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约好,若有了合适的人,就不再维持这种关系,彼此祝福,只作朋友。若没有,成年男女,互相纾解,互相慰藉,也是常态。

结果两个人都一直没遇到合适的对象,也就一直这样来往着。虽也有别人,但都和自觉的不去干涉对方。甚至还会在纾解之后一起吐槽各自的相亲对象。又或者是,畅谈一下工作和事业,办公室政治和人际关系。他和她的共同语言,很多。

这是一段,轻松愉悦,又没有责任的开放式关系。

虽然早知道迟早会有结束的一天,但当结束的符号悄然到来时,林博的心里,还是有了一定程度的不适感。

他抽了一支烟,缓解了一下情绪。心绪微微有些散乱的猜想了一下郭智是遇到了怎么样一个男人,让她想安定下来。

摁灭了烟头,他从新拿起手机,打开微信。随着帅气的年轻男孩的照片在屏幕中打开,他忽然想起郭智这次与以往不同的举动。

三十三岁的男人盯着照片中五官精致俊俏的小男孩,是的,以林博的年纪来看,那照片的里的人只配叫作“小男孩”。他盯着他,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测。而作为差一点就被郭智带回家见家长的前男友,这猜测让他有了种哔了狗的感觉。

郭小智……你不是吧!

郭小智,就是。

郭智今天回到家,心情很好。她下午拜托了朋友们的事,下班前就纷纷的有了回复。

alex做饭的时候,郭智就倚在厨房门口低头弄着手机,跟他说:“给你找了几个活儿,你待会看手机,具体细节跟这些人联系。”把相关的信息和联系人,一一的发给他。

alex翻炒着锅里的菜,眨了眨眼,“哦”了一声说:“好。”翻了两下,关火,装盘。

“这会吧换季呢,平面模特需求量最大。不过没什么大项目,大项目人都得留给自己的人。”郭智吃饭时说,“我能找到的也就这些,都是别人手里漏出来的。单子都不大,价格也不高,但你勤快点赶赶场,量上去了,赚的也不少呢。关键是别错过这段时间。”

“嗯嗯!”alex赶紧乖巧的点头。他可是一点都没嫌弃的意思,他也愿意多挣钱。

而且,郭姐这样想着他,还为他动用关系欠人情,他……心里说不出来的高兴。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在心底不断的发酵,冒泡……

他跳跃的情绪就体现在对郭智的热情上。

就是郭智都有点……犹疑,道:“行吗,天天……”身体再好,也不能每天、每天、每天啊!

“当然行!”alex只有在这点上很有自信,还有点天真可爱的小得意,“我的身体我知道。”

郭智就咬着唇笑个不停。不得不感叹,年轻真是好。

周二等郭智上班去了,alex收拾了收拾屋子,就很听话的开始按着郭智给他的名单挨个打电话,跟对方确定时间地点,很快就把未来一段时间给安排得紧紧凑凑的。

这一圈电话打完,他又打了个电话。

“哦?小廖啊?对对,我回来了。”马会计说,“不好意思啊,走的时候一乱,忘了交接你的单子了。嗯嗯,你今天过来吧,今天能结。”

“谢谢马姐,我待会就过去!”alex没有抱怨,很讨人喜欢的向人道谢。

他十八岁就进入社会讨生活,很懂得做人得低头的道理。也很是能低得下头,弯得下腰。不然能怎么样,等饿死?

所以一直以来,他的人际关系,都还不错。

没钱的日子不好熬。虽然知道郭智放在鞋柜抽屉里的所谓“家用”是不动声色的接济他,他也不好意思真的动用。除了买菜买肉,他真没花过郭智的钱。所以他身上剩下的钱真不多了。那天生病,他就没去买药,觉得没必要花这个钱,挺挺就过去了。

他爸住了几天的院,后来也没事了。他打电话回去,总是那个女人接,左右盘问,总怀疑他还有钱不拿出来。她现在对他的态度相当好,比过去这些年好太多了。

但alex也不是真傻,她想什么,他一清二楚。

对她的盘问,他只说没钱,被房东赶出来了,现在在朋友处借住。她追问他什么时候能有钱,他懒得理她。她就改让他爸来跟他说。

但alex这次差点沦落到睡天桥的地步,真的是寒了心。他妈妈后来去打听过治疗和住院的费用,他爸洗胃加住院,才花不到两千块。他给了他们一万三,到了山穷水尽跟他们要钱的时候,他们一分钱不肯还他。

