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包车在方一鸣的家里停下来的时候,夜幕已经完全都黑了下来。但是,方家的那一墅小楼,却是金碧辉煌的,灿烂极了。

冉冉是出身大户,方一鸣却也是家财万贯。这一栋别墅的奢华程度,并不比黎公馆要差,更大的程度上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冉冉从车上下来,她翻遍了衣服上面的口袋,都没有掏出一个硬币。她把黑色的流苏手袋落在了黎氏的办公室里,真是大意。

车夫见她拿不出钱财,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天都黑了,冉冉这样无疑是在浪费他的时间。

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给你拿钱。

冉冉丢下这一句话,就往方一鸣家的院子里走进去。这个地方她很熟悉,她在院子里撞见了方家的管家。

他刚走过来,是打算关院门。看见冉冉进来,他有一些吃惊;还是毕恭毕敬的问候冉冉。

原来是黎小姐过来了,快到厅里去坐会吧。这风刮得够冷的。

雨虽然停了,但是这风却吹着不停。路旁的两棵梧桐树被吹得凌乱,那些将掉未掉的树叶全都吹了下来。

冉冉没有正眼瞧他,她看见方一鸣的房间黑漆漆的,没有开灯。或许,方一鸣并不在家,那他会在哪儿?他就真的那么牵挂淼淼吗?

如果不是真的,他又为什么费尽心思弄来了盘尼西林?想到下楼的时候,方一鸣给她那样哀怨的眼神,冉冉便有些难受。

是她造成这样的局面,最后却需要方一鸣来跟她一起面对。她的性子是不是真的,太顽固,太倔强?

风,从她身后吹了过来。有些冷,她不免又把风衣的领子拉高了些。那血液已经凝结了,粘在皮肤上有些难受。

她还是问了管家一句,你家少爷回来了吗?

管家小鸡啄米似得点了点头,在里面呢,黎小姐还是赶紧进去看看吧。

冉冉放心许多,抬起脚走进去。没有走多远,她才想起来,那个车夫还在门外等她。她又立马转过身,看见管家正打算关起院门。

等一下。

她唤了出声。管家听见了,立马停下了手里的活。回头看,冉冉正在向他这边跑过来。

他知道,黎方两家现在是姻亲,就算不是,他还是会对着她毕恭毕敬的。皇亲贵胄,他这样的寻常人可是得罪不起的。

冉冉在他面前,把耳朵上面的流苏坠子摘了下来。那是红珊瑚的,而且颜色极正,要价不菲。

她把流苏耳坠放到了管家的手心里,她透着门缝看了一眼,那车夫还在风里苦等着。天已黑了,他也惦记着早些回去吧?

请你帮我把这坠子,交给院外的车夫。告诉他,就当做他载我来的车费了。

管家低头看了一眼,他手心里的红珊瑚坠子是上品。若是用它来抵车费,是亏了。但是,冉冉这样身份的人才不会在乎呢。

他笑着点点头,用极为奉承的笑意去回冉冉的话。他说,黎小姐放心,我一定会替你转交给他的。

冉冉没有再说些什么,转过身就往大厅去。大厅,离院门并不远,但还是有一段路程的。

院内灯火通明,是富贵人家最平常的庭院灯饰。冉冉没有心思,为一盏灯一束花而驻足。她迅速的走进了大厅,厅内的灯光晃眼却很柔和。她没有不适应,反倒很快就看清了着厅内的摆设。

富丽堂皇的沙发,水晶大吊灯,明黄色的天花板,还有红木质地的手扶楼梯。还有其他的小物件,小样什,无一不是奢侈华贵的。

厅里比外面暖和极了,没有萧瑟的北风,也没有风雨欲来的压迫感。她抬头看了一下,方一鸣的房间在二楼,要不要亲自上楼去找他?

她一直在原地迟疑,这并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礼仪。她应该坐在厅里,等着佣人跟方一鸣通报。

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

是方一鸣的声音,这声音像是从身后传过来的。冉冉愣了愣,转过身去看到了方一鸣。

他一面说着话,一面打算从烟盒子里抽出一根香烟来。看到了冉冉,他就把香烟滑进了外套的口袋里。天黑了,他给自己添了一件黑色的外套;那材质是羊绒的,穿在身上很暖和。里面,还是早上的那件红色线衣。

冉冉立马就凑了上去,贴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讲。

方一鸣推开了她,从他进门起他就感受到了冉冉不同以往的一面。她是一个很注重繁文缛节的人,能让她这样穿戴出门,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但是,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她乱了阵脚呢?

