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沈老五死了，死在了村口的那口水塘里。

谁也不知道他具体死亡的时间，只知道被人发现的时候，尸体因为在水里被泡了一晚上，已经变得浮肿了。

要说沈老五这个人，在沈家村的人缘是真不好。好吃懒做，爱喝酒，经常喝得醉醺醺的，回来后就打老婆。可再不招人喜欢，他也是沈家村的人。

在这种偏远地区的小山村，沾亲带故的不要太多。而且越是这样的地方，越是抱团的厉害。

沈老五的老娘哭得早不成人形了，这下子见到了周军这么个“凶手”，立马咆哮着冲过去就是一阵挠打。

村民们也蜂拥而至，一副誓要周军偿命的架势。

周军哪见过这样的阵仗啊，吓得他溜到同事后边瑟瑟发抖，“我没杀人啊！我真的没杀人，这事跟我没关系……”

可村民们，压根就听不进去了。

于是就苦了那些被他拿去挡灾的同事们，愤怒状态的村民们可不管那么多，碰到那些档在前头的节目组人员，要么直接推一边，推不动的就拿脚踹。

一通厮打后，周军躲无可躲，到底还是被揪出来了。

被揪出来的周军，直接就被愤怒的村民们像拖死狗一般的直接拖着走。中途周军要是敢反抗，旁边立马有人给他来上几脚。

挨打挨多了，知道疼了，周军就不敢动了。

节目组这边不是不想上前去帮忙，可那些人拖了周军走，还留着一群人虎视眈眈的站在这里，警惕着盯着他们。

他们就是想帮忙，那也要能帮得上啊！

大伙都慌神了，那眼神就看导演，导演则在看着苏若，“就不能帮个忙吗？”

苏若，“不能。”

这回答，是有点冷血了。可苏若不愿意，导演也逼迫不了他，只能赶紧掏出手机去报警。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担心这群村民们，因为愤怒，直接就要了周军偿命。

好在电话里边，警察一听说了这事，立马就赶了过来。只是找到周军的时候，周军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了。

所有的人，节目组也好，还是参与了殴打周军的村民们也好，都被警察给带走了。

而就在他们被带走的那一刻，不远处有人偷偷举起了手里的相机，把这些全都给拍了下来。

似有所感的苏若停顿了一下，然后朝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良久，才平静的收回目光。

……

一行人被带到警察局里，进行了单独的问话。沈老五的尸体呢，也被送去尸检了。

要说这整件事情吧，其实并不难调查。到了下午，整件事情的大致情况，就被警察弄清楚了。

沈老五是醉酒后，意外跌落池塘死亡的，确实跟周军没有关系。至于周军疑似和沈老五老婆有奸情那事，也在他们的调查中，还了两个人的清白。

这结果一出来，沈家村的村民们是最难以接受的。

尤其是沈老五的老娘，“怎么会？”

可事实上，只要稍微带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认为周军会看得上沈老五的老婆啊！

而因为被沈老五家暴至伤，带着小孩回了娘家的女人，也在接到消息后，匆匆忙忙匆匆忙忙赶来了警察局。

女人脸上还带着前天晚上被殴打留下来的伤痕和淤青。乍一见到沈老五的尸体，眼泪就下来了。

“怎么会没了呢？”女人哭着说，“我早就劝他，少喝点酒。他不听，一喝醉了就发酒疯打人。前天喝多了，打完我又把钱给抢了，结果这一回，就把自己给喝没了……”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让旁边的人见着了，都不由得心生不忍。然而没人知道，流着泪的女人在这一刻居然并没有觉得有多难过。相反，她内心处，隐隐还有一些轻松感。

这感觉太复杂了，但她却知道，她此刻流的眼泪不单单只是为了沈老五流的。

小孩则紧紧的依靠在女人身边，瘦瘦小小的一张脸，满是惶惶然和无措。

这么一对母女的出现，使得原本还闹腾的警察局，忽然间安静了下来。

一直到，有人小声的在人群里说了一句，“哎，孩子还这么小，父亲就没了，真可怜。”

可怜吗？

苏若轻轻嗤笑了一下，跟沈老五还活着对比的话，也不知道哪个更可怜一些了。

这种事情吧，每个人站的角度不一样，想法自然也不一样。不过不管怎么说，沈老五已经死了，他的亲人在极度伤心的情况下，做出来的一些不理智的，冲动性的行为，就该多被包容和谅解一些。

警察也是希望节目组这边能够放过沈家村的村民们，当然他们不会强迫，只是建议。导演也不想再多事了，这事就算过了。

至于周军，决定权压根就不在他手上。周军是怄着气，想要追究到底，但导演的一句话，让他偃旗息鼓了。

导演说，“再闹腾，回去后，你就交辞职报告吧。”

周军……只能选择忍气吞声，就此作罢。

深怕再碰到什么麻烦事，一从警察局出来后，导演立马就吩咐人上大巴赶回S城去。

而就在一群人急急忙忙赶回S城的路上，一则关于XXX综艺节目赴山村拍摄期间，工作人员勾搭山村妇女，老公失魂落魄醉酒溺水死亡的视频，横空出世。

有图有视频，就有所谓的“真相”。

一瞬间，微博上好几条和这消息有关的热搜。

一直到大巴上了高速后，节目组有人无聊的刷手机，然后刷到了这则微博。顿时脸色大变，举着手机跑到导演座位面前，哭丧着一张脸，“导演，不好了，出事了。”

是真出大事了。

而周军，也因此看到了这条热搜。他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难以置信又难以接受的表情，拿着手机的双手还在那里不停的颤抖着。

