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还不知道自己被一头匪类惦记上了,她跟之前走出大殿的人族大臣汇合,众人使劲擦着眼睛,皆是惊叹她“死里逃生”。

这尊魔头百年前出世,心狠手辣,所向披靡,能从他手上溜走的人,琳琅是少之又少的特例,不怪乎他们如此吃惊。

“不知前辈是如何对敌的?”有人好奇地问。

“没什么,不过就是使了一些狐族的魅惑之术。”琳琅语出惊人。

能像她这样理直气壮说魅惑之术的狐妖,估计普天之下也没多少了。众人瞧着她眼尾波光潋滟,美得惊人,竟然产生一种诡异的认同。

有时候,美色即是武器。

队伍里较为年轻的随从纷纷红脸,转移了视线。

琳琅此前皆是以轻纱蒙脸,他们也只是觉得此人身姿袅娜风流,没有多大的想法。进了魔族领地以后,琳琅为表示自己与狐族的“友好”,又将面纱给拆下了,毫无遮掩的容貌对年轻热血的青年人来说不亚于一场灭世灾难。

比起动不动就害羞的毛头小子,老臣们就显得淡定多了,他们在青丘早已见识这位千年狐妖的绝色。何况,人皇派遣他们交接任务时,还千叮咛万嘱咐,不可惹恼她,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能对狐妖前辈有任何的不轨心思。

作为心腹大臣,他们怎么能不明白人皇的心思?

一位混熟的大臣极力邀请她去皇城做客,琳琅玩转着手里的扇子,旋转了一圈,想着索性也是消遣时间,就跟着去了,自然,作为贵宾,一路上被好吃好喝招待着。

人皇对她的到来有些喜出望外。

一夜之后,他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

“你要立我为后?”

琳琅站在桥上,一边走着,慢悠悠投着鱼食。

女主之一的司徒嫣要是知道她老爹对情敌表白,那表情一定很精彩。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这次没跟男主扯上关系,她这个公主反而还在司徒府上待着,并没有多大的存在感。

人皇不知道琳琅嘴角的笑是什么意思。

只是瞧着她那步步生莲的美妙姿态,顿觉平生绝色都是枉然。

“初见之时,前辈风姿无人可及,皇甫狄早存恋慕之心,只是愧于早有家室,不敢求娶。”

“那你现在又为何敢开口了?”妖女逗着桥下的红尾锦鲤,随意又散漫,一点都不像是正在面对人族至尊、天下枭雄的追求。

皇甫狄洒脱一笑,“人活一世,无非是图个不留遗憾而已。”

“说谎。”琳琅转头看人,指尖虚虚指着他的心脏之处,虽然没有接触到,但她的眼神是极其勾人的,男人的耳根滚烫起来。

“你的心告诉我,你的目的远不止如此。”

“前辈慧眼如炬。”皇甫狄索性也不再隐瞒,上前一步,大掌握住她的手指,灼灼看着她,阔气的眉宇间有一抹深情,“前辈那日在茶室的出手,让狄心生敬畏,回去之后也一直排遣不得,不知不觉中,前辈已经成为了狄的一块心病,也是心魔。”

修真者的心魔一旦滋生,轻则停滞不前,重则走火入魔。

“所以你要娶我,征服我,好消除心魔?”琳琅说。

皇甫狄肯定点头,“尽管有些卑鄙,但狄的心意同样是真的,前辈若能应允,狄愿意遣散后宫,一生一世守着前辈。”

“听起来很不错。”琳琅轻笑,挣脱了他的手。

“可惜,我不喜欢你。”

皇甫狄的手僵在半空,后又慢慢收拢回去,他眼神晦暗,声音低不可闻。

“前辈喜欢的是魔君?”

琳琅的注意被湖面跳起的一尾鲤鱼所吸引,压根没听清他在说些什么,笑意吟吟逗弄起水里的小家伙来了。

红灯高挂的夜晚,琳琅当了一回“贵客”,宫里有位公主即将出嫁,皇甫狄特地设了一场豪华的家宴。

琳琅祝福了公主,并将一些护身的东西赠予她,得到对方连连的感激。

灯火通明,清歌妙曼。

她眯着眼,斜斜靠在一个倒酒少年的身前,欣赏着上好的歌舞与美人。皇甫狄知道她的喜好,排演的是靡艳又富丽的宫廷舞。

舞女提着裙摆转圈,犹如芍药初绽。

琳琅捏着红螺盏,里边盛着琥珀似的月光,浅浅尝了一口。

她心里奇怪,这酒的后劲居然如此之大,她脑袋开始眩晕起来,手脚暖洋洋的,很舒坦,可是就是没有力气。

“发儿,我要茶。”她跟少年说。

少年很温顺,一手扶着她的肩膀,捧着下巴,给她对着嘴喂了。

“不对,这不是茶。”