人心啊,都是肉长的。能被焐热,也容易冷。

这一次alex得到的教训太深刻了。

他想,他必须得好好反省。从他第一次回家给他们钱,就是一个错误。从他希冀能够得他们认同,能得到他们更好的对待而任他们予取予求,更是错上加错。

不管那个女人在电话里对他怎样的夸赞和嘘寒问暖,alex都不为所动。

太假了。

真正的好不是那样子。

真正的好从来不说。是夜半悄悄为他量体温。是熬夜给他擦拭身体。是强按着他休息,不许他起来做家务。

真正的好,是顾全他的自尊心,打着“家用”的名义接济他。是因为担心他,明明那么忙,还带着未完成的工作提前回家。

alex拿到了钱,坐在回程的地铁上,想着这些。竟想得痴了。

他现在有钱了,他该去找房子了,该拖着自己的行李,礼貌的跟郭姐道谢,感谢她这段日子收留她,然后圆润的滚出人家的家。

他知道这是他该做的。

可他一点也不想,怎么办?他就是……不想!

地铁报站的广播响起,alex才突然发现他坐过站了。帝都的2号线是一个环线,地铁绕着圈的走。他其实只要下车,换坐对面的车,两站地就能到了。

可是alex没动,他就一直坐在那节车厢里。2号线上下班高峰能把人挤成照片,可白天这个时间,车厢只有寥寥几个人。alex的目光散漫的投在空气中,没有焦距,给人以空洞之感。

旁人看过去,便会觉得那种目光透着颓废的意味。

但是慢慢的……随着地铁在绕着帝都最核心的地区转了整整一圈之后,那些散漫的目光开始聚焦。alex的眼睛,开始变得幽深。

这男孩一直是一个对人生感到淡泊的孩子。他对工作淡淡,对爱情淡淡,乃至对欲/望,都淡淡的。他其实除了渴求一个家,除了渴求家里的那些人能认同他、接纳他并善待他之外,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发自内心真正想要的东西。

可是在帝都最老最破的2号线的地铁里,他听着车厢咯噔咯噔的声音,不算太聪明的头脑,慢慢的理清思绪,慢慢的想明白了自己心里那种不甘不愿的难受感觉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他想要。

他想要那个深夜坐在他床边的纤细背影,他想要那双拂动他额发的指尖冰凉的手,他想要那个在他生病虚弱的时候,温柔的照顾他、一点也不嫌弃他的女人!

可是他该怎么办?他比她小那么多!

比这更重要的是,他……配不上她!

这种认知让男孩感到发自内心的难过。理性上来讲,他知道他该放弃。可他就是不甘心!

通常来说,小孩子有一种天性,就是任性。alex这些年几乎没有任性过。因为没人会纵容他任性。他若任性,势必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可是在这帝都,没人能再约束他,恫吓他。在2号线上转了三圈之后,alex决定任性一次。

就算失败又怎样?不过就是退回到之前的状态,孤身一人,继续颓靡着罢了。

可若是成功……alex只是稍稍幻想了一下,就觉得指尖都忍不住发颤。

他在2号线上转了三圈,除了正视了自己的内心之外,还想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做。

他想清楚了自己的劣势在哪,也想明白了自己的优势在哪。

他年纪小,他学历低,这些都是无法改变的客观事实。先抛到一边。然后就是他挣钱少,收入不稳定。这个,可以克服和改变。他其实可以更努力,他也可以像他认识的有几个人那样,努力开拓人脉,天天赶场,使劲赚钱。

是的,他可以做到!他以前只是没有那么强的动力驱使他去努力而已。

而至于他的优势……他心里非常清楚。郭智虽然那么强势,也有她柔软的一面,也有她能被他掌握的一面。他跟她在一起这些天,已经慢慢有所察觉。

想到这些,俊俏的男孩嘴角忍不住泛起了笑意。惹得对面两个中年阿姨都多看了他几眼。

地铁终于又一次到了他该下车的那一站。迈出车厢的男孩,眼睛明亮有神,嘴角有着淡淡的笑意。跟先前地铁里那个颓废的迷茫的男孩比起来几乎像是两个人。

仿佛是跟郭智在一起久了,在一起深了,他终于是从她的身上,汲取到了他一直想要的那些生机和热力。

他脚步轻盈,乃至带点急促,出了地铁站。并没有急着赶回郭智的家,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先去了附近的一个电器城。

他带着以往从未有过的决绝和勇气,迈进了那家电器城,迈出了他为之奋斗的目标的第一步。

“大姐。”男孩叫了一声,俊俏的五官面孔,笑容险些晃花了售货员大姐的眼。

“啊?您说什么?”大姐定定神,才发现竟然没听清这帅哥说了什么。

年轻英俊的男孩伸出一根手指,坚定的重复道:“我要……这个型号的电煲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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