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楼和跳崖最大的区别就是……跳崖路线更长,遗言可以有语气助词。

战湛睁开眼睛,满以为会有撕裂般的疼痛袭来,却发现自己全身上下舒爽得很,不冷不热,不痛不痒,屁股的位置还有一点淡淡的暖意。

他低头看x下,下面垫着一只桌子大小的暖玉盘子。

……

擦!谁把他端上桌了?

战湛从盘子里跳下来,低头检查身体,胸膛腹部腿脚胳膊手,都齐齐整整的,衣服还是那一身。他松了口气,生怕又莫名其妙地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是一间四四方方的普通石室,四壁莹白,透着薄光。

他转了一圈,找到一道疑似机关控制的门,伸手在四下摸了摸。手掌碰触到墙,然后……穿了过去。

战湛怔住,震惊地把手从墙里“拔”出,又“插”入。

这怎么可能?

他换了只手试,竟然也穿过去了。

……

他逃难地跳回来,急躁地喊人。

从大哥非邪到寒非邪寒霸法拉利……最后到爹娘师父,把认识的都喊了一圈,却始终不见回音。这个石室就像一个诡异的牢笼,隔绝与世界的联系,独独剩下他一人。

他跳到盘子上,盘子传来的暖意慢慢地安抚着他。

他呆了一会儿,又跳下来,咬咬牙,将脑袋塞进门里。

石门比想象中的薄,他的腰才弯了四十五度,就看到一条长长的平滑的长道。道壁的材质与石室相同,也是闪烁着如萤火虫一般微弱光芒的莹白色石头。

战湛记起白梦境那段长廊,脑袋里依稀有了些零碎的想法。

他走出石室,顺着长道往前走。

道两旁偶尔会出现相若的石门,他好奇地张望过几间,发现有的布置得像书房,有的像仓库,有的像卧室,还有的像停尸房。

他看着停在石室中央的那具透明的棺材,里面依稀躺着一个人,好奇地走过去,低头打量棺材里的人。

棺材分里外两层,外层是水晶,里层是冰,模糊了棺材里人的样貌。

他将脑袋深入棺材里,那人的面貌随着他越来越低的腰渐渐清晰……清晰……

战湛全身僵硬地弯腰站在那里很久,久到要和棺材融为一体,才骤然惊醒般地跳开,连退七八步,贴着石壁站着。存于脑海的记忆片段一点点地聚拢来,从跳崖慢慢倒着往前回放,再顺着下来……思绪渐渐清晰。

那时候,他没来得及跟寒霸跳到巨鸟上,被一阵巨力从平台上刮了下来,画面定格,他清楚地看到寒霸脸上的震惊和恐慌,眼前景物被血红覆盖,像是血花铺天盖地地洒下来,再后来,自己身体急速****……

他哆嗦了一下。虽然是极快的一瞬间,他的记忆仍准确地捕捉到了那股从背部传来穿透整个身体的剧痛!

他,摔死了。

那具棺材里躺着的尸体就是他。

而现在的自己……是鬼?

他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他呆呆地站着,仿佛时间跟着静止,唯一流淌的,是心头翻起的浪潮。

这个世界的设定是有复活药的吧?

自己这样的情况应该可以复活吧?

寒霸不会放弃自己的吧……

他突然想见寒非邪,欲|望来得湍急,猛烈地冲垮理智。他飞快地跑出石室,慌不择路地跑着,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只知道跑得太快来不及收腿,突然就从山壁撞出去了。

阳光猝不及防地晒在他身上。

他“啊呀”大叫一声,伏在地上抱头,怕自己魂飞魄散。过了会儿,太阳还是好端端的,他也是好端端的。

战湛慢慢地爬起来,看看地上,的确没有影子,可是身上也没烧出洞来,顺手擦了擦假想中的冷汗,松了口气。幸好这里的鬼魂系统和原来的世界不是一个设定。

这时候他倒有心情看风景了。

他正站在一座高山的山脚处,山势陡峭,直得看不到坡度另一边是河,水流平缓,就是没桥。

战湛顺着山脚走了一圈,开始爬山……

然后,他遭遇到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他的手会钻进山里去。

虽然鬼不会在山石里憋死,但光想想自己被困在山腹中找不到出路的情景,他就吓得将手缩到身后。孙悟空当年被压的时候脑袋还能放风呢,他不想混得比孙悟空还惨。

他只好顺着山脚继续走,走着走着,就到傍晚了,他不觉得累,但前面的路却被河水挡住了。他试着将脚放在水面上,然后一点点地沉了下去。他赶紧退后两步。

上不得山,又怕下水,他是被囚禁在这里了吗?

