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燕九少爷怀里抱着小十一,似笑非笑地看着燕七。

“……你想说什么。”燕七放下手里正缝着的一个桂花香囊, 预感不妙地看着这货。

回到燕宅就进了上房歇着,燕二太太亲自到厨下看着仆妇们打月饼, 屋里此刻就剩下了姐弟仨。

“你打算接受还是回绝?”燕九少爷慢悠悠地问。

“你不要过度脑补啊。”燕七重新拿起香囊来缝。

“要不要带上萧宸?”燕九少爷道。

“……干嘛, 凑三个人斗地主么。”燕七道。

“咯咯!”小十一笑起来。

“带个保镖以防万一, ”燕九少爷低头看着小十一,小十一也仰头看他,哥儿俩眼神交流了一些男人都懂的事, “除非你想让小十一两岁就当上舅舅。”

“……我深切地怀疑你每天究竟在看什么书……”燕七无神地抬头看他一眼。

“以那位莽熊似的性子,搞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燕九少爷淡悠悠道。

“呷!”小十一附和。

“你们俩够了啊,我还小, 不要跟我讲少儿不宜的事。”燕七用剪子把线剪断,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香囊就做成了。

“送他的?”燕九少爷道。

“……就不能送给我自己么……你再这样我出家给你看啊喂!”燕七道。

燕九少爷莫名其妙地不出声地笑了半天,燕七完全不知道这货get到了什么样的笑点。

“大老远跑到塞北来种了一树烂桃花。”燕九少爷笑够了站起身,把小十一丢进燕七怀里,然后伸出一只手,盖在燕七的头顶上并且轻轻拍了拍, “你行啊。”

“……”谁把我弟带走。

塞北的八月, 天气已经有些冷了, 今年还好些,据说去年的这个时候甚至都已经下起了雪,小十一连小棉袄都穿上了,靠着引枕懒洋洋地坐在炕上看着他姐拿着个小布老虎傻乎乎地逗弄他,外头的天早便黑了,一轮明月却刚挑上飞檐角,清辉满院,一片安谧。

忽地听见院门开,传话丫头匆匆跑过来,转眼迈进门,向着燕七行礼:“大小姐,外头有人想见您,他说他姓元。”

“哦,好,我出去见他吧。”燕七把小布老虎交给奶娘,稳步迈出了门去。

“咿——呷——”小十一来了精神,断然大喝着要跟了燕七出门。

“乖啊,一会儿回来再玩儿你。”燕七在门外道。

小十一:“……”

燕七迈出燕宅大门,见元昶就在月亮地儿里立着,没有穿甲衣,只是一袭藏蓝色的粗布袍子,没了金丝银线绸缎衣的衬托,堂堂小国舅爷的身上少了几分矜骄,多了几分硬朗,背着光站在那儿,脸被遮在阴影里,只能看见一口笑出来的白牙。

“吃了吗?”燕七招呼他。

“吃了。”元昶负着手,看着燕七走到面前才把手伸到身前来,“给。”

一束五颜六色开得正好的翠菊花。

“真漂亮,谢谢啊。”燕七接过来。

“想什么呢,送令堂的。”

“……”

元昶坏笑,半晌才道:“算了,看你可怜巴巴的,改送你了。”

“……多谢垂怜。”燕七双目无神地道。

“对了,我刚才在那边看到一个人,特别像你大伯,”元昶用下巴指指巷外,“他也到塞北来了么?”

“咦?没听说呀。”燕七道。

“要不要过去确认一下?”元昶问。

“好啊。”燕七看了看手中这一大捧花,“我先把它放下去,你等……”

“放什么放,拿来,”元昶接回这花,左一把右一把地来回抓抓缠缠,不一时竟是编出个花环来,“喏,好不好看?”

