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人貌似对步星河的妹妹有着很深的感情。”回到坐夏居后, 燕七对着弟弟八卦, “当然现在肯定没有年轻时候的情愫了,只是能从他的话里听出深深的惋惜和痛心。”

“这大概就是寿王妃为何会在大难临头时将萧晨托付给萧大人的原因,”燕九少爷道, “萧天航与步星河是好友,双方年轻时过从甚密, 经常出入对方家中, 对彼此及亲近家人都极为了解, 一方对另一方产生好感也是很正常的事,萧大人的人品我们也都清楚, 重情重义是条汉子, 所以寿王妃才敢把萧宸托付给他,因为知道他一定会善待萧宸,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如果寿王不做出谋逆这样的事,你说他有没有希望继承大统?”燕七问。

燕九少爷眼底有光纹掠过, 他姐并不傻,很多事只是懒得费心思去想,而如果她愿意去想, 往往也能一针见血找到重心。

从萧天航的口中可得知, 寿王文武双全人品好, 如果暂时不考虑萧天航这话中是否有偏心和主观的因素存在, 那么纵观先皇的这十几个儿子, 除去当时年纪不符合的、生母份位低、外家不给力的、确实资质平平没有半点上位可能性的, 余下的几位皇子中, 寿王的确算是佼佼者,而他的生母是贵为贵妃的步氏,与当时的万贵妃即现在的皇太后,实力应在伯仲间,鉴于先皇后所出的三名皇子一早夭、一有腿疾,另一性情懦弱,且先皇后因病先于先皇离世,那么储君的人选八成是落在步氏与万氏所出的皇子身上,寿王本身的条件十分优秀,完全就是储君的最有力人选。

所以,他又有什么理由放着合理上位的阳关大道不走,偏要去走谋逆轼君的独木桥?

再假设寿王也这么想,因此根本没有要谋逆的意图呢?只凭步家几个野心勃勃的人一厢情愿能成事吗?

这其中曾发生过什么无从揣测,最多只有三种可能,一种是步家最终说服了寿王,使得他同意谋反——这种可能是最无根据和基础的,暂时可以不予考虑;另一种可能就是步家裹挟了寿王,使得他不得不谋反;第三种可能,则是寿王与步家根本没有谋反,完全是被别人坑了个惨的。

“我更倾向于第三种可能,”燕九少爷和燕七分析道,“第一种不予考虑,第二种成立的可能性也小,毕竟步家也不是傻子,在寿王实力突出的情况下,他们最该使力的方向是协助他通过正经的途径登上皇位,而不是逆乱,用这种方式登上皇位,终将是他人生的一个污点。所以第三种的可能性最高,正因为寿王实力出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的竞争对手可都不是吃素的。”

“如果是这样,那寿王和步家就真的死得冤了。”燕七道。

燕九少爷看了看她,不确定此刻她的心里已经想到了哪一层。

能够陷害寿王的,除了他的竞争对手,还能有谁?

这么看来,首当其冲的嫌疑人,就是当今的圣上。

那么……大伯,知不知道这其中的玄机?

如此看来,两边为难的就是大伯了吧,一边是三友中的玄昊,一边是三友中的流徵,如果寿王与今皇的夺位之争势必要分个你死我活的话,那么大伯也必须要在两个朋友之间做出一个选择,选流徵,则站队到寿王的阵营,背叛玄昊;反之,则站到玄昊的阵营,背叛流徵。

如果是这样,那么结果已经显而易见,大伯在不得不做出一个选择的情况下,最终站到了玄昊的这一边。

所以他才会对流徵如此愧疚,因为寿王没有谋反之实,他和步家一起冤死在了皇位之争的残酷阴谋之下,这其中,大伯为了玄昊,究竟出过多少力?那些阴谋里面……可有他的手笔?所谓的先皇降旨抄灭步氏满门,是否……本就在他的意料中?

燕九少爷起身踱至窗边,伸手推开了窗扇,夜间彻寒的冬风瞬间冲入了口鼻,直上顶门,整个人由皮至肉再至骨髓,都骤然冷定了下来。

未证实事实之前,一切都是妄自揣测。

还有很多的可能性没有细细去考虑,而这个推论也只不过是其中的一种可能而已。

“想得太多会长白头发的,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小郎君燕九先生。”他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郑重温馨地提醒你:赶紧关上窗户。”

燕九少爷关上窗扇回过身来,看了她一眼,道:“你看上去倒是一身轻。”

“对啊,我没任何压力嘛。”燕七摊手自豪。

“难道不是因为比别人少一颗脑子?”燕九少爷走到她面前垂着眼皮看着她。

“如果欺负我能让你得到快感,好吧,我就牺牲一下。”燕七生无可恋脸。

“那我承认,的确很有快感。”燕九少爷弯起唇角,抬手盖在这位的头顶上,并且箍着她的脑瓜左右晃了晃,“真担心你们这些无脑一身轻的人。晚上睡觉多盖条厚些的被子罢。”

“谢谢啊……终于肯对我付出人文关怀了吗?”燕七无神眼。

“你想多了,”燕九少爷微笑,“多盖条被子增加些重量,免得夜里走了气把自己崩上房梁去。”

——这还是说她无脑身太轻吗?!

