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海渔子韦傲物皱着双眉,凝视着多手真人以及燕山之剑等人的身形,逐渐消失在苍莽的山林深处,此刻亦为妙手许白的这一声暴喝所惊,回过头来,目光四扫,突地大步走了过来,铁面孤行客冷哼一声,冰冷的目光,笔直地瞪在他的面上,他却毫不在意地向万天萍一揖双手,朗声道:

“敝教与阁下原来素无仇怨,于今虽因教主夫人之变,以致生出许多事端,但此刻敝教中又出非常之故,在下等只有暂且告辞,日后是友是敌,也只有任凭阁下自择了。”

他一面说话,一面已悄悄移至钱翌身侧,话声一了,突地伸头过去,在钱翌耳边低语几句,哪知钱翌的一双眼睛,却瞬也不瞬地望在妙手许白的身上,好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似的。

此刻在场众人,各有恩怨缠结,情况之复杂微妙,绝非局外人能够了解,但其中却只有伊风与“天争教”仇怨最深,此刻他冷眼看着“七海渔子”的举动,再转向万天萍的面容,一时之时,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突地——

妙手许白又是一声暴喝,脚步微错间,身形展动如虎豹,五指箕张如鹰爪,左手一顺,手掌一反,停留在钱翌右侧的空间,右手却“呼”地一掌,击向钱翌左胸的“期间”大穴。

这一招看来平淡无奇,却正是“妙手”许白与铁面孤行客万天萍在无量山巅十载较技,苦心研创的一记绝招。

钱翌方才与妙手许白硬对两掌,外表看来,虽无变化,其实体内的真气,却已稍有溃散之象,此刻许白一记攻来,他来不及思忖,方待甩左肩,曲右膝,劈开这一掌。

哪知万天萍却突地冷笑一声,喝道:

“左掌赤手擒龙,右掌凤凰展翅,进右足,踏中宫。”

他话声说得极快,几乎有如珠落玉盘,钱翌心念动处,口中吐气开声,左掌一曲一伸,曲伸之间,果然击出一招“赤手擒龙”,但右掌却未有举动,原来万天萍所说的话,他只听清了前面一句。

万天萍双眉微皱,低叱道:

“蠢才!”

七海渔子韦傲物后退三步,见到钱翌果然施出一招“赤手擒龙”,心中大惊,要知道以武学常规而言,对抗“妙手”许白这一招,只要甩左肩,曲右膝,然后举掌进击才有真理,他心里暗怪钱翌,怎地听从起自己敌手朋友的话来。

这其中只有伊风知道“妙手”许白与“铁面孤行客”万天萍之间的仇怨,也知道他们无量山巅苦斗十年的经过。

是以他也知道万天萍口中说出的招式,必是专破“妙手”许白施出的这一招妙手。

只见“妙手”许白闷哼一声,果然收掌旋身,撤回进攻之势,这时钱翌如果完全依照万天萍所说的招式,“进右足,踏中官”,便必定能在一场战斗中抢得先机。

“七海渔子”大感惊异地侧顾万天萍一眼,左掌斜飞,右掌曲伸,果然是左手擒龙,右掌展翅,妙手许白怒眉一轩,目光精光暴射,大喝一声,猛旋身躯,彪伟的身形,突地扑向万天萍。

这陡然发生之变,使得韦傲物、钱翌齐地一愕,却见许白自己厉喝道:

“姓万的,还我的血来!”

喝声凄厉尖锐,世间几乎没有任何一种语言文字能够形容这种声音,也没有哪种语言文字能够与这种声音比拟。

只听得伊风、钱翌、韦傲物,却不由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噤,一时之间,伊风脑海之中,似又想起无量山巅,那“天星秘窟”凄惨阴森的景象,一个满身血迹、面目狰狞的枯瘦老人,正伏在另一满身血迹的老人身上狂吮鲜血!

