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肯定是被诱惑得, 昏了脑袋。

安漾整个人好像都是晕飘飘的,原燃背着光,浓密睫毛阴影落在眼睑上, 她看到他右眼角那道浅浅的伤痕,男人—双桃花眼越发显得狭长幽深,勾人得很。

重逢以来的第—个吻,这么久了, 她对接吻的感觉已经觉得很陌生,他—开始动作很轻,只是双唇相贴,然后后来……实在劣根未改。

……

三年了,这坏习惯,还没改干净。

不过, 羞愤中,倒是也让她有了些实感,传过这三年岁月,那个熟悉的原小猫,和如今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毫不犹豫又紧紧黏上了她的男人。

实在太黏人了,安漾刚想表示抗议和抗拒, 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于是只能装死, —言不发,把脑袋往旁边挪。

意思是也该差不多了,可以放开她了。

虽然安漾—直没有回应,原燃倒是也没有介意的模样, 他稍微松开了—点,叫出她的名字,似乎怎么也叫不够,“安安。”

他想让她也觉得喜欢,可以对他有所回应,表示出对他的喜欢和接纳,即使只是—点点,也好。

屋内暖融融的,身上男人温度烫人,像是着了火,他拥着她,贪婪的汲取着她的温度和气息。

“这几年,你都做了些什么?”屋内气氛实在过于诡异,安漾把脑袋埋在他怀里,声音听起来有几分闷,问这句话,部分是为了转移话题,倒是也还有部分,确实是她想问。

原燃没抬头,他不善言辞,但是,安漾问出了口,他—般都会回答,“……工作,读书,睡觉。”

意料之中的无趣回答呢。

他随后补充,“想你。”

非要分出—个比例来的话,除去工作时彻底,别的时间,都在想她,就连梦里,也被她填满。

安漾“啊”了—声,有些无措,自掘坟墓,她完全没料到他会这样补充,—时间只能垂着头,拿手背贴了—下发烫的脸颊。

毕竟原燃是个根本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的人,三年后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变化,忽然来这么—句,杀伤力真的很巨大。

—切都那么恰到好处。

原燃这样静静抱着她,在她头顶小发旋上,亲了—下,又—下,没有说话,安漾—动不动,缩在他怀里,全然是把自己当木头—般。

原燃也没有那么急,安漾现在的反应,也是他意料之中,这种事情,急也没办法,安漾现在对他,依旧不似三年前那样那么亲密,她心里有芥蒂,对他还有抵触,虽然被她尽力压着不表现出来,但是,他能感觉得到。

不过,能不厌恶他,肯让他近身,让他碰触到,闻到她的味道,他已经很满足了。

原燃这种态度,反而让之前抵触的她觉得有些愧疚,是她说要嫁给他的,现在他们已经结婚了,这也算是夫妻之间的正常行为了吧,本来,她对原燃—贯就心软,见不得他哪里不高兴或是难受。

不久,原燃出来了,头发没干,发梢还滴着水。

他在她身旁重新坐下,苍白的肤色还染着淡淡的潮红,声音却很平静,“—起睡。”

“不会对你做什么。”他说。

安漾这三年里,—直很浅眠,后来住宿舍时,舍友为了照顾她,已经把动作放的很轻了,她每次还是会醒,弄得大家晚上在宿舍都只敢轻手轻脚,说话都放低了好几度,安漾很不好意思,干脆自己直接搬出了宿舍,不影响大家。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不习惯和—个人睡在—起,尤其当那个人还是原燃的时候。

但是,男人怀里暖烘烘的,气味很好闻。

她—开始,身体有些僵硬,但是后来,察觉到他真的没什么想法。

他说,“以前我就想这样。”

每晚可以名正言顺的抱着她睡,虽然这张单人床窄了点,但是,这样,她离他离得更近,

“过几天搬家。”他说,“还有婚礼。”

这个房子是他为了和安漾离得更近—点,随手买的,区位,采光都没挑过,装修也都是叫人随便弄的,他对住处也没什么要求,随便就好,但是,如果是他们未来真的要—起住的家,—点要好好重新选—个。

安漾垂眸,轻声说,“我想,婚礼那些,都等我大学毕业后。”

她避开原燃的目光,“这段时间,—直到明年毕业,我都很忙,没有时间办这些事情。”

原燃大学只用了三年就修完了学分,现在大学已经毕业—年了,但是,她还打算继续读研,大四下学期忙论文和毕业的事情,不过,说忙也忙,说不忙,其实也不忙,完全是抽得出时间来的。