战湛愤怒地抬脚踹在山上,然后……站稳了。

……

他想了想,用胳膊肘碰了碰山,也没有穿过去。也就是说……身体先过去的话,就会穿,先碰到衣服的话,就不会穿?试了几次,果然是这样的道理,他安心了,用衣服裹着手,艰难地爬起山来。

手掌不能抓石头,他能用的动作很少,有些艰辛,又因为当了鬼,地心引力对他的作用不大,既不会被扯后腿又感觉不到痛,艰辛也艰辛得十分有限。

好不容易爬到上面,正赶上月亮下山,太阳重新打卡上班。

他站直身体,伸了个完全不需要的懒腰,转头就看到一个十分眼熟的洞口,更眼熟的是洞上面的字——白梦境。

……

他顺着山道飞快地往山上跑,山道上方下来两个人。

战湛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却发现对方的目光直直地掠过自己,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今天的菜真不错。”

“明天山主回来了,杨姑娘高兴。”

“哈哈哈……接下来天天都有肉吃了。”

“是啊。”

两人笑嘻嘻地肩并肩地从战湛身边走过。

战湛捕获了很多信息。

第一,白梦山上有一个山主。

第二,菜色是杨姑娘负责的。

第三,今天有肉吃。

战湛有些馋嘴,舔了舔嘴唇,继续往前走。

山道很快走尽,站在山巅四望,山上一切清清楚楚。被焚烧的亭台楼阁已经重建,不如原先华丽,却结实得多,走廊下方斜插着好几条铁杆子,托住廊道。

不时有巡逻队从他身边走过,穿的却是清一色的制服。

战湛正想着找个地方探听下消息,就看到一个十分眼熟的青年急冲冲地走上来,大步从他身边跨过,顺着廊道,直接冲入一楼大堂。

战湛正想跟上去,就看到他又带着几个更眼熟的人从大堂里冲出来,匆匆忙忙地朝山下奔去。

战湛看着那群人,激动得不能自已,飞快地跟在后面。

那群人跑得快,沿路又不断加入弟子,队伍壮大起来,战湛怕撞到人,慢跑了几步,很快就被甩在后面。等他到山下,熟人已经被淹没了,只听到闹哄哄的欢笑声。

战湛急得直跳,想干脆从人的身体里穿过去,又怕什么副作用,在外围犹豫不决。

队伍缓缓动了,像个穿着臃肿的胖子,慢慢地朝上移动。

战湛急了,大吼道:“金叔!”

他声音很洪亮,可根本没人理睬,不由沮丧。

喧哗声陆陆续续停下,全场突然静下来,其他弟子四下张望。

战湛跟着张望。

过了会儿,队伍继续前进。

战湛默默地跟在后面。

队伍渐渐散开来。只有一小撮人继续往前走。

战湛趁机贴着金谦,一边呼呼地吹着他的后颈一边抱怨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这是正宗的鬼吹气啊,好歹摸摸脖子啊,一点警觉性都没有。还是皮太厚了。”

好好走着路的金谦突然被拉开,换了个人挡在前面。

战湛吓一跳,差点收不住脚撞上去。他停下脚步后,不耐烦地抬头道:“转道起码打个方向……灯……寒霸?”

眼前的寒非邪和记忆中大不相同,脸仍是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只是成熟了,也颓废了,嘴唇上方蓄起了胡子,神情有些疲倦,可眼睛亮得惊人。

战湛先被看得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好像要被这双眼睛给吸进去了,随后想起自己仍是鬼魂状态,寒霸看的应该不是他,不由转头往后看。

一只胳膊擦着他的肩膀绕到他的身后。战湛急忙回头,却发现自己被寒非邪抱在了怀中——准确的说,是环在怀中。

寒非邪努力控制着激动到颤抖的声音,轻声道:“欢迎,回家。”

战湛心酸了,抬起手,轻轻地环住他的腰,“嗯。”

“是……小公爷吗?”金谦紧张地问道。

他身后,朱晚和孔妍姿表情十分期待,曾经的欧阳少年现在的欧阳青年虽然没有表情外露,但脸上还带着几分欢迎,剩下的一男一女战湛觉得男的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直到男子喊女子“柳柳”,他想起来,男的不就是杨成奇吗?女的不用问,当然是杨柳柳了。

说起来,他们既是造成旧战湛命丧九泉的导火线,也是成就他和寒非邪第一次见面的引路人。

寒非邪看他一直看着杨柳柳,心里不悦,但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将这股不悦压制了下去,松开他,淡然地介绍道:“杨成奇,杨柳柳。”

“我记得。”明知他们看不到,战湛还是打了个招呼。

金谦凑过来,顺着寒非邪的目光看着战湛的方向,试探道:“小公爷?”

战湛走上去,佯抱了一下,“金叔。”

寒非邪在旁边传达。

金谦眼眶微红,连声道:“是我连累了你。”

寒非邪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去吧。”

朱晚看一大群人都要跟去,看了看寒非邪脸色,笑道:“小公爷睡了这么久,一定有很多疑问。我们这里只有山主看得到小公爷,先让山主单独将这些疑问解释清楚吧。我正好说一说这趟出去遇上的事,两不耽误。”

金谦有些不舍,被朱晚硬拖走了。

寒非邪带着战湛来到三楼最东角的房间。

战湛不等他关上门,就迫不及待地抛出一系列的问题:“你怎么变成山主了?师父和师叔他们怎么样?麒麟世家呢?水赤炼呢?还有,为什么只有你看得到我?”

寒非邪哭笑不得,“这么多问题,你要我先回答哪一个?”

战湛低头,沉默了会儿,轻声问道:“我死了?”

“没有!”寒非邪极快地否定,顿了顿,压低声音道,“是暂时的灵魂出窍。”他从脖子里抽出一条项链,链子是普通的金链子,很粗,也亏得是寒非邪,长着胡子也美得惊天动地,这么暴发户的链子戴在他身上也跟量身定做的高级定制货似的。链子上挂着一颗莹白色心形的坠子,很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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