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阐部习俗,秋日射雁,也就是一群人在原野上射雁,寓意送秋。乌图部族统领这片草原后,和目阐部一直关系不错,沃突作为王,每年目阐部这个射雁活动,都会邀请他去。

殷如许因为要养胎,许久没被沃突带出去乱跑,这回难得有热闹,沃突就悄悄把她偷了出去,带到目阐部去见识见识。

等公主的医师和宫女们发现公主不见了,殷如许的人都已经到了目阐部。乌日珠阿姆熟练地安慰这些容易大惊小怪的殷国人,“没事,就是去看个射雁子,晚上就回来了。”

医师摇头晃脑地翘着胡子:“哎呀!公主不好出去骑马吹风啊!”

乌日珠阿姆:“放心,我们族长会照顾好公主的,谁都没他紧张公主。”

因为是一大早被沃突‘偷’出来的,殷如许难得没有穿殷国的裙装,而是穿着一身乌日珠阿姆给她做的袍子,红黑两色的袍子,裙边上绣着蓝色和金色的纹样,脚上一双鹿皮靴子。

她的腰最近粗了些,所以彩绦系的并不紧。胸前则挂着沃突送给她的红珊瑚和蜜蜡珠串,头发是她自己编的,因为最近气温下降她有些头疼,还特地戴了顶帽子,遮住了半张脸。

沃突把她带到目阐部,一路上认识沃突的人都忍不住朝她多看几眼。这位殷国公主在大部分不经常去乌图的别部人看来,都是很神秘的,听说她来草原时带了很多车马,仪仗连绵很长很长,还带了许多珠宝珍玩。乌图王沃突喜欢她,将她视若珍宝,大家都知道,就有人猜测,她肯定长得很美,可不就人人都想看看了。

这回沃突大摇大摆把她带到目阐部,本来今日目阐部就热闹,听说他们来了之后,那就更热闹了。

“诶,那是殷国公主吗?”

“好像是,看上去腰都没我阿姆手臂粗啊!”

“听说公主在乌图都是在有帘子的帐子后面坐着的,是真的吗?”

沃突听到周围的议论声,闷笑两声,等到了地方,他先自己下来,再把怀孕的妻子搬下来。“我给你找个地方坐着。”

目阐部的射雁之所以邀请他来,可不只是因为他是王,还因为他是公认的神射手,论射箭,无人能比得过他,而目阐部的信仰就是弓,他们最钦佩的就是弓术好的勇士。也因此,沃突在这里比在乌图本族还要受欢迎,不管男男女女见了他都是十分热情。

沃突和目阐部族长商讨射雁,殷如许坐在另一个特地收拾出来的帐子里,还有人给她送来热腾腾的水和食物。招待虽然周到,但这个部族里的人也确实太热情了,殷如许坐在这,看到帐子外门口左右围满了偷看的小孩子和女人,时不时还换上一拨人。只有女人和小孩过来悄悄看她,男人是不好意思凑过来的,就远远站着。

要说这些来围观的少女里面,几乎有大半都是抱着‘看情敌’的心来的。之前沃突一直没娶妻,只说还没遇到能看对眼的,他自己不急,可急坏了众多部族里的未婚女子们。有人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沃突张口就说欣赏那种潇洒豪爽,能一同打猎喝酒,高挑健美的女子。

他这么一说,众部族里顿时就出现了越来越多能上马打猎,下马砍人的女汉子,可是一年复一年,各部族的女人越来越凶悍了,沃突还是没有看对眼的。到最后,他娶了个和从前喜欢类型完全不一样的殷国公主。既不高挑健美,也不潇洒豪爽,看上去更不像擅长喝酒打猎的,可他还是喜欢的和眼珠子似得。

“乌图王骗人!他喜欢的明明就是这种、这种看上去像珍珠一样莹润的女人!”围观了半天,一个目阐部女子怒气冲冲地说。

其他女子同意地点头,纷纷声讨沃突,“坏心眼的男人!”“男人的话都听不得!”