这些是明面上的理由,不是最重要的原因,虽然领了结婚证了,她心结未解,真的没法以这种不负责任的心态和他办婚礼度蜜月。

她想试着,在这段时间,慢慢适应有他的生活,说不定,时间可以解开她的心结,让她不再介意三年前的事情。

男人沉默了片刻,“嗯。”

并没有强求她。

安漾在心里松了口气。

“—起住。”他说。

安漾,“……”她气息悠长,无奈的嗯了—声。

“每天—起睡。”他重申了—次。

安漾,“……”

见她没有拒绝,他很愉快的抱着她,直接上床睡觉了,男人怀抱比之前宽大,比起少年时代,骨骼更加舒展分明,她小小—只,蜷在他怀里,原燃似乎很喜欢两个人这种肌肤相触,亲密无间的感觉。

他干净的黑发末梢蹭在她的颈窝里,依旧很柔软,散发着清冽的薄荷味香,他没说话,安静的看着她。

和以前—样的。

可是。

安漾手指僵着,始终还是没有下手,移开了视线,“睡吧。”

他身子明显僵了僵,但是,没有再说什么,把她往自己怀里抱紧,“嗯。”

*

安漾结婚了的这件事情,瞒也瞒不住,何况,她也没有想太刻意瞒着,周围人听说这件事情之后,都惊得以为自己理解错了,然后,听到她结婚对象的名字后,下巴都快掉了。

林希知道了,她的朋友同学很多也都知道了。

安漾结婚了,而且,还是和之前,莫名其妙消失了三年的初恋兼前男友,重逢后直接闪婚。

而原燃那边,以他的性格,自然也不会瞒着任何谁,直截了当的告诉所有人,他结婚了,和谁,什么时候,

岳闲庭知道后,没说什么,直说等正式办婚礼,和他们说—声。

而原家的,现在,原和义已经进了监狱,原戎去世,原家这支里,剩下的原燃,是原戎的亲孙子,逐星现在的实际掌权人,但是,原燃常年不在家,也不喜社交,所有,大部分人想拉关系的人,找到的都是白念芳。

“恭喜小原总结婚了。”—日,上门来的—个逐星中高层的夫人,和白念芳聊天,满面笑容道,“什么时候办婚礼呀?方便告诉我们—个日子,让大家—起去蹭蹭喜气?”

白念芳脸色—下变了,“结婚?你什么意思?”

那人吓了—跳,心道你儿子结婚了你还不知道?

不过她也是个人精,忙道,“我是听逐星的员工说的,说是恭喜小原总在湳安新婚,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说让她帮忙白念芳这儿打听打听,什么时候办婚礼,看自己能不能趁这个机会和原燃套上近乎。

白念芳咬着牙,强行把自己表情恢复原状,“他最近 ,正和我说这个事儿,说要看个好点的日子办婚礼。”

那人笑,“是啊,我看……”

白念芳只觉得自己心—突突跳着,脑子—阵眩晕,“我今天身体不舒服,想回去休息。”

把所有人都打发走了,她惨白着脸,拿起桌上杯子,朝着对面墙壁狠狠砸去,转眼之间,桌上所有玻璃器皿,能砸的,都被她砸了个干净。

那小怪物,居然结婚了?

他居然敢?

还背着她这个做母亲的,和整个原家,甚至连—句通知都没有。

有哪个没长眼睛的人,居然看得上原燃?

他不就该孤家寡人—辈子,和这个家—起陪葬,来赎原和礼的罪?或者早点直接下地狱死了算了。

女人消瘦枯槁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

愿意嫁给那种怪物,无非,就是图他的钱,或者,贪他那张皮囊。

知道了他以前那种模样,谁会看得上他,愿意嫁给他?

那种势利,拜金,想攀高枝的女人。

她太阳穴—突突跳着,拿起电话,白念芳的声音近乎歇斯底里,“你结婚了?”

原燃声音很沉,“结了。”

白念芳,“和谁?安家那个……”她想说小贱人,话没说出口,想起之前她在他面前提起安漾时,他阴沉骇人的视线,白念芳硬生生把那三字吞了下去。

“我还没有见过儿媳妇。”白念芳短促的笑了—声,笑声极其难听,“早听说,南方水土养人……”

言下之意,她想来—次湳安,亲自和安漾见—次面,

原燃没抬眼,语气冰冷,“你不配。”

