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年来,他履得奇缘,这是不是冥冥上苍,在对他作了一些不公平的处置后的一些补偿呢?那就要看他是否能善于运用这些了。

因为“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而一个人在骤然间获得太多的幸运之后,也未必是好事哩!

掘出去的土,虽又重新填回上坑,但毕竟是和别处不一样了。一个心灵中的情感已被折磨殆尽的人,纵然有别的情感来充实,是不是也会留下一些不可磨灭的创痕呢?

掠出林外,万天萍突地回首问道:

“你可要在这里做个记号?以后来拿时也方便些。”

伊风微笑着摇了摇头。放眼四顾,只见原先留在林外的两匹马,已被寒风吹得发抖。

是以两人一上了马,这两匹坐骑,就纵蹄狂奔,似乎也像人一样,懂得如此便能驱除寒气。

伊风虽一夜未眠,但此刻坐在急驰的马上,迎着扑面而来的寒风,丝毫没有倦意。

但再次回到洵阳时,他却有些饿了。

他根本不知道这万天萍和萧无约在豫溪口,是有什么事?但在此刻自然也不能问。

当然,他也不愿意和万天萍同到豫溪口去,试想那时若有两个萧无出现,那该是怎样一个场面?

于是在洵阳城外,他就勒住马,侧首向万天萍道:

“万老前辈!小可还有朋友之约,万老前辈如果无事吩咐,小可就想在此告辞了。”

万天萍突地双目一张,在他脸上打了个转。

伊风生怕他在自己脸上看出什么破绽来,哪知万天萍神色又转缓和,严峻的脸上,竟微微泛出笑容来,和声说道:

“萧老弟!你这就不对了,你不曾经答应和我同上西梁山的吗?”

伊风心里有些发毛,嘴里也呐呐他说不出话来。

却听万天萍又含笑道:

“萧老弟!你放心,你于我有恩,老夫一生行事,虽然稍嫌狠辣,但对你——哈!萧老弟,你放心!跟老夫一起去,绝对有你的好处。”

伊风久经世故,心思又极灵敏,正是一点就透的角色。他一听万天萍如此说,就知道即使萧无本人,也不知道这西梁之约,究竟是怎么回事。心中一定,遂也含笑说道:

“万老前辈对小可的盛情,小可自是感激;但小可实在还另有约会,反正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小可日后自有多麻烦万老前辈的地方。”

万天萍突地纵声长笑起来。伊风和万天萍见面多次,这倒还是第一次看到这“铁面孤行客”脸上露出笑容来。

哪知他笑声突地一顿,枯瘦的脸上,立刻又像是结了一层玄冰,沉着声音道:

“我问你,你是和那几人之约在先呢?还是和老夫之约在先?”

伊风一愕,又呐呐他说不出话来。

只听万天萍沉声又道:

“你若是和老夫之约在先,你就得和老夫同上西梁山去,你若是和别人之约在先,那么你又为什么要和老夫订下此约呢?难道你是存心戏弄老夫吗?

“须知你在无量山巅,将老夫救出山窟,那不过是你适逢其会而已;你若是仗着这事,就在老夫面前弄鬼,不识抬举,哼!那么老夫一样可以制你。”

伊风心里暗暗叫苦,知道自己这次又遇着麻烦了,像万天萍这种人,正是凡事都不能理喻的角色!自己事情已经够多了,本来就像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楚,但天道弄人,自己极欲一见的人,譬如剑先生、凌琳、孙敏,甚至萧南频,自己一个也遇不上,却偏偏让自己遇着这些不愿意见的角色。

一面,他却又奇怪:这万天萍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同赴西梁山呢?那西梁山上,又有什么事要发生呢?

自从他在华山之阴,遇着孙敏母女之后,一切事的发展,就似乎不是他自己所能控制得了的。这些事虽然都有着关连,但却都是节外之凶,枝外之枝,连他自己,都几乎不知道哪一条是主干了。

他俯首沉吟了半晌,然后抬起头来,只见这铁面孤行客一双寒光如剪的眸子,正在望着自己,静待着自己的答覆。

“唉!既然如此,那我就索性一切顺乎自然好了,反正剑先生和孙敏母女的行踪,我是无处可寻,频妹一怒而去之后,我也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天争教在武林中早已根深蒂固,我要复仇,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事。”

他一念至此,觉得自己虽然是有许多事要做,但这些事却又都是茫无头绪的。

于是他抬起头来,无可奈何地一笑,道:

“万老前辈既然执意如此,那么小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万天萍又微露笑容,道:

“小伙子!这才像话。你放心!老夫总有甜头给你吃,只怕一到西梁山,老夫再赶你下来,你都不肯下来了哩!”

