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谷口不久,眼前便出现一个狭长的湖泊,这便是欹湖。四围山中溪水淙淙汇入此地,再由谷口的辋川河北注灞水。天气已经逐渐回暖,湖里积冰消融,风吹过来,清亮的微波荡漾开来,一轮一轮的涟漪便朝着层层遮掩的大山深处扩散而去。

庾养他们五个人骑马沿着临山靠水的羊肠小路逶迤前行。与以往的气氛不同的是,从蓝田城出来后,几个人只是一味赶路,很少再交谈。或许是麹敏在酒店讲述的于阗人师贺密那晚宴会上所见的情形,足以让听到的人惊悸不已吧。

庾养跨坐在自己的白马上,面对右手边上白茫茫的湖面,眼前却如同幻影般一遍遍重复出师贺密描述出的那种诡异场景:身着黑袍,戴着面具的主人和宾客、侍从把酒用毛刷一遍遍涂在主人身上、点燃的黑袍、狂奔的主人、悬崖、火影、以及焦尸……所有的这一切仿佛自己亲见似的萦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打量着宇文恺和王鼎,他们两个好像也一直紧锁眉头,沉默不语,难道他们真的害怕于阗人警告麹氏姐妹的那样,在这个山谷中,有着神秘的蛊咒不成?

王鼎像感应到了庾养的内心,他忽然舒展开自己拧了半天的浓密眉毛,自言自语地哼了一声说:“什么蛊毒诅咒!依我看,必定是有恶人装神弄鬼吓唬人罢了,这样一来他才能掩饰自己的罪行,我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就不信这邪!”

宇文恺看他一眼说:“依我看这里面确实有什么机关算计之类,如果真像王兄所说,是奸人作恶,那么这个人必定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对手,你我也要小心为好。”

麹昭接过话头,哼了一声说:“管他是人是鬼,我和姐姐一定要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不可!——哎,你们看,前面那个村子,是不是就是望南庄?快看那座黑乎乎的小城!”

几个人连忙暂时从沉溺的冥想中抽身出来,挺着了腰身,抬头望去,果然见不远的前方有一片开阔的平地,依山络绎分布着许多大大小小的屋子庭院。而在山腰之中,有座用青石垒成的方圆半里的小城,城中还筑起一座高高的料敌塔。由于在山的侧面,逐渐西坠的日头已经难以把光芒投射到那里,所以它显得分外黑重暗郁,仿佛是无数秘密与阴谋堆积的影子。

庾养大大方方地看一眼麹昭,发现小姑娘正凝视着这个曾夺走她兄长生命的不祥城堡,她大概由于有些激动,竟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我说,昭姑娘,你不会害怕了吧?”庾养打哈哈问。

“害怕?本姑娘生下来就不会写着两个字,走,看谁先到那个鬼地方!”

麹昭蹬紧马镫,用腿一拍,她的马长啸一声,箭一样朝着那个村庄冲去。

“等等我,喂喂,你急什么?哎呀,我的鞭子掉了,宇文兄,帮我捡鞭子,这破马,居然不听使唤了,奶奶个熊德,喂喂……”庾养见自己喜欢的姑娘居然英姿飒爽,驱马狂奔,激动急躁慌忙间把马鞭扔到了地上,白马也不知是看上了麹昭的栗色马,还是深解主人的心思,也不等庾养坐稳,便紧跟着四蹄腾空追了过去。

后面宇文恺和麹敏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望南庄这个地方,若以一千五百年后世人的眼光来看,只是个又小又偏僻又落后需要关怀需要捐助需要扶持的小山村而已。可是如果我们站在当时人的角度去看,能在兵荒马乱的年代找到这样一个偏僻安静的地方,那就简直是世外桃源,人间乐土。

由于背面是山,正面对水,村子便只能在那条局促的平地上沿着山水脉络展开。所以断然不像当时盛行的方块城市一样,整个建筑群按照棋盘式样的网格规规矩矩地排列开来,而是各家各户选择自己觉得理想的空地,星散地把屋院盖在了山脚下,湖水边。庾养抬头看看湛蓝得刺眼的天空,上面有几朵如同白鹤羽毛般的云彩悠悠地悬在其上,他的心中不禁也平添了一丝惆怅:这么一个慵懒适意的小山村,怎么会有那么多诡异事件发生呢?还有,父亲为什么要差遣自己来到这个,给一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城主一封奇奇怪怪的信件呢?莫非父亲也和这里的神秘事件有什么关系不成?