然而琳琅已经支撑不住了,歪着脸昏睡过去。少年小心翼翼抱着她的身体,眼里闪过内疚与纠结的神色。

这时鼓乐声停了。

一团阴森的黑影出现在她的脚边。

冰冷的,充斥着血腥。

不知过了多久,稍微有意识之后,琳琅脑子还是晕的。

她觉得自己被圈禁在一座窒息的牢笼里,铁柱般粗大的绳索用力捆着她,皮肤快被勒出血痕来,绞着,拧着,难受至极。

双腿是软的,提不起半点力气,她软绵绵靠着一个僵硬的、冰冷的东西,为了不让自己滑下去,琳琅下意识想抓住所能依靠的东西,然而触感告诉她这东西很危险。

强烈的气息钻进了她的肌肤与头发。

“就这么想要与我亲热么?别急,等拜完堂,我都答应你。”

红的喜幛,黑的人群,她分辨不清。

唯一记得很清晰的,抱着她的那双手始终是冰冷的,叫人直打哆嗦。她若是做出推开的动作,对方反而楼的更紧,像是某种警告。

浑浑噩噩,她听到了恭贺的声音,后来很快又消失了。

手里突然被塞进了一个颇有厚重实感的物什,指腹略微摩挲了外表,是酒杯。琳琅手指没有力气,拿不稳,摔在了男人的身上,浓厚的酒香逸散了出来。

周围的空气顿时一冷。

她穿着轻薄的红衣,更觉刺骨。

燥喉的酒被以另一种方式灌进了她的嘴里。

奇异的柔软,炽烈的占有。

在烈酒的催化下,琳琅头痛更甚,然而比之前更清醒了。

她试图推开人,自己坐直了软绵的腰身。

男人苍白得近乎病态的面孔渐渐浮现在眼前,他一手撑在铺着红绣的桌面上,宽松的喜袍袖口滑落下来,露出纤细的手腕,另一只还搁在她的腰上。

他眼神玩味,像是猎人打量着捕捉到手的猎物。

“魔君,好久不见。”她费劲笑了笑,还有些急促的喘息,胸腔被挤压得很难受,昏眩中又涌起一抹恶心的感觉。

“的确好久不见。”

他顿了顿,恶劣地说,“师傅,徒儿可想你了。”

记忆中,这样唤她的人只有一个。

琳琅定定瞧了他好一会儿,终于抓出了头绪。

哦,不好,她亲手杀死的仇人诈尸了,要来复仇了。

她心想,这样都弄不死,男主的命可真硬,她都打算在这个仙侠世界好好浪一遍就去惩罚世界里玩了。

那个有点小聪明又很容易被耍的小胖墩,百年后摇身一变,入主帝位,手握生杀予夺大权。

俊美的,陌生的,那疏朗狭长的眉眼卷着寒意,令人害怕。

琳琅眨眨眼,真是个美人儿,她都不忍心继续下手了。

“你没死啊,司徒非。”

“托师傅的福,命大,死不了。”

“是吗?那真是可惜了。”

琳琅淡定得不像是被抓来的俘虏,而是受邀作客的尊贵客人。

“你就不怕?”

“怕什么?”

“我是来……报仇的。”

他鼻翼呼出几分热气,润湿的,熏得琳琅面颊发痒。

“你不会的。”

琳琅漫不经心打量着四周环境,看看有没有逃跑的可能。是她太大意了,中了魔君与人皇这一对死敌相互联手的圈套。

“为什么不会?”他哈哈大笑起来,眉眼透着恣意的狂妄,“你看,人族奉你为座上宾,还不是一样把你当礼物送过来供我驱使了?”

他笑得眼泪跑出来,又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心脏一紧,猛地咳嗽起来。

但这些痛楚不能阻止他的高兴。

她越倒霉,他就越高兴。

“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琳琅扬眉道,“不过我猜,除了人皇,应该还有别人一起参与了这场‘绑架’,对吗?”

司徒非并不遮掩,反正他的目的早已达到。

至于同伙会不会被受害者记恨上,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错,还有一个就是你送过来的狐女,她给了一些好东西。”他抖了抖衣袖,酒液迅速蒸发,与室内甜腻的脂粉香味混杂在一起。

难怪,她这具身体经过历练,基本算是百毒不侵,也只有系统商城出品的稀罕丹药能对付超级任务者了。

“怎么,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的样子?”男人故意说,“你也别埋怨她了,她只不过想多要一个姐妹,效仿娥皇女英共侍一夫的千古佳话,你既然是她的长辈,成全一回又何妨?”

“你收她了?”琳琅问。

“美色当前,有哪个男人会拒绝。”他笑容加深。

“这里,她碰过了?”

琳琅伸手要触摸他的脸,司徒非嘴角噙着一抹笑,散漫坐着,不拒绝也不主动。

他倒是想要看看她还有什么招儿。

琳琅心神转动。

啧,这个家伙被她坑了之后段数提升得很快嘛。

她双手举到半空,忽然猛然咳嗽起来。

琳琅揪着颈前的衣襟,装作体力不支往他身上倒去。

司徒非原本是冷眼旁观的,然后发现被她狡猾扯住了腰带,他抬手去推时,琳琅反而一把抓紧。

“嘭——”

于是魔君大人结结实实当了一回肉垫子。

“你花招还挺多的。”司徒非冷笑,正打算起身,琳琅紧紧按住了他。

他的视线从她的手往上看,略施黛粉的盛装新娘在昏暗暧昧的烛光下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这身艳美的红衣是他给亲自穿上的,清晰到他知道每一朵花的盛开

“司徒非,你恨我,想毁了我?”