这句话,却又使伊风如堕五里雾中。

这一路上,他不断地在思索着,万天萍为什么和自己同上西梁山呢?

这问题,饶是他用尽心机,却也得不到答案。但是这一路上,被却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这万天萍对他绝无恶意。

只是等到他一问起这问题的时候,这铁面孤行客就会微微含着笑道:

“萧老弟!你不用多问,一到了山上,你就会知道了,反正这次我让你一起上西梁山,总是对你有益无损就是了。”

这万天萍竟然守口如瓶,一丝口风也不肯露出来,而且言下之意,颇有要让冒牌的萧无——伊风,惊喜一下的样子。

最使伊风感到难以应付的,还是这万天萍一路上不断地询问:

“萧老弟!我看你武功不弱,内功也颇有根基,你的师承是哪一门?哪一派呀?”

又问道:

“萧老弟!我看你除了武功之外,文才也不坏,你的家,想必是书香之家吧?令尊令堂都还健在吗?你的家乡是属哪里呀?”

这些话,伊风都随口答覆了,一面又暗自庆幸,那萧无以前没有告诉过他。

哪知这万天萍在过了信阳的时候问了他一次,到了合肥,却又把同样的问题,问了他一次,伊风不禁暗自庆幸自己的记忆力,又把同样的话,回了一次。

只是他却不禁奇怪,这万天萍为什么频频查问“萧无”的家世呢?

须知万天萍在无量山巅一耽十年,天争教的兴起,他并不知道;萧无的名字,他也未曾听过;他之所以频频问此,自然是有着原因的,只是这原因,伊风再也无法猜得出来罢了。

他在无量山巅,被伊风机智地关入秘窟,他纵然武功绝顶,却也无法从那厚达近丈的山壁中穿出来,而这山窟又别无退路。

起先,他还希望这秘窟的洞门,或许能在里面开启也未可知,可是两三天之后,他知道自己这希望是落空了,饥饿和疲劳,使得他已进入奄奄一息的状态,他几乎没有勇气走到这秘窟最里面一层的山洞里去了,因为那里有着妙手许白的尸身。

一个个希望,随着时光之流去而破灭,但是这武林之怪杰,仍不甘心就此死去。而他所饮下的妙手许白体中含有灵药的血,也奇迹般地支持了他好几天的生命。他盘坐在这秘窟的洞门后面,用他驰誉武林的金刚掌手,不断地击着山壁。

只是他也自知,自家掌力虽是惊人,但若想击穿这山壁,仍是绝无可能;何况自己也将要禁不住饥渴和疲劳的侵蚀了哩。

但是他却万万料想不到,自己掌击山壁的声音,却被风闻“南偷北盗”在此山中、长途跋涉而来寻宝的萧无听到了,于是他以绝顶的内力隔着山壁一问,知道关在里面的就是“北盗”万天萍。

万天萍狂喜之下,也隔着山壁告诉了“萧无”这秘窟开启的方法——他在伊风开启山壁的时候,早已就记下了方法。

于是这铁面孤行客,就再次奇迹般的保存了生命。

是以伊风此刻的猜测不错,对这“萧无”,的确是没有半点恶意的,而且此人虽然行事心狠手辣,喜怒无常,但却的确是有恩必报的角色。

他们所骑的,都是长程健马,是以在路上没有耽误什么时候,使已到了西梁山之南的豫溪口,伊风心里有些忐忑。

“万一又跑出来了个萧无,怎么办?”

但是上天却将这件事安排得如此巧妙:他们若在豫溪口耽误一天,他们就会遇着被七海渔子押来的萧南频,也就会遇着时刻不忘“南偷北盗”的藏宝的真正天争教主萧无。

那么这件事,当时也许会令伊风感到难以应付,事后却没有那么多曲折了,只是事情偏偏如此阴错阳差!

但这在当时,却又有谁能预料到呢?

于是伊风就有了一个至此还未能解答的问题:

“在西梁山上,有什么事要发生呢?万天萍为什么一定要我同上西梁山呢?”

他也就带着这个问题,上了西梁山。

他若是知道在西梁山里,竟有着那么多事将要发生的话,只怕他无论如何,也不会随着万天萍上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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