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天毒教主
原来这一月来,终南派发生巨变,门下弟子,连连病倒,得病之人,不但昏迷不醒,而且呼吸日渐微弱,病势沉重已极!
起先,还以为只是患病而已,但是得病之人越来越多,而且都是突然发病。妙灵道人亦颇知医理,但看视之下,竟还看不出病源来,他这才大惊。
因为他医术传自三心神君,不知要比世俗中的名医强上多少倍?而这病源,竟连他都看不出来。
到后来,妙灵道人的再传弟子,和几个根基稍弱的弟子,竟相继死去。就连他的几个师弟,也无故病倒。终南山上,立刻愁云满布,没有病倒的人,竟就剩下掌门人玄门一鹤妙灵道人一个!
这种严重的事,使得一向精明干练的妙灵道人,也为之束手,他完全不知道原因,更不知道对策。就是求助,也无法可求。
妙灵道人眼望门下弟子,个个都是命如累卵,心情之怆痛惶急,可想而知。
他势不能坐以待毙,但也别无他法。奇怪的却是他自己并未病倒,像是人家特地将他一人留下来的样子。
后来,他果然证实了这想法的正确。
一日清晨,吕祖正殿的横梁上,突然发现一张黑色纸笺,他取来一看,那张黑色纸笺上,竟不知用何物写上白色透明的字迹,妙灵道人一看,字字惊心!
原来上面写着:
“字谕终南山玄妙观主妙灵真人:百十年来,中原武林沉沦,八方侠士无主,以致武林争端百起,仇杀日多。
“本教主上体天意,下鉴世态,不得不在此纷争紊乱之时,而更兆大,观主必也药于此也。
“再者,观主天姿英发,若终生为终南所困,实为不智。因之本教主破格将汝收为弟子,但望观主达意,声言终南派从此归依本教,则终南山上数百弟子,当可不药而愈,因本教主绝不令门人日夕沉于病痛也。”
下面具名:“天毒教主”。
这文理虽不甚通顺,但同意却非常惊人的纸笺,使得妙灵道人看完之后,面如死灰!
他这才知道:门下弟子都是中毒。
但这天毒教主施毒之法,以及所施之毒,都是诡秘玄奇得不可思议,而很显然地,妙灵道人若不答应这荒谬已极的“建议”,门下的弟子,便无药可治!
这“天毒教”三字,妙灵道人从未入耳,天毒教主是谁?怎么有竟能使终南山数百道侣,在无形中受毒的神通?他都茫然。
最令妙灵道人惊骇震怒的,却是这天毒教主,不但要自己将这先人创业多年的基业双手奉送;还要自己声言天下武林,率领开宗立派已数百年的终南派,归依到他那从未听过名字的“天毒教”下。
这事别人听来,也许极为荒谬可笑,但妙灵道人,却绝对没有这种感觉,因为他深深地体会到这张字笺的严重!
因为,如果他不答复,门下垂危之弟子,显然无救。而他虽是终南派的掌门,却又怎能答应这旷古未闻的要胁呢?
他心情素乱,惶恐万状!
可是,就在他接到那张“谕示”的第三天,终南山上竟来了救星。
在终南山玄妙观后园竹中的丹房里,妙灵道人满怀悲痛地将这事源源本本说了出来。
因为自古以来,武林中无论成立任何宗派、帮会,都绝无在创教之时,以要胁手段,求别一宗派,全部归依于自己的。
三心神君冷哼了一声,道:“‘上体天心,一统武林。’哼!我老人家还没有听过有这种狂人。也从不知道天下还有我老人家不能解的毒。妙灵!你引我去看看!”
剑先生微一沉吟,却道:
“不看也罢,据我揣测,这种无色无臭、能在无形中使数百人中毒,而中毒之人在昏迷不醒中渐渐死去的毒药,普天之下,除了昔年五毒真君以守宫之精,蜘蛛之液,毒猬之血,赤练之汁,百足之唾,和以苗疆深山绝崖中的瘴毒草,再加上几种毒物和成的‘蚀骨圣水’之外,恐怕再也没有一种毒有此威力!”他微微叹气,又道:
“五毒真君制成此物之后,适逢天下武林同道的君山之会,五毒真君竟想以此物将天下武林高手一网打尽,只是那‘蚀骨圣水’也委实厉害,数百个武林高手,果然一起中毒,五毒真君正自洋洋得意,哪知此时已功参造化的一个奇人——虽然中毒,但却功力未失——逼着五毒真君取出解药,才免了武林这一场浩劫。”
室中诸人都凝视着他,就连三心神君,也在静听他的下文。
他微喟一声,又道:
“五毒真君也被那位前辈异人一掌劈死,只是他们制成的一樽‘烛骨圣水’,据说只用了数滴,其余的竟不知下落了。”
孙敏忍不住问道:
“那毒水只有几滴,就能使数百个武林高手,一起中毒吗?”
