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块缺了角的砚台,两只笔尖墨已经结块了毛笔,还有一摞白色的宣纸。

阮思义爱好风雅,书房里摆放的书籍和字画都是那种极为名贵的,当初那些人卷物逃跑,最后没东西可卷,便把书房的东西都扫荡了。经过大家各种淘捡,也就给阮思义剩了这点东西。

阮思义神情复杂的摸摸这些东西,没有说话。

第二日他找乔氏要了二两银子,他没说干什么,乔氏也没问。

晚上,他抱了一个特制书箱回来了。是那种一尺半宽半人高箱体,既能背在身后,也能当个简易小书桌的那种。

次日,他便带着这书箱还有笔墨纸砚出门了。

想是容易,做时难。

阮思义背着书箱出门时,还没感觉,等到了他提前看好的地方时,他站那处愣了好半响都没将那书箱放下。

大街上,人群熙熙。两边有小商小贩吆喝着,讨着生计,而他也要在这种地方讨生计了。

阮思义站在那处,一种浓厚的羞愧感与耻辱感侵袭着他的心扉。

“嘿,你这书生到底摆不摆摊子啊?我写了信,还等着有事儿呢。”

他侧首一看,一位年纪五十多的大娘站在那处,不耐烦的看着他。

“摆的,摆的。”

他机械式的放书箱放下,把上面的小凳子取下,又拿下一块薄板垫在书箱之上,并从侧盖取出笔墨纸砚。

墨是事先磨好的,他走路小心,并没有洒出来。摊开一张雪白的宣纸,他深吸一口小声开口问那大娘需要写什么。

那大娘像是个经常写书信的,开口迅速说了一段话。

阮思义一边听,一边斟酌,经过润色后,写出人生第一封给人写的家书。写完后,他学着旁人那样,执起给那个大娘复述了一遍。

大娘听完后,连声急道:“你这书生到底会不会写信啊,你这写的什么,都听不懂,你要是不会写,我便找其他人了。”

阮思义面红耳赤,也不知说什么。

他有些迷茫,不懂自己为什么写的不好,他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怎么可能连封信都写不好呢。

他脑海里突然闪电般经过大娘那句‘听不懂’,恍然大悟,忙道:“这位大娘,我再帮你重写一封。”

“那这封不算钱吧?”

一般帮人写家书,都是按纸张计费,一页书信,自备纸张只收三文钱,如若不自备纸张则是五文。

阮思义苦笑了一下,道:“自是不用的。”

说着,他便急笔奋书,只是几息间,又一封白话版的家书出炉了。

那大娘看他写的如此快,有点惊疑,“你这没写错吧?我都没开始口述,你就写好了?”

阮思义当然明白这大娘的意思,他记忆向来不错,这才隔了短短一会儿时间,自是不会忘记的。

见那大娘不信,他执起书信,照着口述了一遍。

大娘听完,惊喜的望着他道:“你这书生不错,记性好,你不知啊,我闺女嫁到外乡去了,隔些日子便要去封家书。这街上的写家书的摊子我都写过,他们每次都要我重复几遍才能写完一封的。”

阮思义心里又喜悦又苦涩,道:“谢大娘的夸赞,这个不当什么的。”

大娘摸出一个‘民封’,递给他,“你帮我装起来,封皮写个孙月娇亲启。”

“好的。”

大娘拿着信高兴的走了,留下五个铜板。

阮思义看着那五个脏兮兮的铜板,发了好半天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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