“你还有这样的技能哪?”燕七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元昶把那花环套在了头上,大小正好。

“我们打仗的时候常常要掩藏埋伏起来,身上盖上土或沙石,头得露在外面,头上就得用草什么的遮一下,但是有时候风大,容易把草叶子吹跑,编成草环套头上就没事了,这手艺就是这么练出来的。”元昶在燕七脸上打量了几眼,却见鲜花美人,月光下竞相呈妍,耳根不由又有点发热,忙把头转开,“走吧。”

燕七就跟着元昶出了巷子,沿着长河街不紧不慢地往北走,佳节将至,风屠城中正是热闹,摆夜市的逛夜市的,行人如织,竟还有几分太平盛世的味道。

“晚上吃饱了吗?”元昶与燕七并肩走,时不时伸了胳膊挡开四面八方向她拥挤过来的人群。

“饱了。”燕七道。

“这家的羊肉串儿闻着倒是挺香,尝尝?”

“好啊。”

“……不是吃饱了吗?”

“那是前一瞬的事儿了。”

“……摊主,来二十串肉。”

“咦?你不吃么?”燕七。

“…………”元昶。

于是又添了十串。

从长河街拐上风屠城的主干道金戈大街,两旁行道树上的灯笼连成了长龙,照得整条长街明彤彤有如白昼,两个人就走在灯笼下,跟着人流慢慢往前行。

“你怎么会到塞北来的?”元昶想起这个早就想问的问题。

“想来就来了。”燕七盗用了崔晞的回答。

“少忽悠我,”元昶却是不信,“这边正是战乱时候,便是再担心你爹娘你也不可能带着燕九来冒险,更莫说你家里、你大伯会不会同意,这里头肯定有事,对不对?”

“好吧,本来我们是想去东边旅行的,结果路上遇到了押粮军,我们想既然有军队往北边来,不如搭个顺风车,事实上我们也的确很担心家父家母。”燕七道。

“好端端地为什么突然要去旅行?”元昶偏头看着她。

“因为再大一点的话再想出门就不大方便啦。”燕七道。

“哼,”元昶伸出根手指在燕七额上戳了一下,“不是不方便,是再大一点你就又要想着嫁人了吧!”

“确实嫁了人就不能再出门了啊。”燕七道。

“谁说的。”元昶低声咕哝了一句,“我给你写的信你收到没有?”

“收到了。”燕七道。

“没仔细看吧?!”元昶瞟她一眼。

“哪能呢,你里面写的错别字我都找出来了。”燕七道。

“……”元昶推开一个险些迎面撞上来的醉鬼,“我走了以后书院没人欺负你吧?”

“你走了以后就真没有了。”燕七道。

“…………”元昶偏头瞪她,却又忍不住从唇缝里呲出笑来,“你是不是已经对我积了一肚子怨气了啊燕小胖?”

“你看你这让我怎么敢直接说实话。”燕七道。

“那就别说实话了,反正我也不想听。”元昶道,把脸转回去,盯着前面灯火通明的街道,半晌方又道,“我走了之后这近一年的光景,你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

“那为什么瘦成了这副鬼样子?!”元昶眼角睨着她,“燕子恪是不是饿着你了?!”

“……没有,我一直在坚持着减肥呀,你忘啦,在御岛上的时候你不还督促着我减来着?”

“……早知你瘦下来会这么丑,我才懒得管你。”元昶把头偏到另一边去,好像燕七已经丑到惨不忍睹的地步了似的。

“……哭给你看啊信不信。”燕七面无表情道。

“综武队的训练又加量了吗?”元昶把头扭回来,飞快地掩去唇角残留的笑意,“你瘦成这个样子,还举不举得动杠铃?”

“举杠铃倒是没有问题,就是练引体向上的时候挂在杠子上容易被风吹得飘起来呢。”燕七道。

“……再臭屁揍你了啊!”元昶瞪她,转而又在她身上打量,“就你这细腰蜂似的还做引体向上呢?能做几个?”

