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直到周五,人也没有回来。

琳琅拨电话过去的时候,经常不接,或者敷衍撂下一句:我现在很忙,有空再说。

偌大的别墅少了一个活泼张扬的年轻男孩,再浓艳明丽的白昼也黯然失色。

管家见不得从小看到大的小姐那落寞的神色,要不是看着手机,就是盯着姐弟合照发呆。

小时候的少爷就像跟屁虫一样,吃饭睡觉都要黏着大小姐不放。

他还记得,小学放学比较早,小少爷回来搬了只小小的板凳,一屁股在玄关里守着,眼巴巴等着大小姐回来。

之前,他对小少爷十六岁还跟大小姐睡在一起颇有微词,但当两姐弟真的疏离了,小少爷也不爱回家了,老人家的心就跟爬上万千蚂蚁似的,难受极了。

老管家心想,决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他私底下叫了要好的私家侦探帮忙查一查小少爷最近的动向,差点被那些辣眼的照片吓得心脏病发,小少爷他居然迷上了一个老女人?还师生恋?还同居?

这还得了!

忠心耿耿的老管家立刻将情况汇报给了江父,琳琅也“凑巧”听到了,连忙表示自己愿意去劝劝弟弟“回头是岸”。

“起云,你现在年纪还小,谈恋爱也不急于一时……”

“啪——”

少年漫不经心勾起易拉罐的拉环,汽水飞溅。

爆破的声音惊得女孩儿后退半步。

众所周知,江家大小姐有着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笑时弯如新月,而受到惊吓时,那对美眸便会瞪得圆了,流露出娇憨的神态。

当她眼里装着你一人时,心也要软化得不成样子了。

假如这是从前的话——

“说完了吗?说完就滚吧。”

江起云却是格外冷酷转身就走,真是讽刺啊,他乖巧听话时,不见得她对自己的事情多热衷,现在叛逆了,三天两头找上门来,还是以一种焦急的、沉痛的、哀求的姿态。

那些千篇一律劝人的话,他听得耳朵快生茧了。

“云云,你听姐说,我并不是反对你谈恋爱,只是现在更重要的事情就是专心学习,毕竟还有一个月就快中考了,你也知道,爸爸跟妈妈对你的期望很高!你一直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应该知道怎么做的对不对?”

激怒,是很简单的事,只要打着“为你好”的幌子,再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保准叛逆期的小孩子气得暴跳如雷。

琳琅对此等技巧的运用是得心应手。

果然,少年狠狠挣脱了那只手,神情轻蔑,“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若是想找个听话的宠物,那对不起,出门左拐,宠物店随你挑选!”

“嘻嘻……”

这刻薄的话叫路过的学生都发出了嗤嗤的笑。

女孩神情有点难堪,哀求道,“云云,你别这样……”

来吧,羞辱得越狠,日后就叫你小心翼翼、高攀不起!

“我怎样?”江起云早就瞧见了故作不在意走过的程欣,一把勾住对方的脖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来了一场法式热吻。

“哇哦!”围观的学生们惊奇地叫了出来,学生强吻老师,这可是个劲爆的大新闻啊!

“江同学……起云……”推着少年胸膛的手从抗拒到抓紧,在对方纯熟技巧的逗弄下,程欣压根没有还手之力,只好软绵绵,犹如一滩春水,化在了少年的身上。

“老师,当我女朋友怎么样吧?”江起云邪气一笑。

这年纪的男孩子拥有健美修长的身材,青涩可爱的面容渐渐长出了几分棱角,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致命魅力足以叫任何人为之沉醉。

在一阵起哄声中,程欣羞红了张脸,支支吾吾说了一声“好”。

江起云又低头吻了自己的新女友,余光瞥过,是一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面容。

那个女孩子孤零零站在人群之外,仿佛被人抽空了灵气,木偶一般睁着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缓缓地,薄薄的水雾弥漫开来,凝成透明的珠子,从粉颊旁大颗大颗的滚落。

那一瞬间,江起云只觉得,心脏传来尖锐的疼痛。

外围的学生看到这一慕,突然就发现笑不出声来。

这一头明明是甜蜜如漆的亲吻,那一边,却是心若死灰的泪流。

琳琅在哭着,心里却笑着。

我可爱的弟弟呀,要小心了哦,撒旦的爪牙已攀上你最脆弱的脖子。

躁动的人群奇异般的安静了下来。

在众人的视线中,一个面色冷峻的男孩走上前来,用柔软的手绢轻轻拭去琳琅的眼泪,动作轻缓,宛如对待稀世珍宝。

“我们走吧。”

他牵起女孩的手,温柔的却是不容拒绝的。

溺水的女孩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将身子紧紧挨着这个挺身而出的骑士。

她温顺的神情中透着浓厚的依恋。

少年猛然一愣。

他与她亲密无间生活了整整五年,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表情。

好难过。

胸口压了块千斤巨石,完全喘不过气。

那感觉,就好像主人不在家时,有一个可恶的强盗登门入室,把他最心爱的东西给抢走了。他发现之后,甚至不敢追上去。

众所周知,江家大小姐有着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笑时弯如新月,而受到惊吓时,那对美眸便会瞪得圆了,流露出娇憨的神态。

可没人告诉江起云的是——

她只要一开始哭泣,世界随之崩塌。

爱情里有一种迟到,叫万劫不复。

晚上,江起云在床上烙饺子似的翻来覆去,脑海里反反复复是对方那震惊到失望的眼神。

向来倒头就睡的少年,第一次,在夜里失眠了。

江起云终于忍不住回到江家。

仅仅是一个月没有踏进这个地方,他却如同一个不请自来的外人。

空气满是陌生的味道,排斥他的靠近。

精神矍铄的老管家正在园里修剪着花枝,见小少爷回来了,倒是很高兴。

老人对男孩子的叛逆期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殷勤迎着他进去,还兴致勃勃地说,“这事儿就是这么凑巧,大小姐刚谈了新朋友,领回来说要问问我的意见,唉哟,还打算一起吃饭呢。现在可好,少爷你回来了,大小姐准得高兴坏了,这就叫双喜临门呀!难怪老头儿今早出门采买,枝上的喜鹊儿一直叫唤呢。”

老人家皱皱的脸笑开了,“少爷是最心疼大小姐不过了,可要好好瞧瞧这位未来的姑爷,替大小姐掌掌眼呢。不过老头儿瞧着,也要私心说上一句,这未来姑爷是个顶顶俊俏的有为青年,才毕业一年就把公司给做起来了,能力那是不用说,关键是他对小姐也是极为温柔体贴的……”

江起云的心如坠冰窖,他手脚冰凉得不像话,脑里有根血管一直在突突突叫嚣着。

他僵硬走进了客厅。

两人在客厅闲坐,偶尔佣人从旁边绕过去,投出惊羡的眼神,似乎在说:再也没有一对恋人比他们更般配的了。

米白的沙发垫着那张姐弟俩共同挑选的波斯米亚风软毯,如今却被另一个人侵占。

扎着清爽丸子头的女孩曲着腿儿,抱着膝盖,像十六岁的少女一样天真俏皮,樱桃色的嘴唇饱满而水亮,颊边的梨涡仿佛染了红霞透了出来,微微歪着头,微笑着,安静听着恋人的朗诵。

“IfIshouldseeyou,afterlongyear.”

“HowshouldIgreet,withtears,withsile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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