燕七伸手去握这货仍在玩弄她脑袋的手,结果发现平时最怕(雷)这一招的这货居然避都未避,任由她把他的手握住,并且继续保持微笑:“你这副永远长不大的样子成功地取悦了我。”

“……”所以这个家伙忽然长大了么?过了雷点尬点双低的那个年纪,终于可以像是一个大人一样,厚着脸皮面对各类人、各种事了么?

嗳,成长总是在不知不觉间啊。

虽然天天和他在一起,可还是觉得错过了很多东西。

身为母鸟,燕七的心情略复杂。

“占够便宜了没有?”燕九少爷冷漠脸地看着仍自抓着他手不放的他姐的魔爪。

“唉,孩子大了。”燕七老气横秋,“我管不得你了,只有一句:有了喜欢的女孩子的话,一定要做好安全防护措施。”

“……”燕九少爷不想再和他污出天际的亲生孽根说话了,拂开她的爪子,回身坐到了椅上。

“亲,要不要考虑玩一下综武啊?”孽根坐到他的旁边,态度认真地问他。

“你确定是在和我说话?”燕九少爷用看智障的眼神瞥了她一眼。

“对,就是你,这位帅哥,我看你骨骼精奇,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怎么样?”燕七看着他,“排解压力和负面情绪的最好办法,就是来一场阳光热血的体力运动,在这种单纯干净的实力比拼下,你会发现所有阴暗龌龊的东西都会变得不值一提。”

“热血?这话还真不像是出自你口。”燕九少爷道。

“我也不怎么相信,”燕七抬起手来握成拳,“有一天我会这么喜欢一项争勇斗狠类型的游戏。”

燕九少爷弯着唇角看着她:“我是否该祝贺你,终于有了七情六欲?”

“嗯,是该好好庆祝一下,”燕七说,“所以下一场比赛,痛痛快快地干吧。”

……

这个日曜日的综武比赛,对于锦绣的粉丝来说是场重头戏,锦绣书院综武队将迎来本小组最强的对手流云书院,这支队伍是全京综武四强的常客,队中除了几个特殊的位置,其余角色担当全都是用箭好手。

“流云书院的对手大都是栽在他们精准的箭法之下,对此,我想我们的金刚伞还是有一定克制作用的,”赛前的准备会上,武珽这么和大家道,“然而关键还是要看阵地形式,如若是阔朗平整的阵型,对我们来说相对容易防范,但若是复杂逼仄的阵型,反而会令我们防不胜防,因此我们需做两手准备,在看到赛前的阵地沙盘后,我们再决定采用哪一种战术。”

武珽制定的两种战术,一种是以防守为主,即大多数人使用金刚伞,以抵挡流云战队最著名的箭雨,另一种则是以攻对攻,以箭还箭——要知道,锦绣战队可也不缺神箭手,后羿盛会的魁首和亚元都在队中,更莫说里头还有一个妖孽级的燕七。

比赛的这一日,是个难得的大晴天,锦绣队员们早早就集合完毕,开赴比赛场。

由于规则的更改,不再采取主客场制的比赛,于是所有的十六强小组赛都不在参赛队伍的主场进行,而是另择第三方的比赛场,比如锦绣对流云,比赛的场地提前一天通过抽签决定,选在了黄梅书院,而比赛所用的阵地形式,通常在赛前一个月便建好,除非有特殊的阵地需要现做的,也会在比赛日之前完成,并一直处于保密状态中,直到有两支参赛队伍抽到了这个阵地,在赛前才会揭开庐山真面目。

黄梅书院处处种的都是黄色的腊梅花儿,这个季节正开得艳,还未进书院大门,便能闻得阵阵清香,令人为之精神一振。

“真是个好地方。”燕七赞叹。

而当本场比赛的裁判将比赛所用的阵型沙盘端进备战馆后,燕七就想把刚才那句话重新吃回肚子里。

这是一个迷宫。

但它并不是一个纯洁的迷宫,它是由泥做成的——沙盘所用的材料百分百和阵型所用的材料一致,所以大家眼里看见的这些泥坨子,意味着真实的阵型也是用泥做的,不仅迷宫的墙是用泥垛的,迷宫的地面也都是泥,崔晞用尺子测了测沙盘的泥的深度,再根据比例换算成真实的深度,然后告诉大家:“迷宫地面的泥至少深至膝盖上方。”