“一个。”燕七果断往最少了说,说多了万一这货不信非让她现场表演一个,那不是给自己找累受么。

结果说一个也没被放过,元昶鲁豫附身般地坏笑:“我不信。你做一个我看。”

“没有能扒的杠子啊,你晚饭吃的什么?”燕七道。

元昶压根儿没理她后面的打岔,左右张望了张望,一把拉了她就奔了哪家门前,一纵身跃到门口摆放着的石狮子头上,而后伸出一条胳膊,平举至身前,垂眸笑嘻嘻地看着燕七,“这不就是杠子,你扒上来做个看看。”

平举着胳膊挂住一个人的重量,这得拥有多强的臂力才能做到呢?

燕七仰头看了看,挪了挪脚,找准位置,向上一跃,两手就扒在了元昶的胳膊上,这条胳膊凌空这么平举着,竟是纹丝都不动,燕七腰上略用力,很轻松地完成了一个引体向上,下巴伸在元昶的胳膊上方,转了头看他:“你有没有听说过铜头铁臂阿童木?”

阿童木是什么元昶不知道,但铜头铁臂听懂了,嘴一咧笑得阳光万丈:“这还不是小事一桩?以后你想练引体向上,我这胳膊就当你的杠子,包管你练多少个都不会松动一毫!”

“真是既粗且长既硬又直啊。”燕七叹道。

元昶哪知道这货竟敢当面放荤话,高高兴兴的正要再说些什么,就听得旁边一个人在那儿吼:“哪来的两个野毛坯!站老娘门口狮子头上打滴溜!麻批的要是给老娘这狮子踩得不吃上门小鬼儿了且看老娘不下你们一人一条大腿!”

“……”

燕七赶紧跳下地,和元昶一溜烟地蹿走了。

“说好的去找那个疑似我大伯的人呢?”燕七边蹿边问。

“哦,是我认错人了。”元昶毫无愧疚地坏笑道。

“……”就这么被他忽悠上街来了,“那么现在我们要去哪儿?”

“去个好地方。”元昶边跑边偏着头看燕七,她穿的是家常的裙子,珍珠白的底,粗线绣着遒劲疏朗的梅枝,宽大的袖口和裙摆令她看起来窈窕又玲珑,跑起时还得一手将裙子略微提起来,免得被柔软的料子绊住了脚,然而风一吹,这裙衫就像一朵清且甜的白牡丹盛绽了开来,它的主人被包裹在层层的柔软的花瓣里,带着这让人无从抵挡的逸世之美凌虚而过,瞬间便吸去了世间一切的颜色。

元昶听见自己的胸腔被重重地捶响,嗵,嗵,嗵,令得他浑身上下从里至外不知何处又麻又酥又痒,有什么东西想要从胸腔破壁而出,他不得不抬起一只手来摁在上面,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毅力才逼使自己转回头,深呼吸,深呼吸,冷静,冷静。

由金戈大街与铁马大道交汇处向西拐,走上一段路,就可以看到一座九层塔的全貌,塔名永乐,是城中最高的建筑,元昶带着燕七一路上得最顶层,站在围栏边放眼远望。夜空晴朗,明月高悬,银沙无际,天地在此刻看上去是从未有过的辽阔空旷,令人忍不住想要肋下生翅,纵情地在这广阔里遨游。

“美吗?”元昶深深地吸了口气,眼睛里映进两团月亮的光,翘着唇角偏头看向身边人。

“美。”燕七的眼睛里更多的是深邃的夜空,自然妙景,看再多次也不会觉得腻。

古时的月亮比今时大,这一点燕七再次确信,尽管不是十五正日,此刻的月亮也依然圆得让人移不开目光,那么大那么亮地镶嵌在蓝夜与银沙之上。

“每次大军回来休整补给的时候,我都会悄悄溜进城来,站在这个地方看远处的大漠。”元昶将目光从燕七被月光映如白玉的脸上移开,重新望向天漠交接处,“有时候能看到白天的,有时候看的是晚上的,而不管白天还是晚上,我发现我都很喜欢这儿,再想想京都,虽然繁华富庶,但跟这儿一比就显得拥挤逼仄令人喘不上气来,你有这种感觉么燕小胖?”