果然像王鼎了解到的那样,村中的人以外来人居多。村中的街头巷尾,人们都操着各种腔调的长安话打着招呼,有的人还很兴奋地哇哇嚷着,但是你就听不出他在讲些什么。

几个人进了村子,牵着马想打听一下此间有什么可以借宿的地方。王鼎逮到一个小孩儿,怕他是外来人听不懂,自己用标准的官话一字一句问他这里有没有客栈之类的地方。

小孩傻乎乎地站着,看他又是比划又是讲述地忙活半天,忽然摇摇头张嘴说道:“扫瑞,坎由斯比克英格利是,涩儿?”

“唉,我早说要推广普通话,推广普通话!你们看看,这连个路都问不到!”王鼎出师不利,气地拍着大腿说道。

小孩看他发急的样子,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赶紧拉住他的袖子,指着前面不远处一个院子说:“由坎勾图则仆利斯,涩儿……”

王鼎一头雾水地盯着小孩不放,把这个金发碧眼的外乡孩子吓得有些慌乱,“咻”的一声便不见踪影了。

众人哈哈大笑,庾养也学着那小孩的话说:“仆利斯,仆利斯,涩儿……”

王鼎牢骚满腹地喊道:“你没有看见孩子指着那处宅子么?说不定那就是山间的客栈呢——你们呀,自己不办事,还笑话别人……”

几个人一边互相开着“仆利斯”的玩笑,一边朝那个显得有些和周围格格不入的宅子走去,到了门口,果然发现上面写着:“大周国雍州蓝田郡玉山县衙门捕役局驻望南乡蹲点巡视办”字样。

庾养恍然大悟道:“那个小孩果然有够聪明,俗话说,有困难,找捕快嘛!他肯定是听不懂咱们说话,所以才将我们指使到这里来的。”

王鼎本是官宦子弟,哪里把一个小小的办事处放在眼里,况且这个能显示自己英雄气概,且全无风险的机会怎能错过。他径直上前,擂得木门山响,还把嗓门扯烂了嚷嚷道:“开门开门!”

院子也传来一个狼嚎似的沙哑声音道:“谁这么大胆?想吃鞭子了么?”

王鼎好不容易盼到一个小吏敢对自己叫板,这样好有机会显示自己“威武不屈”的精神面貌,所以愈发牛气地詈骂道:“你王大爷在此,谁吃了豹子胆,敢出言不逊!莫非皮痒痒了……”

还没等他话音落地,只见那扇木门像打喷嚏的嘴唇一样砰的迸开,从里面横着晃出一个矮小结实的壮汉来。他用利剑般的目光扫射众人一眼,声似洪钟地问道:“是哪个小子,敢言语冒犯你郭卫郭大爷?”

王鼎的气焰霎时如泼了一盆冷水的沸汤般,转眼间没了方才的欢腾劲儿。但他毕竟在众人面前碍于面子,只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说:“是我……”

庾养心想秀才见了兵,有理说不清,况且在这蛮荒之地,他们“太子党”的身份也罩不住多少,便赶紧跨出一步,挡在他面前,对郭捕役嬉皮笑脸地说道:“丫喝高了装孙子,这位官爷别跟他一般见识……”

倒是一向身子细弱的宇文恺,这次却分外有范儿地清清嗓子,微笑了一下,缓缓说道:“郭卫,你还认识我么?”

郭卫听了这话,赶紧抬头仔细将他打量了一遍。只听他“呀”了一声,忙趋前两步,单膝跪地拜道:“小人不知道安平郡公到此,真是瞎了眼了!”

