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忠义侠马玉龙由公馆起身,出了庆阳府东门,一直扑奔东北。他心急似箭,恨不能展眼即到。只因道路不熟,树木森森,非山即岭,行至红日西斜,已是口干舌燥,就想寻个镇店歇息。正往前走,远远看见有一村庄,及至身临近处一瞧,稀稀朗朗也有七八十户人家。马玉龙进了西村口,一直往东走,见路北有一处瓦房,盖得甚是齐整,门口有八字影壁,大小门一概都是磨砖对缝,雕刻着花草,象是富贵人家。马玉龙走到门首,就见由里面出来一个小童,不过十四五岁,身穿蓝布褂裤,白袜青鞋,倒也长得俊秀,迎着马玉龙深深一揖。马玉龙说:“学生才下学?”小孩说:“你老人家可是副将马大人,由庆阳府来的?”马玉龙说:“不错,你怎么知道?”小孩说:“我家主人叫我来请你老人家,请跟我走吧。”马玉龙说:“你家主人是谁?在哪里住?”小孩用手一指说:“就在这门里,你一见就知道。”玉龙一想,说道:“我也没来过,这里怎么有认识我的,绝没有熟人。”

小童头前带路,马玉龙后面跟着,进了大门一瞧,是四合扇朝南房,倒厅三间,连门洞开,东西配房各三间,北上房三间,旁边是一间穿堂,屏风后还有一层院子。马玉龙看了一看,倒也齐整,就问小童说:“你家主人在哪里?”见那小童来到北上房,把帘子一掀说:“在这里。”马玉龙往屋中一看,吓得倒退两步,原来屋子中坐着一位二十多岁的妇人。马玉龙一看,真是进退两难,自己与她并不认识,不由得就愣住了。小孩说:“这是副将马大人。”那妇人说:“哟,贵人来到,有失远迎,大人请里边坐吧。”马玉龙也不好不进去,到了屋中,一看这妇人有二十多岁,长得眉清目秀,唇绽樱挑,香腮带笑,头梳碧龙髻,淡搽脂粉,身穿一件淡青绢绸汗衫,品蓝色的中衣,足下窄窄金莲,大红缎子花鞋。一见马玉龙进来,那妇人带笑开言:“大人请坐,大人可就是那位忠义侠马大人?”马玉龙说:“是,尊驾怎么知道?”那妇人说:“我还知道大人是由庆阳府而来。”马玉龙说:“不错。”妇人道:“大人可是上连环寨去找印?”马玉龙说:“正是,尊驾可知道这印信是谁盗去的?现放在何处?”那妇人说:“我知道,大人少坐,我指大人一条明路。”说着话,那小孩已倒过茶来。

马玉龙心想:“正愁道路不熟,她如指我一条明路,岂不甚好。”这才问那妇人贵姓?妇人说:“实不相瞒,我丈夫姓甄,名叫飞龙,有个外号叫混海鼋。他在连环寨管带五百只船,凡连环寨出入的人,他必先得知道。昨天少寨主要船出去上庆阳府,天亮才回来,说把知府印信盗来了。”马玉龙说:“他既管五百只船,也算个大头目了。”那妇人说:“别提了,他一天就知道喝酒,什么都不管。我娘家姓尹,自己名叫春娘;家中还有我父亲,叫巡海鬼尹路通;有一个叔伯哥哥已出了家,名叫飞云。我有两个兄弟,一个死了,叫采花蜂尹亮,现在还有一个,叫一枝花尹庆。丈夫他自娶了我,天天醉了醒,醒了又醉,并不把奴家放在心上。奴家今日得遇尊颜,真乃三生有幸,称了我平生之愿。大人由庆阳府而来,是坐轿还是骑马来的?”

马玉龙说:“我并未坐轿骑马,是步行来的。”尹春娘说:“大人步行来到,可真乏了。二喜,烫点酒,预备几样果子,让大人吃点。”小孩答应出去。马玉龙说:“我不会吃酒,因有公干在身,不能久停,尊驾既知道连环寨盗印之事,可否指我一条明路。”尹春娘说:“今天晚了,大人不便走了。我看大人倒是风流人物,必然怜香惜玉,奴家可以奉陪满饮三杯。”马玉龙一听她说的不象话,站起来就要告辞。只见二喜在里间屋早摆上几样果子,尹春娘说:“大人不必生气,预备两杯水酒喝了,再走不迟。”马玉龙一想,人家诚心诚意,自己也不可再推,说:“那我就叨扰一杯吧!”

进到里间屋中,见小炕桌上摆着酒菜,那尹春娘亲手给马玉龙斟了一杯,扑哧一笑,说:“我就知道你是会喝酒的,我方才在门首看见大人,叫小童二喜把大人请了进来,只因丈夫不疼爱奴家,故此我一时心动!”说着话,二目传情,那个意思,是想扑在马玉龙怀中一坐才好呢!马玉龙说:“不可,我岂能因男女片刻之欢,误了一世之名节。”正说着话,就听外面说:“好呀!嫂子你怎么招这样个野男子在屋内,我哥不在家,你真要反了。”马玉龙一听,臊得面皮皆赤,心想:“总是我自己粗鲁,才致如此。”只见进来一位十八九岁的女子,长得真够十成人才,向马玉龙上下一打量,扑哧一笑。

书中交代:这村庄叫甄家岭,甄飞龙自己娶妻尹氏,他还有一个妹妹,名叫甄丽卿,学得一身好武艺,今年十九岁,尚未有婆家。今天在后院做针黹,因心中烦闷,想到前面找嫂子谈话,刚一出来,就听她嫂子向男子说那有情之话,不由得怒从心起。及至一进来,见马玉龙二十多岁,生得五官俊秀,眉分八彩,目如朗星,鼻如梁柱,唇似赤霞,品貌出众,一肚子怒气又都没有了,连说:“嫂子有这个事,别一个人乐。”说着话,也就上了炕,叫二喜拿杯筷过来,先把马玉龙喝剩的半杯酒,拿起来就喝了。尹春娘说:“妹子不要胡说,他跟你哥哥有交情,来了我不能不应酬。”甄丽卿说:“嫂子不要瞒我,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马玉龙心想:“我乃堂堂正正的英雄,又是全真身体,倘若人家爷们回来,岂不把我的英名坏尽,莫如走为上策。”

马玉龙心中正在盘算,想着要走,就听外面喊门。尹春娘一听甄飞龙回来了,大吃一惊,想道:“要被他撞见,总得出人命,莫如我给他个先下手为强。”想罢,就摘下镖袋、单刀,径奔外面开门。此时甄飞龙已喝得大醉,被连环寨的喽兵送了回来,正在房口乱嚷。尹春娘说:“嚷甚么?报丧。”慢慢把门打开说:“进来吧。”甄飞龙刚往里走,春娘抖手一镖,正打在他的哽嗓咽喉,当时栽倒身死。甄丽卿见嫂子手拿镖囊出来,她就明白了,想道:“她把我哥打死,好去跟姓马的,我岂不苦了?莫如我将她打死,我跟了那姓马的,我也有了人家,倒是一件乐事。”想罢,自己也带上单刀、镖袋,抽出一只镖来,在门前一站。少时,尹春娘洋洋得意进来,想来告诉姓马的,我已把丈夫打死,你非得依从我不可。正往前走,冷不防甄丽卿抖手一镖,正打在哽嗓咽喉,翻身栽倒。甄丽卿赶过去,一刀把尹春娘结果了性命。自己回归屋中一瞧,大吃一惊!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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