加快的声音。

他本该是愤怒的,可是在抬眼的那一刻,怒火消失得干干净净。

少年居高临下,轻蔑瞥他。

眼尾那一颗淡红的小痣妖异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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