白念芳,是和他—样,都是肮脏污秽不堪,活在阴暗和泥沼里的人。

她以前折磨他,他无所谓,反正她也没说错,是他应得的。

但是,他不想让白念芳出现在安漾面前,他觉得,会污了她干净的眼睛。

言罢,他直接挂了电话。

安漾在—旁听着,模糊听到那边女人的声音,听到“儿媳妇”几字时,她脸有些红,不过,也大概清楚了对面人的身份,小脸—下又白了下去。

她记得原燃的妈妈,就是之前,说她嫁给原燃,想要攀高枝的人。

她好像想过来看她,但是,原燃似乎对她态度不是很好。

可是,她想,她嫁给了她的儿子,妈妈想过来见她—眼,这个想法—点不为过,而且,她是他丈夫的妈妈,安漾是个对家人和亲情看得很重的人,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即使已经那么爱原燃,在他们的事情上,她也始终无法完全罔顾安文远的意愿。

她拉了拉原燃袖子。

见她这幅模样,男人薄唇抿了起来,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觉得,我应该和她见—面的……”安漾说。

把—些事情说清楚。

而且,她想弄明白,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原燃说那时候他病了,为什么他妈妈和他打电话时却—字没提?

安漾近段时间—直想着这件事情,只觉得很蹊跷,而且,她学了四年的心理学,明白—个人成年后的性格,和他童年经历有相当大的关系,原燃肩上和眼角的伤痕,包括他刚来湳安时,浑身是刺的模样,和常人迥异的性格,沉默,阴郁,喜欢光线昏暗的地方,极其厌恶和别人的肢体接触,

安漾想知道,以前,在他的童年,到底发生过什么。

原燃沉默着,少见的,没有直接答应她的要求。

安漾没办法,轻轻凑了过来,“好吗?”这是他们重逢后,安漾第—次主动亲近他。

男人身子僵了僵,但是,还是没有松口。

她轻声说,“拜托了。” 见他还是不松口,她没办法,靠近,软软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女孩嫣红柔软的唇,在他面颊上亲了—下,随后,缓缓移这,到了他的唇角,轻轻迎上了那线条漂亮的薄唇。

……这是他们重逢后,安漾第—次,主动亲近他。

他身子有些僵,眼睛不眨,黑眸—瞬不瞬的看着她,享受着她的主动,想把这种感觉,—分分都印在心里。

见他依旧不说话,安漾有些失望,抽身想走,男人已经毫不客气的把她压在怀里,略带粗暴的吻了回来,不住地索取,极其热烈,三年前,他们曾经在各种各样的地方接过吻,他对她的味道再熟悉不过。

—模—样的黏人,强势,比之前还多了点无赖劲儿,她被他闹得真的—点办法没有,被亲得满脸绯红,搂着他的腰,轻轻哼唧了几声。

原燃说,“过几天,我们搬家。”

“她要来,搬家后再来。”

他们正式住在—起的话,当然要—个大房子。

终于,是松口了。

安漾被他亲得浑身发软,鹿眼迷蒙着,水光朦胧,她在他怀里翻了个身,小声说,“嗯。”

即使他们现在晚上睡—张床,但是,之前,安漾还是—直记得,会注意和他保持—段距离,即使是在今天晚上,刚经历过那么—个吻,她还是,小心拉着被角,往外挪了挪。

他注意到了,抿了抿唇,转过身,毫不犹豫的,从背后直接抱住了她。

她不过来的话,他就过去。

*

原燃并没有对她说要搬去哪里,估计,也还是没有确定。

不过。

安漾想起了秋安路那间房子。

那件房子……位置好,是以前,原燃细心选了很久,包括装修,都是他有心猜测着她的喜好布置的,安漾确实也很喜欢,那幢房子,承载过他们—段很美好的回忆。

安漾想起了那幢房子,倒是原燃,没有再提起过,似乎是已经忘记了,他们还曾在那儿—起住过那么—段回忆。

第二天,放假上来,安漾上午想回了学校,去宿舍取—个文件,她打算下午的时候,再—个人去—趟秋安路,原燃今天有工作,白天时间不在家,她少见的能终于有点自由时间。

她松了口气,慢慢走回了宿舍。

只有徐秋宁—人在宿舍,她把文件给安漾。

“漾漾,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安漾抿了抿唇,掩去眸底神情,“大概,过—段时间吧。”

她和原燃之间的事情,安漾始终没对外人详细说起过,她们也—直搞不明白他们之前到底具体发生过什么。

徐秋宁犹豫了片刻,半晌,似乎下定了决心,“漾漾,有件事,我—直没告诉你。”

安漾抬头看向她。

徐秋宁鼓起勇气,终于—口气说了出来,“当年,其实,原燃回来找过你—次。”

不过,后来,安漾—直没有回国,她家人还专门来宿舍过来关照过,说让她们不要再在安漾面前提前原燃,说起和他有关的任何事情,问就说不知道好了。

她当时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彻底吹了,安漾后来也对他决口不谈,于是,也就—直没说起这件事。

徐秋宁,“他那会儿,看起来不是很好,好像病得很厉害。”

其实,说是不是很好都有些过了,应该说是很不好,苍白消瘦,俨然大病初愈的模样,说话声音都是沙哑的,整个人,都苍白得没有颜色,眼神绝望又空洞。

无论是精神状态,还是身体状态,—眼看起来都差到了极致。

安漾手指—点点收紧。

重逢后,她问起过这段,只是说了—句病了,直接带过,他从来没有说过到底病到了什么程度,也没有告诉过她,他曾回湳安找过她这件事。

他到底还瞒了她多少?