这目的就是让大家在泥坑里面比赛。

泥坑不同于土地或水坑,它既有粘性也有重量,十分地耗费体力,无疑是增加了比赛的难度,更兼之这几日天气一直晴好,白天的气温始终保持在零度以上,泥坑里的泥是赛前新做出来的,不至冻结,却又冰冷刺骨。

武珽用手将这座迷宫的泥墙从头到尾撸了一遍,发现这些墙有的是纯用泥做的,有的却是泥里包着非常结实的土块和石砖。

“这些纯泥砌的墙处可以做做文章,”武珽随即道,“用来放暗箭或是打埋伏。”

几个兵担当闻言不由互视一眼,淫.荡的笑了:放暗箭打埋伏,这可是咱哥儿几个最擅长的啊!

“现在来说一下今天的出场阵容,”武珽望向大家,“皓白任将,守住自己别被对方干掉就算完成任务;我、天初、远逸,本场任兵担当,除配备各自武器外,把弓箭也都带上;小七无苦,炮担当不变;离章子谦,都各自谨慎一些,泥坑对马匹的阻碍兴许不是很大,所以对方和你们是一样的,马担当很可能冲得较猛;两相顾好自己,流云队箭手居多,对你们的限制应该也不是很大,只需小心对方的相便是;你们两个,”看着原本的两个兵担当,“本场担任车,活儿还是干兵的活儿,虽然不能背更多的工具,但有了完善过的金刚伞也足够应付了,同他们两个继续配合。”指着另两个兵道。

众人齐声应是,听得武珽又道:“流云队的特点已无需我再重申,大家充分利用好金刚伞,能坚持存活多久就坚持多久,能攻的负责攻,不能攻的守住自己便是胜利。”

“是!”众人再度齐声应道,打了这么多场比赛下来默契早便有了,能攻的自然指的是队长、副队、元昶、萧宸和燕七他们这几个,剩下的没有武力值或是武力值低的人,只要能保住自己不牺牲,留住一个人头分,那就是帮了队友的忙了。

“虽说我们晋级下一轮已没有什么悬念,但我仍不希望我们输掉任何一场比赛。”武珽微笑着和大家道,“我希望人们从《燕子达闻》的综武版上看到对我们的描述时,见到的是‘以全胜战绩进入次轮比赛’的字样,诸位,有没有信心?”

“有!”众人齐喝。

“出发吧。”看到裁判进门通知比赛,武珽带着众人整装列队,鱼贯走出备战馆。

场边的观众席早已坐满了观众,以双方战队的粉丝居多,一些散粉路人粉也抢得了一席之地。但真正比起来,还是流云队的粉丝更多,战队的历史成绩好固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流云队的气质非常有偶像范儿,队员们个个身形高挑修长、面如沉玉,再配上青底白线绣流云纹的队服,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股子清傲之气,燕七记得这些人颇像魔戒里的精灵族来着。

站到赛场的出发点,满眼都是黄澄澄的泥墙和泥坑,看不到场地对面的对手,然而仅凭观众席上高昂的欢呼声,便知道对手此时此刻想必也在精神抖擞地备战着。

武珽招呼大家站成一圈,展开臂膀搭起肩来,将头凑到了一处,“看样子观众们并不看好我们啊,”笑着和大家道,“我看我们有必要狠狠地打这些人的脸一回,你们怎么看呢?”

“想想还有点儿小激动。”燕七道。

搭在肩头的那只大手忽然将她的肩一握,便见元昶的一张笑脸偏到了面前:“看谁射死的多,怎么样,小胖?”

“好啊,萧宸也来吧?”燕七招呼萧宸。从他的脸上很难看出他曾遭遇过一场关于身世的心灵冲击。

“好。”他应道。

“射得最少的给射得最多的亲手清理甲衣,敢不敢?”元昶瞄着燕七。

“太狠了,今儿可是泥地,”燕七道,“那么我的甲衣就拜托给二位了。”

“嘁,别得瑟啊你燕小胖,”元昶哼笑,“今日便让你知道知道被超越的滋味!”

“打情骂俏完了咱们就上场吧。”武珽道。

“……”

一声锣响,锦绣的队员们精神十足地冲向了那泥制的迷宫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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