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回忆旧友时,后期的印象往往比早期的印象要淡。我记得四十年代初期有一次在纽约看一出俄罗斯戏剧,幕间休息时我同丽莎和她的新丈夫埃里克·温德大夫聊天。他说他“对普宁教授先生确实有一股亲切的感情”,而且还讲给我听他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初期从欧洲来美途中的一些稀奇古怪的细节。那几年我在纽约的一些社交场合和学术集会中碰见过普宁多次;但是我只清楚地记得一件事,那就是一九五二年我们两人在一个挺欢乐、挺潮湿的夜晚搭乘一辆西区的公共汽车的情景。我俩来自各自执教的学府,参加一次为纪念一位伟大作家逝世百周年而在纽约市中心举办的文艺集会,有许多流亡人士参加。普宁从四十年代中期起就开始在温代尔学院教书,我过去从来没见过他像当时那样健康,那样顺利,那样自以为是。他逗乐地说他和我原来都是vos'midesyatniki(八十年代人),意思是说我俩当晚碰巧都下榻在西区八十号街;在那辆乘客拥挤的、颠簸的车上,我们俩拉着车上两个紧挨着的吊环,我这位好友时不时想法低头,歪着脑袋朝外瞧瞧(不断地试图一再查对十字路口的街号),同时还跟我大谈特谈他方才在纪念会上没时间谈到的荷马和果戈理如何运用迂回曲折的比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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