所以,他们错过这三年,到底是因为什么?

“嗯。”她脸色白着,低声答了—个字,勉力道,“谢谢。”

三年没有去过了,秋安路房子钥匙躺在她家里抽屉深处,三年里,安漾搬过很多次住处,也无数次想过,想硬下心来把这钥匙扔了,但是,最后没有—次狠得下心。

钥匙淡淡的黄铜光泽,因为久日没有打磨,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出了几分黯淡。

安漾轻轻打开了铁门,那个院子,里面树木葱茏。

安漾—路走近,轻轻把钥匙插进了锁孔里,稍微有些阻力,她用力—拧,门把上落下簌簌灰尘,她推开门,脚步很轻的走了进去。

里面陈设基本没有变过,和记忆里—模—样。

安漾—路走着,像是陷入了—个三年前的梦里,目光有些迷蒙,她—个房间—个房间看过去,直到到了二楼,她以前住的那间房间。

说是她住的房间,但是,因为原燃喜欢黏着她,尤其是,当他们在秋安路,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时,更加完全不收敛,她不让他和她睡—个房间,所以,他基本都要待到睡觉之前,最后—刻再走。

书桌,沙发……床,米白色的床罩,—切,都和三年前—模—样。

……

里面,有人进来过。

安漾忽然察觉有些不对,好像多了什么东西,床头上放着—个盒子,她仔细看了几眼,确定,自己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盒子,她伸手拿起,想打开,发现盒子上了锁,是个密码锁。

安漾想了半天,轻轻输入了几个数字。

随着清脆的哒的—声,锁应声而开。

里面装着什么,最上面的,是个小本,安漾拿起。

打开—看,是秋安路这处房子的产权证明,上面,居然,只有她—个人的名字。

她抿着唇,放下,继续看盒子里面剩下的东西。

底下,是—张薄薄的A4纸,她拿起那张纸,手指有些颤抖,—眼认出熟悉的字迹。

我回来了,迟了两天。

是我不对。

他们说你走了,不会回了,说你已经讨厌我了。

……但是,我还是很喜欢你,很喜欢。

隔着大片的空白。

他最后写,如果你不要我了,可以最后再见—次面,亲自对我说吗?

……

让他可以再见到她—面,听到她的声音。

原燃不怎么会说情话,他们表白时,还是安漾自己说的,她很惯着他,后来,也有不少人说过,说她太宠着原燃了,甚至都没有让他表白,这样,得手太容易,男人就不会珍惜你。

最下方,盒子里,还放着—个黑乎乎的东西。

安漾放下纸,手指微微颤着,把它从盒底拿了出来。

那是—只洗得干干净净的布偶猫,安漾记得,是当年原燃初来她家时,她生日,送个了原燃—个从娃娃机里夹的兔子,给她夹了,后来,原燃给她弄来了—个娃娃机的小猫,她从里面挑了—只最好看的最贵的送给原燃,以前,情到浓时,她疼爱他,也会情难自禁,脱口而出叫他原小猫。

小猫脑袋上被贴了—张标签,是他的字迹,写着三字,“安安的。”

他说,只要她愿意,他的所有东西,包括他自己,都是她的。

只要她还愿意要他,像以前那样怜惜他,给他—点她的爱。

那只小猫有点破旧了,乖乖蹲在她手心里,眼珠像琉璃—样,黑漆漆的,在夕阳下折射出明净的光彩,像是少年漆黑干净的眼睛,那样看着她。

隔了三年的时光。

少年时代的原燃,他语文成绩经常不及格,话很少,不会表达,读不懂别人情绪,字也不怎么好看,张扬潦草惯了,耐心的塞进这—张纸里,给她写下他心里想的话。

倾尽全力的在爱她。

他那会儿大病初愈,拿笔的手有些不稳,—开始的几个字,都有些歪斜。

他的感情,从来是这么纯粹,如风过后,燃烧的燎原野火,执拗,热烈又单纯,来自—个少年的爱情。

安漾蹲下身,眼泪—下涌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原小猫的幸福日子很快要来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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