她们说的太投入,声音大了些,被殷如许听到了。她自己也知道这一茬,每每想起都觉得好笑,她见帐子外面的年轻小姑娘们龇牙咧嘴,气的齐齐蹬腿的样子,忍不住就朝她们笑了一笑。

一群年轻的少女呀的惊叫,莫名羞红了脸,蹬蹬蹬往后退,退到一旁殷如许看不到的地方去了。

“嗨呀,公主笑起来真好看,花儿一样的,换了我,我也喜欢啊。”先前那个挥拳头大骂沃突的女子突然改口说,“不知道殷国有没有公主这样的男人啊。”

目阐部族长挽着沃突的肩走到附近,听到了几声声讨,大笑道:“听见没,又是在说你。”

其实沃突自己也很无辜,他没见到殷如许之前,也不觉得自己会喜欢这种,谁料得到呢。不过他可不管这些抱怨,去帐子里把殷如许牵出来,带她一起去看射雁。

每年这段时间,都会有很多雁从这边经过,今年也不例外。殷如许坐在一边,看着沃突首先上场,将一根漆成黑色,尾部染了红的箭搭上弓,朝着天上一行雁射去。他射落的是一行雁里处于最末的那只雁,这也是目阐部的传统,他们射雁是绝不会射头雁的。

“哦!!!”雁从天上掉下来,沃突策马去接,恰好接在手中,又引起了一轮围观人群的欢呼。

之前骂他的那群少女们欢呼声尤其响亮,浑然忘记了之前的愤怒。还有几个少女也是要参加之后的射雁的,在沃突策马奔回来之后,少女们就和其他勇士们一起上马,追逐着远飞的雁,开始张弓搭箭。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射落下雁,但每当有人射落,总会响起一阵阵的欢呼,部族里所有的人都在为他们欢呼鼓舞,欢乐的气氛充满了每个角落。

如果有人射落了雁,拿着雁去向心上人表白,大多都能得到一个美满的结局,这雁就是目阐部求亲的信物之一,所以每年射雁之后,部族里就会多上好几对新人。今年尤其多,因为沃突娶妻了,眼见没戏,当然得另找对象。

她们的习惯更像是自然界里的规则,而这里的人从来如此,倒显得沃突像是个异类。

“絮絮。”沃突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殷如许身边,他手里提着只大雁,递给了殷如许,“送你的。”

殷如许刚好听见远处一个射落了雁的青年朝一个少女大喊:“雁送你,做我的妻子吧!”

她抬头看沃突,“可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怎么还给我送这个?”

沃突就蹲在她身边,“想你喜欢我多一点。”

殷如许握着他的手,靠在他身上,“已经很多了。”

……

在目阐部玩了一天,回去没多久,天气就凉了下来。

草原的冬日来得很早,他们要迁徙去另一个地方了,去他们冬季的驻扎地要走上大半个月,沃突说,那里离横断雪山更近,而他们要在大雪降下来之前到达。

这是殷如许在草原经历的第一个冬日,她多少有些不习惯,这寒冷的天气和殷国赵国都不同,雪还没下,她就穿上了皮毛衣服,就是乌日珠阿姆她们用沃突珍藏的那些皮子给她做的。因为穿得厚,再加上她怀着身孕看上去圆润了些,简直就成了个球,沃突总喜欢抱她,大概也是觉得手感特别好。

部族里的人都有条不紊地准备着迁徙,他们要把固定的帐子拆下来,还要用牛和马来拉大帐。殷如许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王帐可以被直接拉着走。

除了他们这些没见识的殷国人,乌图部族人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迁徙,大人小孩都手脚利索,没几天就把一个偌大的聚居地拆了。宫女们之前还和殷如许说,这么多人要是搬走,不知要耽误多久,结果没两天看到部族里翻天覆地的变化,简直目瞪口呆。

殷国人大多终身都生活在同一个地方,像这种不停迁徙转移居住地的行为,她们不能理解,人对于不明白的事情总是抱着一种敬畏。这群宫女好奇,跑出去看人家怎么收拾东西也看的津津有味,回来七嘴八舌地和殷如许说。

“不知道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不是更偏僻荒芜,说要去那边的雪山脚下,那里冬日难道不会更冷吗?”有宫女难免忧心。

殷如许不能回答她,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她没有经历过的人生。

可沃突能告诉她。他说:“冬季并不可怕,雪山也不可怕,相反,那儿好玩的地方很多。还记得我告诉过你的温水湖吗?湖面上都是热气,湖边开满了花,我早就想带你去看。”

所以殷如许是带着期待去的。冬日对乌图部族人来说,除了更加严寒和无边的风雪,也有着独特的魅力。

只可惜到了冬季的驻扎地,商队就不能像夏季那样去的勤了,毕竟隔得远,风雪大的话容易迷失方向,实在不好走。

殷如许可以说是最轻松的一个,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王帐里休息,沃突安排完了事情就会回来,偶尔带着她缓缓骑着马走一段路。

高耸连绵的雪山,距离他们越来越近,而离的越近,就越能感觉到那是一个怎样鬼斧神工的天然屏障。雪山的顶峰终年积雪,如果天晴,湛蓝的天空下雪山就显得格外澄净,有一种圣洁之感。雨雾的日子,雪山一半都掩在云雾里,又极为神秘。

沃突给她唱雪山的歌,殷如许就跟着他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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