宇文恺呵呵一笑说:“郭壮士请起,不必拘礼,想来上次你见到我时,已是三年前了。时日既久,难免记得模糊,何谈怪罪乎?”

旁边的麹敏特崇拜地看着宇文恺,庾养心里酸酸地对麹昭耳语道:“瞧瞧,你姐姐的眼光都发直了……跟你说,姓宇文的那小子没这么斯文,要不是我拦着,他还曾经想嗑药呢……”

原来郭卫以前是宇文恺兄长宇文忻手下的一个小校,后来在同吐谷浑作战时候腿受了伤,便被分派到了蓝田郡里当了一个捕头。可他性子直率,不久便得罪了郡守,又被远迁到了玉山县。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一样毫不含糊地惹恼了县令。恰好此时望南庄出了命案,于是一年之内,郭卫又被贬派到了这个偏远的小村子里查案。县令好不容易将这个既不敢得罪狠了,又不愿留在身边看着别扭的退役军校打发掉,便装作故意忘掉这个捕役,再也不过问望南庄的事情。郭卫自从到了望南庄,案子一直没有头绪不说,中途又连发怪事,他也自觉无脸回到县城,于是索性在这里住了下来。这样他一来可以继续查那些似乎永远不见端倪的怪案,二来这里安宁的生活也颇合他意。再加上他一生气把这里每天狐假虎威的的党正和里长都赶走了,所以他实际上也成了这个地方的大员,院子门口那块名头很长的牌子也是他自己写了挂上去的。

几个人进了郭卫的屋子歇脚,见里面东西都收拾得井井有条,宇文恺笑道:“早年便听家兄说郭壮士做事情利落,今日一见,果真不虚——对了,你说遇到的那些怪案,是不是和山上的那座小城有关?”

郭卫好像大吃一惊的样子说:“这件事情难道都传到京城去了?”

宇文恺摆手笑道:“那倒不至于,这两位姑娘是我们的朋友。她们的兄长前不久在此遇害,我们是来帮她们查明真相的。”

郭卫听了这话,赶紧仔细打量坐在胡床上的麹敏和麹昭姐妹一番,恍然大悟道:“二位莫非是麹公子的姊妹?”

麹氏姐妹连连点头,庾养赶紧趁热打铁道:“既然郭壮士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来意,就请把那座思乡城历任城主的亡毙情形都跟我们这些人讲一遍可好?知道他们怎么挂的之后,我们也好帮你和昭姑娘找出真凶嘛。”

麹昭听他这么说,感激地看庾养一眼。庾养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朝她又挤眉毛又弄眼的,逗得麹昭又忍不住一阵大笑,搞得大家莫名其妙地都向她看去。

麹敏见妹妹失态,赶紧偷偷捏她一下,疼得麹昭尖利地大喊一声,直引得不止谁家的驴也昂昂乱叫。

庾养看自己做的一番鬼脸居然有如此结果,也不免洋洋得意地嘲弄说:“麹姑娘好嗓门啊!”

麹昭装作生气的样子,冲他瞪着眼睛使劲哼了一声。

王鼎刚才因为面对郭卫颜面有所沦丧,所以赶紧趁这个机会重新充起英雄好汉来,他像大猩猩一样,使劲擂着胸膛说:“郭壮士,你快点讲,等我查出来是哪个恶棍做的,非把他大卸八块不可!”

郭卫有点不屑地打量他一眼,那目光好像在说:你还是省点劲儿留着晚饭掰羊腿吧。但他碍于宇文恺的面子,还是把这真心话压了下去,转向宇文恺换作正题说:“宇文公子,我虽然曾经也出生入死过,从来就不信什么鬼神。但一想起思乡城那些奇怪的案子,还真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这些连环遭际,还真不像是人能干出来的……