她眼神冷静,像明净的黑河,然而服下的烈酒在她身体内蔓延,不一会儿就发挥了效果,那脸颊犹如新剥的荔枝儿,饱满通透,白里透红。

他眼神开始焦灼。

司徒非按耐住自己的愚蠢念头,吊儿郎当,“所以,师傅有什么高见吗?”

“高见算不上。”她冲他笑,似乎有些头晕,她手指轻轻揉着额头,有规律打着旋儿,嘴里发出“嘶”的一声,那种苦恼的姿态十分柔弱。

她向来很懂得营造弱势而博取同情。

司徒非心底嗤了一声。

“但是,我想,让一个人绝望的最好方法,就是让他得到一切后,再残忍收回。”她有条不紊地说,“比如说,让他爱上你,再弃如敝履,你是他喜怒哀乐的唯一主宰。到时候,他便是你的感情俘虏,你轻而易举就能决定他的一切。”

司徒非听明白了。

“但是,像师傅这么心肠歹毒的,想要上当谈何容易。”

他状似疑惑地说,还顺带讽刺一下琳琅。

她不过是想拖延时间,那他不妨就陪她玩玩。

“为什么不会?”

琳琅开始拆卸头上的沉重凤冠,她的动作极其缓慢,可是看者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她的一举一动向来都是赏心悦目的。“你征服了他的心,至于他的以后,还不是手到擒来?”

凤冠被女人的纤纤素手摘了下来,随后解开系发的丝带,满头青丝温柔垂落下来,在他的身前缠绕成一个又一个的圆圈。

司徒非好像明白了,女人为何总是喜欢散着头发的。这样的无辜、柔弱的姿态,的确很能博得男人的好感。

只是,她眼波盈盈,却有某种诅咒,满含恶意地钉他在丛生的荆棘里,让身体无法动弹。

琳琅一手挽着发,慢慢凑近了他。那轻缓的呼吸,像潮湿又温暖的春水,浅浅地覆盖他的每一寸皮肤,大脑自动陷入窒息。

可谁知这只是个假把式,她飞快地直起了身。

司徒非一片愕然。

“等会儿,我这耳环还没拆呢。”

她手指曲起,别起发,慢悠悠卸着一旁的赤金缠珍珠坠子,似乎一点也没在意到男人逐渐崩溃的情绪。

“你不拆也可以。”

魔君的烦躁是显而易见的。

因为他发觉,他好像在无形之中又被她牵着走了。

狐族的魅术,果然厉害。

司徒非内心一凛,眉眼微微沉凝,他告诫自己要保持镇定。不过是做戏一场,他是男人,再怎样也吃不了多少亏的。

琳琅却不怕他,温柔笑着回了,“首饰的作用,除了让女人变得更美,你可知还有什么用途?”

魔君大人冷笑,“洗耳恭听。”

琳琅刚好解下一枚耳环,捏给他看,“你瞧着,单是这一只小小的珍珠,只要利用得当,无论是眼睛还是喉管,我都有数十种将敌人置之死地的法子。”她冲他笑了,“可是我舍不得那样对你呢。”

司徒非还真有一瞬间的动摇。

这女人还真是花招百出!

司徒非这会儿也没空想她是不是故意的,等琳琅刚拆下一只,他捉住她的腕骨,不让她继续了。

“啪!”

琳琅手里的耳坠子随他的突然袭击而落到软毯上。

他吻她,神魂颠倒,颠倒神魂。

她发觉这个男人有一种强烈报复心——他特么的就喜欢咬耳朵时扯着耳坠子,玩的不亦乐乎,还停下来瞅了瞅琳琅的脸,只要看她皱眉,他眉梢止不住颤抖,陷入莫名其妙的情绪中。

一只手挡住了他的脸

“反悔了?”

魔君大人沉下了脸色,十分可怕。

“你觉得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琳琅笑了一下,“我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她说,“今天是咱们的大喜日子,你既然要娶我,准备好聘礼吗?”

“你想要什么?”他反问。

司徒非哪里不知道琳琅又给他挖了陷阱。

但看在她这么懂事的份上,他不介意纵容她此时的小性子。

“你知道的,有些人不想我好过,那我总得好好感谢一番,来而不往非礼也,你说是吗?”

她笑得不怀好意,微微翘着嘴角。

然而对他来说,是该死的迷人。

司徒非低下头,心口发烫,强大的自制力在她的面前就像土鸡瓦犬,片刻就会灰飞烟灭了。

“乖乖……”他软下声音唤她。

“你答应了?”

“唔……我答应,都答应……”

“你想要,我给你,都给你。”

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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