伊风素来胆气甚强,但此刻一捏掌心,满掌俱是冷汗。

钱翌、韦傲物虽然对此事的真相丝毫不知,但听了许白的这种厉喝之声,亦不禁感到一阵寒意,自背脊升起。

只见妙手许白此刻身形有如疯虎,挥手抬足间,俱是立可致人死命的绝招,这两人动手之激烈,和方才与钱翌动手时又不知要激烈多少,伊风深知他二人之间的不可化解的怨仇,知道若想将这两人化解开来,真的难如登天。

韦傲物转身望去,只见钱翌仍呆呆地望着这两人的身形,心中暗叹一声,又自伸头过去,在他耳畔低语两句。

此次钱翌面容方自为之一变,目光转动半晌,突地朗声道:

“三年之后,钱翌在此恭候阁下的大驾。”

正自转动着的妙手许白大笑几声,道:

“好,好,三年之后……”一旋身躯,倏然击出四掌,这四掌攻去,不妇有如雷轰电击,声威绝伦,而且出招之部位,更是大大出乎常规之外,钱翌暗叹一声,忖道:

“此人的武功,怎地如此奇妙!”眼帘一垂,回过头去,向韦傲物沉声道:

“那边的事,你们自去料理,我……我……”长叹一声,倏然猛一长身,拂袖而去。

“七海渔子”面容一变,愕然道:

“钱少侠,你——”但他话声尚未说出,钱翌颀长的身躯,已掠出数丈开外,霎眼之间,便已消失在山路深处。

他呆立了半晌,突地一旋身形,向方才谢雨仙掠去的山林奔去。

伊风心中一动,方待跟去,但转目望处,许白、万天萍两人,此刻相搏之烈,竟比方才更形险恶,他知道自己若也一走,这两人此番之斗,定是不死不休,此刻谁也不知道是谁会伤在谁的掌下,甚至他二人一起死在此处亦未可知。

他与这两人之间,虽无恩义可言,但他生具至性,却也不忍就此一走。

此刻他心胸之中,思潮冲击,虽然明知以自己的武功根基,若对这两个对手的招式加以琢磨,必定获益非浅,但他却连看也未看一眼,俯首沉思半晌,突地大喝一声:

“万虹,你怎么样了!”跃起身形,闪电般向那边木林掠去。

“铁面孤行客”虽然一生冷酷,但一听“万虹”两字,心中亦不禁大动,大喝道:

“虹儿,你怎的了?”身形后掠五尺,再也不理许白,跟着伊风而去。

世人一生之中,纵然无何动心,却总有一件足以令他动心之事,伊风知道若想这两人此刻之斗暂时解开,便只有用事来打动他两人其中一人之心,但这两人却都是性情大异常人的武林异人,要想想出一件足以令他们动心之事,实为一大困难,但想来想去,除了父子之情或可有用之外,简直别无他法。

是以他虽未看到万虹,却那般大喝一声,此刻回目望去,见到万天萍已随后跟来,心中暗喜,脚步却更加快了。

“妙手”许白微微一怔,暗哼一声,冷笑低语道:

“你走到天边,我也不会放过你!”

当下他亦自展动身形,随后掠去。

这三人都有一身足以惊世骇俗的武功,刹那之间,便都已掠入山林,林中树叶微颤,鸟语调啾,似是安静已极。

但是——

林中鸟语之声中,突地隐隐传出一阵阵痛苦的呻吟之声。

伊风心中一动,转而向这呻吟的方向掠去,万天萍听了这呻吟之声,心中大为惶急,脱口喊道:

“虹儿,是你么,你怎么了?”飘然二个起落,穿过浓密的树林,掠至伊风身侧,又道:

“那里是虹儿么?她怎的了?”

伊风微一摇头,脚下不停,掠了过去,此处山林浓密,地势却愈走愈低,前行十余丈,林子掩映处,突地有人影晃动,定睛一看,却原来是方才突然走了的“燕山三剑”等人。

“铁面孤行客”此刻心乱如麻,提气纵身,闪电般掠去,只见“燕山三剑”、“劳山三剑”、“南宫双李”以及谢雨仙、韦傲物等人,都呆立在一丛杂树之前,而不断的呻吟声,便也是从那杂树丛中传出!

这些人见了万天萍入林,却都回头望了一眼,随即目注树丛,满面俱是焦急、惶乱之色,谁也没有说话,万天萍沉声道:

“里面是谁?”

此刻他已听出这呻吟声不是他女儿的声音,是以心中一定,却见这些人各各对望了一眼,还是没有说话。

丛树中的呻吟声更见激烈,谢雨仙、韦傲物等人俱都现出紧张之色,各人面面相视,谁都没有向那树丛中看上一眼,“铁面孤行客”虽然久走江湖,阅历甚丰,但却也从未见过这等大出常情之事。心中大感惊异:

“在这里面呻吟的人是谁呢?看来与这班天争教徒都大有关系,但他们怎地都不进去帮助于她?难道这里面有什么足以令他们畏惧的武林高手,在对这女子施以酷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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