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

托马斯领着帕米·威洛比走进了这座联排别墅的门厅。她微笑着对所有人打招呼。尽管亚瑟·莱姆的消息令人震惊,大家还是带着微笑向她问好。托马斯问她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很好。好极了。”然后她压低嗓门问,“艾米莉亚,你有空吗?”

萨克斯看了一眼莱姆,莱姆对着小姑娘点点头,意思是反正我们对亚瑟也是爱莫能助,只有等进一步的消息了。去吧。

她们俩走进过道。萨克斯想,年轻人真有意思,从脸上就能猜透他们的所有心思,就算猜不出真正的原因,至少能看出他们的心情。至于帕米,萨克斯有时候希望自己能掌握更多凯瑟琳·丹斯的技巧,能猜出这个小姑娘的感受和想法。不过今天下午,她看上去非常高兴。

“我知道你很忙。”帕米说。

“没关系。”

她们走进联排别墅的前门厅对面的客厅里。

“说吧!”萨克斯坏坏地笑着问。

“好吧。我照你说的做了。我直截了当地问他另一个女孩子的事。”

“然后呢?”

“只是在我遇到他之前,他们过去常常约会。他刚才甚至还对我谈起了她。他在街上遇见了她。只是说说话,没有别的。她有点黏人。当初他们俩约会时,她就是那样。这也是他想和她分手的一个原因。埃米莉看到他们时,她正缠着他不放,他试图挣脱开。就这样。没什么事,真好。”

“嘿,祝贺你。这么说完全不用担心情敌了?”

“嗯,对。这肯定是实话,我是说,他不能和她约会,那样就会丢掉工作——”说到这里,帕米戛然而止。

不用问萨克斯就知道她失言了,“丢掉工作?什么工作?”

“嗯,这你知道。”

“帕米,我不清楚。他怎么会丢掉工作?”

她红了脸,盯着两人脚下的东方地毯说:“她,她今年在他教的班上。”

“他是老师?”

“算是吧。”

“在你们高中?”

“今年不在。他现在在杰弗逊中学。去年是他教的。所以现在我们交往不要紧——”

“等等,帕米……”萨克斯回想着,“你说过他在上学。”

“我是说在学校遇见了他。”

“在诗歌俱乐部?”

“这个——”

“他是指导老师。”萨克斯苦笑着说,“他是足球教练,自己不踢球。”

“我说的不全是谎话。”

萨克斯告诉自己,首先,不要惊慌,惊慌无济于事。“好吧,帕米,这是……”这到底是什么?她的问题一大把。她问了最先想到的一个问题:“他有多大?”

“我不知道,也不是很老。”小姑娘抬起头,眼神冷酷。萨克斯看到过她目中无人、郁郁寡欢和毅然决然的样子,但是还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像一头被困的野兽,满腹戒心。

“帕米?”

“我猜,也许有四十一二岁的样子。”

凡事不惊慌的原则坚持不住了。

她到底在做什么?萨克斯曾经和父亲度过了愉快的时光,那些美好的回忆让她一直想要孩子,但是她没有过多地考虑为人父母有多么艰难。

萨克斯告诉自己,“理智”是指导方针。但是此刻,这条原则和“不要惊慌”一样没用。“好吧,帕米——”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没有那个。”

萨克斯不敢肯定。孤男寡女在一起……多少总会有点那个的。但是她不能往那方面想。它只会助长惊慌,破坏理智。

“他与众不同。我们有默契……我是说,学校里的那帮男孩子,就知道运动、打游戏。无聊透顶。”

“帕米,有很多男孩子也读诗,看戏剧。诗歌俱乐部里就没有男孩子吗?”