她中午穿着晚礼服去赴宴,而现在又是这幅样子。她就像是躲在帽子里一样,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个秘密,只有他能够知道。

他看见冉冉把脖子围得紧紧的,心里有一丝疑惑。伸出手去拨开了风衣的领子,他看到的是赫然的鲜血。那鲜血虽然已经风干,却还是刺眼。

他有些震惊,皱起了眉头。她究竟是遭遇了什么,那么多的血液从她的身体里流出来,她就一点都不担心?冉冉的毅力,绝非常人可以比拟的。

怎么会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冉冉有些厌恶,把方一鸣的手拍开。这点小伤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她更在乎沈映年跟黎沐的安危。

方一鸣实在没有必要,对她所受的伤匪夷所思。她的危险程度,绝对不亚于一颗小型的*。她随时都会把身边的人,炸的外焦里嫩。前提是,那些人完全没有防备。

去你房间,我把什么都告诉你。

她的伤口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很有可能会发生感染。而且,这道伤口到底有多深,她自己也不清楚。疤痕,是一定会留下的。

方一鸣知道事态的紧急,想都没想就把冉冉带到二楼。二楼的房间很多,但是大多都是一些摆设。只有两件是起居室,其中有一间便是方一鸣的卧室。

千回百转,方一鸣带着冉冉进了他的房间。房门锁上了,灯也打开了,有什么话便可以敞开了说。

他的房间很整齐,外面还有一个阳台。没等方一鸣说话,冉冉便跑到窗户边上,把窗帘给拉了起来。回过头,方一鸣正打算开口讲话,却被她给捂住了。

她弄得这么神秘,也是有备无患,不得已而为之的。

方一鸣被她捂住了嘴巴,并没有着急挣扎,他看着冉冉的眼睛,感受到了冉冉少有的慌张与无助。往常的她,怎么会有这样的一面?就算是黎氏有什么大的事情,她也很稳得住局面。

究竟是为了什么,她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的伤口又是因为什么,还是说有人胁迫她?

想到这里,他有一点后怕。敢挟持冉冉的人,来路一定不简单。是不是跟“栀子”有关呢?黎沐曾多次收到落款是栀子的匿名来信,她也因为这个问题备受困扰。到底是不是,就只等冉冉告诉他真相了。但是,冉冉会告诉这么多吗?

方一鸣,你不要问我遭遇了什么。我告诉你,有人在监视我,你也很有可能被人盯梢。我脖子上面的伤口就是拜他所赐,但是你不要恐慌,我已经了结了他。

不管我的做法是什么,我的手段又是怎样,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初衷。你能不能替我去一趟衢州,就当做给黎沐最后的送别。只要他们两个人,安然无恙就行。

冉冉说的很快, 但是字字清晰。她所要表达的重要内容,就是黎沐跟沈映年有危险。而那句“你也很有可能被人盯梢了”,是她故意说给方一鸣听的。

为了让方一鸣答应她,她故意这样说。她才不要让方一鸣成为局外人,黎沐的事情他也有权利知道。

方一鸣的表情很不自然,他把冉冉的手给掰开。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他有些难以置信。冉冉,已经把那个他给了结了。在她的身上,有很多的秘密。这些秘密,多的让人眼花缭乱。

这个时候他知道黎沐有危险,他一定会放下淼淼过去找她的。黎沐,在他心里是无可比拟的。淼淼,不过死一个替代品;不,很有可能连替代品都不是。

他只是在履行,一个未婚夫的职责罢了。黎沐,希望他能跟淼淼成婚。

先让我看看你的伤势怎么样?

方一鸣直接跳过了她的问题,去衢州是势在必行的事情。但是最早,也要等到明天。现在他的身上,也多了很多的责任。

玩世不恭,不务正业的男孩要长大了。

冉冉急切的想要听到他的答复,不想再让他看到自己的伤口。她用手背挡住了方一鸣的手,方一鸣一愣,把手放了下来。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松懈了下来。在自己的床尾坐了下来,他很冷静的问冉冉。

其实,你才是栀子对不对?

冉冉的脸色有些僵硬,她该如何作答呢?明明自己已经跳过了这一部分,为什么他还是猜出了事情的真相?

她该回答他是,还是不是?向他这样与世无争的人,会理解冉冉,包容冉冉吗?

这个问题,很玄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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