“我被贬到玉山县当捕役后,接手的头桩案子就是第一任思乡城主蒋鲸的身死案。当我千折百转来到这个村子的时候,蒋家人已经将小城易手,新主人是一个叫苻泰的老者。我当时也纳闷为什么死过人的宅子也这样容易卖掉,后来才听说城中藏有关于晋军宝藏的秘密。你们呆久了也能明白,这个地方虽小,但流言蜚语却一点也不逊于别处。加上晋军当年满载财宝兵败青泥的典故确实有据可查,所以这个藏宝传说也许还算所言非虚,于是一个个不惮危险的人便你方唱罢我登场地买下这座城堡。可等待他们的,却是一些莫名其妙的死法……

“我虽然长在行伍之中,是个粗人,但也跟着宇文大人学了不少东西,也能识文断字,脑子也不至于愚鲁到榆木疙瘩的地步。我到了这里,先见了新任城主苻泰老人,甫一见面就发现这个人着实有点心神不宁的样子。我是个直率人,讨厌拐弯抹角地兜圈子,开口便问他为什么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老者叹了口气,就拿出一片竹简来,我看了一下,只见那上面刻着‘金木水火土如序而亡’。苻泰说这是他在已故蒋城主丧命的钟楼发现的,于是当时我就明白了苻泰之所以惴惴不安的原因。

“这就难免要说起蒋鲸的死因来。思乡城麻雀虽小,但是五脏俱全,钟鼓楼塔之类的都样样齐整。蒋鲸有天晚上彻夜不归,家人到处寻他,却在废弃已久的钟楼内发现他被压在了从楼顶坠落的铁钟之下。钟沿砸在了蒋鲸的膛上,他的四肋和脊骨已断,估计是当场毙命。一家之主遭遇如此惨剧,其他人自然惊恐不安,所以匆匆将城堡卖掉,估计也没有人再仔细清查钟楼。以至于后来买下城堡的苻泰才发现了这片竹简,而以我后来对他的了解来看,此人迷信得很。他看到那些话,自然会联想到蒋鲸是因为死于铁钟,跟‘金’有关,那么如果根据竹简上的谶语,下一个死者很可能就是和‘木’相连了。”

“无稽之谈!妖言惑众!”王鼎马上骂了出来。

郭卫白他一眼说:“王大人莫要妄下断语,我当时确实也是如此想的,可之后事情的发展却和那条谶语一模一样!”

“我很快就发现苻泰这个老头子果真迷信得要命,这条谶语显然把他吓得魂不附体。他曾经数次请来巫师和看风水的人,或者驱妖作法,或是拆拆改改,但是即便这样也不能使他安心。”

宇文恺笑道:“他们家有这个传统,想当年秦帝苻坚也是迷信谶语,西奔五将山,结果被贼臣姚苌杀掉。想不到将近二百年后,他的子孙还是本性难改。”

郭卫颇为敬服地看着宇文恺说:“郡公大人果然博闻强识,那个苻泰老头,据说正是秦王苻坚的后代呢!”

宇文恺很自负而又假装谦虚地点头微笑,只见麹敏看他的眼神愈发崇拜了。

“总之这条谶语一直让苻老头如坐针毡,他一面写信给远在黎州的儿子苻茂,要他尽速前来。一面却不知听了谁的唆使,居然想出了一个能‘破解’这条谶语的荒唐的‘万全之策’。那就是给自己订做一口棺材,然后被封在棺材里面自己呆上一夜。棺材既意味着‘木’,又意味着‘亡’,过夜也正是代表‘暗’、‘黑’和‘死’。这样一来,不仅应验了那条谶语,也保住了自己性命。

“苻老头是个性子急躁的人,他主意已定,便很快找人给自己做了一口上等棺椁。然后匆匆安排祭神拜鬼,把破谶的行动弄妥当。但此人终究鼠胆,想想也是,让一个老头独自在棺材中躺上一宿也够受的。他于是找到了我,让我找一些人,等晚上他在棺材中破谶的时候,把那间屋子严严实实地守住,不让任何人进去。我虽然对他这种行为很是不齿,但自己毕竟是一方守护,便答应了他。所以那天守夜的除了他的几个仆人外,我还找来了他的一些朋友前去帮忙。