“这不一样的……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的经历,关于我的母亲和其他的一切。但是我对斯图尔特说了,他理解我。他也有过难熬的时期。他像我这么大的时候,父亲被害了。他不得不身兼两三份工作,勉强完成学业。”

“亲爱的,这样不好。有些问题你现在还想象不到。”

“他对我很好。我喜欢和他在一起。这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

“这只是一部分,并不是全部。”

帕米交叉着胳膊表示对抗。

“而且,就算他现在不是你的老师,他也会惹上大麻烦的。”说了这句话,萨克斯觉得自己已经失利了。

“他说我值得他去冒险。”

就算不是弗洛伊德,对此也不难理解。年幼时父亲遇害,母亲和继父又是国内的恐怖主义分子,这样的女孩子很容易爱上对她无微不至的成年男子。

“放心吧!艾米莉亚,我又不是要结婚。我们只是在约会而已。”

“那你为什么不给自己放个假,休整一个月呢?和其他男孩子约约会,看看会发生什么。”萨克斯对自己说,真可悲。她的论点有点像注定失败的防御行动。

她夸张地皱着眉头说:“我为什么要那样做?我不是想钓一个男孩子,也不想像班里的其他女孩子一样,只想找个人陪。”

“亲爱的,我知道你对他有感觉,可是给自己一点时间。我不想让你受伤害。这世界上优秀的小伙子多的是。他们会更适合你,从长远来看,你也会更幸福的。”

“我不会和他分手的。我爱他,他也爱我。”她收拾起书本,冷冷地说,“我还是走吧。我有作业要做。”她朝门口走去,但是又停下来,转过身说,“你和莱姆开始约会的时候,难道没有人说这样不好,你能找到一个不是坐轮椅的人,‘这世界上优秀的小伙子多的是’?我敢肯定有人这么说过。”

帕米定神看了一会儿,就转身走了,关上了身后的门。

萨克斯陷入沉思,没错,确实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措辞一模一样。

除了萨克斯的亲生母亲还能是谁?

米格尔·阿布雷拉5465-9842-4591-0243在公司里的正确称呼是“维护专家”。和往常一样,他下午5点左右离开公司。此时,他在皇后区自家附近下了地铁,悠闲地往家走,而我就跟在他的后面。

我试着保持平静,但是很难办到。

他们——那些警察——在紧跟着我!这种事还从未发生过。我的收藏爱好延续了那么多年,杀死了很多16码,毁了不少人的生活,很多人替我坐了牢,可是从来没有人像这次一样如此接近。因为我知道警察起了疑心,我确信我表现得若无其事。可是,我一直在匆忙慌乱地分析局势,筛选数据,寻找着能告诉我他们的所知和未知的金块,以及我到底冒着多大的风险。但是我找不到答案。

数据里有太多的噪音!

污染……

我匆匆回顾了一下自己近期的表现。我一直很谨慎。数据肯定会对你不利;它们会把你钉在电网上,就像蓝摩尔浮蝶被钉在丝绒板上,散发着氰化物的杏仁香味。但是我们这些知情人士也能利用数据保护自己。数据可以被清除、被篡改、被偏离。我们可以有意增加噪音。我们可以把数据组A放到数据组X旁边,使原本不同的A和X看上去极为相似或更加不同。

我们能用最简单的方式作弊,比如RFID标签。把一个智能雷达收发器塞进某人的手提箱里,它就会显示在过去的一周,你的汽车到过十几个地方,实际上在这段时间内它一直停在你的车库里。或是把你的工卡放进信封,把它寄到办公室,让它停四个小时后,你再请人去取包裹,送到你所在的下城的一家餐厅。对不起,忘了拿。谢谢。午饭我请客……数据是怎么显示的呢?咦,你一直在拼命工作,可是事实上在这几个小时里,你站在某人渐渐变冷的尸体旁,正在把手中的刀片擦拭干净。至于没有人看见你坐在办公桌前是无关紧要的。这是我的考勤表,警官……我们相信数据,而不相信人眼所见。我能娴熟运用的招数还有十几个。

现在我不得不诉诸更极端的手段了。

走在我前面的米格尔5465停下来,朝一家酒吧张望。我知道他很少喝酒。如果他要进去喝一杯啤酒的话,时间的选择会出一点小差错,但是不会毁掉我今晚的计划。不过,他放弃了喝酒的念头,继续沿街前行,头偏向一边。想到他活不了一个小时,连我都为他没有屈从于感情的冲动去纵情饮酒感到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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