“我还好,”燕七道,“毕竟热闹繁华也是一种生活,但真要这么比起来,我也更喜欢广阔一点的地方,视野宽了心也会跟着宽,心一宽了……”

“体就会胖。”元昶道。

“……是有多盼着我胖回去啊……”燕七一口老血含上来。

“所以我就说你没事减什么肥,”元昶坏笑,“你瞅你身上穿的这叫衣服吗?根本就像是被套在一条大.麻袋里好吗!”

“就是这种宽松款式的啊啊啊,24k纯直男什么的太不懂审美了。”燕七眼角迸血。

“好好好,你说得都对!”元昶瞟了眼这位被塔顶有些猛烈的风吹得衣袂飘飘各种凌乱的样子,伸手开始解自个儿的腰带。

“壮士,有话好说——”燕七想起自家小十一那张青涩的面孔,不知若两岁就做了舅舅会不会让他成熟得更早一些,脑子里出现一张胡子拉碴的小十一脸。

“乱想什么呢你,”元昶解了腰带,脱下外袍,抻开了把这不正经的一卷一裹,最后再将两袖一系,人就绑好了,“冷不冷?”

“不冷。”燕七道。旁边这位虽然身上仅剩下一套棉麻布单衣,但这单衣下即便登高凌寒迎着风也挡不住热力透衫的肉体跟个火炉子也没什么两样了。

元昶侧身,挡住风来的方向,把手里的腰带扎在腰上,指了指夜空与沙漠的交际处:“往这个方向一直走,骑马的话大约一个昼夜的路程,有一片特别大的湖,叫做‘星落湖’,月圆的时候站在湖边往湖里看,湖底星星点点的全都是光斑,就跟天上的银河落进了湖中一样,美得难以尽述,哪日有机会我带你去看。”

“听着就很美,真羡慕你,见过了这么多的好地方。”燕七道。

元昶扬起唇角:“日子还很长,能去的地方还很多。”

“说得是。”

“你说月亮上那些灰乎乎很斑驳的东西是不是广寒宫的遗址?”元昶忽然看着月亮问。

“很有可能,”燕七道,“毕竟年代太久了,被嫦娥废弃了也说不定。”

“那她现在住到哪儿去了?”元昶问。

“我觉得随便在哪个神仙姐妹家里暂住一段时间应该是可以的吧。”燕七道。

两个人正经八百地讨论着。

“我小时候一直有个问题想不通,”元昶道,“月亮圆的时候嫦娥在里面住着正正好,那月亮弯的时候呢?她岂不是只能这么着在里面待着?”一边说一边举起双手弓起背用身体做了个弧形的形状,“待到月亮只剩下了一丝儿的时候呢?会不会就把她挤扁成了一张纸片那么薄?”

“……我都脑补出那样子来了,你要让我笑死吗。”燕七道。嫦娥这是有多可怜啊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被挤在月亮里动弹不得。

“你倒是笑啊。”元昶好气又好笑地看着面前这张面瘫脸。

“我笑了啊你仔细看。”燕七道。

元昶才懒得理这话,接了方才的话尾道:“后来我想想又觉得不对,人怎么可能被挤成纸片,那嫦娥未免过得太辛苦了,最有可能的是,月亮一变弯,她就从月亮里被挤出来了……”

“……你真不是故意在逗我笑吗?”燕七问。

“……”元昶把头扭到了另一边,“咳,好吧,逗你玩儿的……你这小破胖子就是不笑。”

燕七觉得再没有比这画风更诡异的中秋节月亮话题了。

元昶却在旁边挠头。

想把她逗笑也太他娘的难了!

要不讲个笑话?

刚才我都说了啥?

我是不是很像个智障?

究竟是他娘的谁说的把女孩子哄开心了她就会对你上心的啊?!