“这些朋友都是居住在城外庄上的人,其中有欧阳纥反陈时从江南避难来的范济和范品郢父子,加上他们的家奴王义,有从齐国迁来的冯胡、高当牛、高丑儿,还有一个叫吐突瓦臣的突厥商人和一个叫王橹的梁国人。

“那晚上我们亲自看着苻老头神经兮兮地爬进棺椁,然后叫仆人给他死死钉上。当然为了透气,棺材的一头木板上钻了个核桃大小的孔。初钉棺材时,老头似乎还显得有些慌张,一个劲儿叮嘱我们夜里要仔细守好,万一有什么事情,他就在通气孔处呼救,我们好赶紧进来救他。

“我们几个人都觉得他的行为荒唐至极,但也不好揭穿,只好由他胡来。棺材钉好之后,老头还兀自在那里哼哼唧唧。我们安慰了他一会儿,就按照他的指示熄灯出门,然后派人把整个屋子的门窗锁好,再围得水泄不通,我敢说连只鸟都休想飞进去。

“我身旁的值夜人员是突厥人吐突瓦臣和齐国人高当牛,毕竟苻老头搞得有些诡异,我们一开始还真有些不安。但没过一会儿,便觉得他的行为不免滑稽,因此也不认真起来,开始说说笑笑。就这样一直到了大概寅时的样子,人们的心都放进了肚子里,于是在屋外守夜的人们都沉沉睡去了。

“这个屋子有东、南、西三个屋门。我们三个守的是南门。我在行伍之中时候,为防敌人偷袭,晚上经常守营,所以睡觉很轻,结果恍恍惚惚中听到东屋门响了一声,便一激灵醒来。我赶紧舔破窗纸朝里面探看,果然看到屋里有一个人影在晃来晃去。我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啪’地推开南门,闯进屋子,大喝一声‘是谁?!’

“我的吼声把那个正鬼鬼祟祟扒在棺材旁的人吓了一跳,他赶紧应声说:‘是郭大人么?我是高丑儿,刚才听见屋里面有动静,想进来看看。’

“我怒道:‘你擅自进来,就不怕苻老爷子忌讳?’这样一边说明一边也想透过通气孔向苻泰解释一下。可我和高丑儿叫了半天,棺材里也没有响动。我们俩一下子慌了,这时外面守夜的人也都被吵醒,纷纷闯进屋来。大家又拍棺木,又朝里面大叫,就是没有回应。我们赶紧点上火烛,仔细打量了那个棺材一下,发现没有被撬起的痕迹。为以防万一,我们几个人费了大力,好不容易将棺盖重新启开,拿火把一照,登时就被吓得说不出话来——苻老头眼珠突出,舌头外吐,脖子下还有一条深深的勒痕,他已经被杀了!”

“我们仔细勘查了一番,发现棺材根本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打开,而我们守夜的人中途打了瞌睡,可那间屋子空空荡荡,若是有人趁我们睡着之后进去下手。即使进门不惊醒我们,在里面要撬开棺材的声响也能吵到守夜人。高丑儿的嫌疑大略可以去除,因为我看到他时,他只是手无寸铁地站在那里,并未有什么动作,手里也没有什么绳索撬棍之类的工具。但如果真像他所说的那样,听到了什么动静才推门而入的话,那凶手怎么能在这空空如也,四围都是守夜人的屋子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呢。这就是那个‘木’的死法,苻老头千算万算,还是难逃此劫呀。”

“接下来呢?真是‘水’的死法么?”庾养问道。

“嗯,下一任城主戚涌的死法,真的与水有关。不过这事情你们最好听听范济老先生的意见,因为他是那桩案子的目击者。‘水死’之后就是‘火死’,这和两位姑娘的尊兄就有莫大关系了。”

麹昭点点头说:“我们在长安的时候,已经听一位参加过当晚宴会的于阗商人说过了。”

“等等!”郭卫满腹狐疑地说,“你哥哥死时那晚的宴会我也参加了,但是,那宴会上只有几个村人到场,根本没有请什么于阗商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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