虽然对于节目组出了这么大一个丑闻，大伙的心情都算不上多好。但想着周军在这里边受的那些苦和罪，又引得众人都不好再去指责他了。

甚至还有些心软的，都在心里同情起他来。

可这些同情的目光，压根一点安慰都不能带给周军。因为没有一个人知道，偷偷拍摄了这些东西，传到了网上的这家媒体，是他找来的啊！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沈老五居然就这么给死了！而他也因此攀扯到这件事情里面来，彻底脱不开身了。

事情还在进一步发酵变大。

这档综艺节目本来就很火，受到的关注也很多。

观众在看完直播之后，先是震惊，紧跟着就是强烈的愤怒！再被一些有心的营销号带动一下，更是有人直接跑到节目的微博下@节目组，要求杀人凶手，以命偿命！

是，周军是没杀人。他要真杀了人，警察局那边是肯定不会放他走的。但是，他“勾搭”死者的老婆，却是造成死者死亡的导火线！

这一季的节目，彻底的火了。

可这种火，却不是节目组想要的！而且后边的处理一个弄不好，很可能就会彻底的毁了这档节目。要知道他们这档节目组主打的中心就是一档具有教育意义的节目，观众一开始也是奔着这个中心思想来追的。可结果呢？参与拍摄的节目组工作人员却在拍摄期间，“勾搭”已婚妇女。

这是什么？这是道德的沦丧，是思想的龌蹉！

导演实在气不过，在大巴上实在忍不住了，再一次问了周军，“你丫的，那天到底是为什么要去找那个沈老五？”

一切的开端，就是从那开始的。

要不是周军莫名其妙先去招惹了沈老五，后边怎么可能会有沈老五一口认定周军给他戴了绿帽子的这事？

周军拿着手机，低垂着个头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导演看他还是这么一副死不交代的样子，气得更是不行，直接指着他说，“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你就收拾收拾东西，走人吧。”

听到这，周军急了，头也肯抬了，“导演，你不能……”

“我为什么不能？”估计是气得很了，导演都开始冷笑了，“你惹出这么大一个事，却一点交代都不肯给我，我为什么就不能炒了你？”

周军面露难色，“可我跟那个女人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有没有关系，现在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你得让全国的观众去相信你！”导演冷冷的说完这句话后，直接就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再不肯搭理周军了。

他现在也是看明白了，周军这小子找沈老五那天，指定干了些见不得人的事。要不然事情都闹这么大了，周军为什么还是死咬着不肯说？

而周军则在导演走后，静坐在座位上，神情呆滞。

他该怎么回答导演的话？说他找沈老五，是为了搞黑苏若？这真要说出来，那他只会死得更惨！然而他跟沈老五那样的人，不可能也不会有什么交流。

所以周军只能保持沉默。

不过虽然工作可能是真的保不住了，但是想到因为爆料而收到的那笔钱，周军心里多少又安慰了一点。谁让他那么倒霉，刚好沈老五就在这个端口给没了呢？

然而这会的周军还不知道，他的霉运还没结束呢！毕竟苏若耗尽了灵气画出来的霉运符，又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一点点的效果。

晚上，一段苏若暴打沈老五的视频，再一次横空出世。不到一小时的时间，直接和之前的直播一起上了热搜第一和第二。

观众被视频里苏若打人时的彪悍给惊呆了，满屏都是“我艹！”

尤其是苏若干脆利落的一脚踹飞沈老五那一段，更是被人反复循环观看。

“飞，真的飞了！”

“先飞到墙上，再弹回到地上。妈呀，我听着那声音，我都感觉到了疼。”

“这特么的是哪来的武林高手啊，求指教！”

至于视频最开始的那个，吸引着大家点进来的XXX综艺节目小嘉宾，霸凌农村老实人的标题，反倒一时半会的没有多少人去注意了。

直到后边营销号再度下场，黑子拉扯，才把众人的关注度给拉扯回来。

“前面的那些，是不是有问题啊！再是厉害，也不是她动手打人的理由吧？”

“就是，人家招她惹她了，至于上来就是一脚踹飞啊！”……

而一直关注这微博状态的导演，自然也看到了这一段视频。看完视频后，导演只觉得一股怒火腾的一下子烧到了胸口，猛的一下站了起来，冲到周军面前，举着手机就往周军身上砸了过去，

“合着你死咬着什么都不说，是因为你在背地里干了这个啊！行啊，周军，我可真是小瞧你了。”

猛的被导演一个手机砸过来，正好撞上额头上的周军，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嘶”叫，就被滚落在他身上的手机里边的视频给吸引了目光。

越往下看，周军的脸色就越是不好，没一会儿，脸上就慌乱无比了。

怎么会这样？

是，他是有把视频爆料出去，但是发出去的时候，是他另外修剪过了的。毕竟为了节目的效果，所有工组人员都签了保密协议。周军是想搞黑苏若，但却绝对不想把自己拉下水。所以哪怕那则视频被曝光出，节目组事后怀疑归怀疑，周军也有信心，是绝对查不到他身上。可眼前的这个视频上所呈现出来的画面，只要是看过中间拍摄内容的，都能看出来，这就是从他们摄像机当天拍出来的画面中截图出来的！

而那天拍摄的人，正是周军。

在拍摄完之后，这些视频就被做了加密处理。除了导演和当天拍摄的那人，没有人知道密码。

导演也不傻，他看了视频后，再联想到周军莫名其妙去找沈老五的事，立马就猜测到了某些事实。

周军这会是真的慌了，“你听我解释啊……”

导演一抬手，打断了周军的话，“得了，您还是别对我解释了。有什么事，等回去您自个去对台里交代吧。”

说完，导演将手机抢了过来，看都不再看一脸哀求急着解释的周军，坐回自个位置上去了。

全程围观了这一切的苏若，慢慢的收回了目光。

她不需要再给周军更多的关注了，因为周军这个人，就此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