剑先生缓缓道:
“后来我才知道,那五毒真君是将毒汁滴入食水之内,虽仅数滴,却已使那满溪之水,都变成了极为厉害的毒药,我一听妙灵所说的情形,便知道那‘蚀骨圣水’,又再次出现。想来也必是终南山的食水溪中,被人施了这种毒汁,而中毒之人,功力深浅不同,是以发作的时间,也前后各异。”
妙灵道人却怀疑地问道:
“那么小侄也曾饮过溪水,却怎地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呢?”
剑先生眉心紧皱,道:
“这可能是施毒之人,为了留你有用,是以乘你不觉时,在你食物中暗暗放下解药——”
三心神君却道:
“你却又怎能如此确定,这毒就是那‘蚀骨圣水’呢!昔年君山之会,我虽未及赶上,但也曾听人说过,只是没有这般详尽罢了。难道天下就没有第二种如此毒的毒药吗?”
剑先生微喟一声,叹道:
“我之所以如此确定,因为我那时年龄虽极幼小,却也随着先师参与此会,也中了如此之毒。”
“近年我浪迹天涯,在滇西一带,就曾听到一位故人说起,五毒真君的‘蚀骨圣水’,又重现江湖,却想不到终南弟子,竟都中了此毒!”
孙敏虽然没有听过数十年前的魔头——五毒真君的名字,但听剑先生说得如此沉重,就知道此毒必定非同小可,黛眉不禁紧皱。
而妙灵道人更是惊恐不己,满脸悲怆之色。
只有三心神君,两眼微闭,似乎隐入沉思。良久,他才缓缓说道:
“以七种以上绝毒之物,合成的毒药,我也无法可解。”
他忽然目注剑先生道:
“数十年来,我始终无法猜透你的师承来历,你一说此事,我倒想起来了,那解药放在何处,你总该知道吧?”
此话一出,众人都不禁一怔!
剑先生也自面色微变,但仍沉声道:
“我之师承来历,本无不可告人之处,你既然知道,就该知道我的苦衷。至于那解药,昔年果有剩下,但那位前辈奇人,后来为一事,痛恨天下人,将此解药连同一本上面记载着他一生武功精粹的秘籍,和一颗两百年东海屠龙仙子所制,能夺天地造化之功的‘毒龙丸’,都封在一个绝秘的所在。声言:日后若有一人须吃了他当时所受之苦者,才能得到此物。而那位武功妙绝天下的异人,竟在万念俱灰的心境下,引刀自决了!”
孙敏和妙灵道人,都无法揣透剑先生口中的武林异人,到底是谁?
三心神君却俯首沉思,突然凝聚真气,以传音之法,向剑先生道:“我和你相交多年,该算知友,此刻我只问你一言,武曲星君独孤灵是你何人?他那本‘天星秘籍’的藏处,普天之下,是否只有你一人知道?”
孙敏和妙灵道人,茫然望着三心神君,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剑先生面上的神色,虽然极力控制,但仍大变。
他目光凝注三心神君,也以“传音入密”之法,缓缓道:
“你既然猜破,多言何益?昔年之事,令我终生难安,是以我从不以真面目示人。那本‘天星秘籍’的藏处,的确天下只有我一人知道,但我除非遇到那位奇人口中所说之人,绝不会对人说出。”
三心神君双眼一张,但却立刻闭了起来,若有所失地道:
“我多年潜居,此次下山,多半就是为了这本‘天星秘籍’。但我竟将隐居于青海穆乌鲁苏河、布克马因山口的无名怪叟,认做是武曲星君独孤灵唯一弟子。我今晨才说有事求你相助,就是要你同往青海,去找这‘天星秘籍’的下落。”
他长叹一声,竟不再传音,放声道:
“哪知我差之毫厘,谬之千里,这心愿只有落空了!”
他双眼再次张开,两道神光,利刃般地落在剑先生脸上,道:
“只是你若不说出那解药的下落,难道忍心眼看玉机老道的数百弟子,都葬送在这‘五毒真君’的‘蚀骨圣水’之下吗?”
这两位神色冷漠的异人,此时也在大失常态;尤其是剑先生,脸上竟露出了痛苦之色,显得内心之矛盾,已达极点!
孙敏缓缓踱到床前,突然看到那冒死救她的青年侠士,脸孔在灯光下苍白得可怖,轻轻伸手一探,鼻息竟已在若有若无之间,她大骇之下,忍不住“哎呀”一声,脱口惊呼了出来!
这一声谅呼,使得丹房中另外三人,目光都转到她身上。
“他……他看样子不成了!”孙敏惶急地说道,焦虑之情,溢于言表。
三心神君又长叹一声,走到床前道:
“我救得一个人,且救一人。”
侧目一望剑先生,又道:
“至于其他的数百条人命,就全操在你的手上!”语声沉重。
孙敏微喟,忖道:“看来人言真的不可尽信,江湖上传言三心神君恶名昭著,哪知却是个仁厚的侠士!”
她却不知道,三心神君潜居二十余年之后,已大大的改变了性情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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