这场面不能更尴尬,好想从这儿跳下去。

——笑话笑话笑话笑话,快想个笑话出来!

……娘的!满脑子全是骁骑营那帮牲口给老子讲的下流笑话怎么办!

要不换个角度改从吴刚说起?

或者干脆豁出去把小时候出糗的事讲给她听?

……

“那我给你讲个笑话吧。”忽地听见燕七来了这么一句。

元昶脑中弹幕骤停,怔了一怔,道:“那你讲。”

“从前有个孩子叫小明,”燕七目光悠长地望向远处,“可小明没有听见。”

“…………………………”元昶探下肩,一肘支在栏杆上,歪着身正脸看着燕七,“小胖,我能揍你不?”

“进行下一话题。”燕七道。

“……臭小胖,”元昶哼了一声,歪着嘴角挑起个笑,“你这丫头最会装傻,其实什么事都心里门儿清。”

“简称‘大智若愚’。”燕七道。

“……谦虚点行不行?”元昶看她一眼,转身长腿一迈跨过围栏,就这么双腿悬空地坐在了栏杆上,下头就是九层楼距离的地面,这要是被别人看见怕还要吓出心脏病来,这位却还转身向着燕七伸出手,“来坐会儿。”

燕七就也坐到了栏杆外,两个人并着排、荡着腿,眼底空无一物,眼前银汉迢迢,风一吹,整个人就像漂浮在了清霄上。

“小胖,你闭上眼,”元昶伸开双臂,自己先合了眼道,“有没有御风飞行之感?”

燕七就也闭上眼,感受着风掠过面颊和身畔,清且凉的气息扑卷过来,瞬间穿透了皮肤和骨血。

这感觉她再熟悉不过。

那一世她一个人守着整片山林的无数个夜晚,她时常这样或立在树梢或坐在山巅,能望多远就望多远,望累了就闭上眼,迎着天地尽头吹来的风,仿佛独上九霄,遗忘了全世界,或是被全世界遗忘。

这种感觉美好又凄凉,美好的是它极致的自在,凄凉的是它无尽的孤寒。

就像是广寒宫里的嫦娥。

燕七睁开眼,大漠月光重新映进眼帘,慢慢地驱散瞳底的黝暗。

“怎么样?”旁边的声音充满着热力,证实着方才那孤寒不过是前世遗留下来的错觉。

“确实像是飞了起来。”燕七道。

“畅快吗?”元昶问。

“畅快。”燕七道。

“开心吗?”元昶试探着又问。

“开心。”燕七点头。

“嘿嘿。”元昶也开心,“所以啊燕小胖,别总这么死气沉沉的,该笑就笑,该哭就哭,什么时候就做什么样的事,怕冷就多穿衣,憋闷了就来御风飞行,人生在世不是吃喝二字,而是痛快二字,记得你曾瞎扯什么痛快就是痛并快乐着,其实后来我细想,倒也挺有道理,人生不就是这样吗,有痛也有快乐,不经历痛,怎么知道快乐有多快乐?”

“说得真好。”燕七把手从他的袍子里伸出来啪啪地拍。

“因为我现在就很‘痛快’。”元昶看着她,扬起唇角,“你呢,燕小胖?”

“我啊,”燕七想了想,“好像轻易不会被‘痛’到了,所以就算是单纯的快乐吧。”

“……你就是这样快乐的?”元昶把脸探到燕七眼前学她面瘫的样子。

“我的快乐都藏在内心里不轻易外露,简称深藏不露。”燕七道。

“那你告诉我最让你快乐的是什么?”

“最快乐的,”燕七抬眼望向远远的那轮明月,“有家,有亲,有友,有正常的人生。”

“……那很好,”元昶转回头,也将目光投向那圆月,“你知道最让我快乐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呢?”

元昶好半晌不吱声,直到握着栏杆的手用力攥了一攥,才带着一股子豁出去的决然从嘴里用力地咬出几个字来:“和——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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