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法医的解剖发现:在两个人的胃壁上,还残留下了相当数量的亚砷酸的颗粒,完全证实了验尸者的看法。胃壁和十二指肠粘膜上,还有充血和混浊肿胀现象,被认为有溢血点。

从送去化验的、供给家庭食用的可乐瓶子里面,检查出有亚砷酸系农药,还查出这个瓶子上,一共有两个人的指纹,指纹的一部分是重叠的。毛利岩七郎先拿起了它,把可乐倒在杯子里面;然后,尤佳丽又用手握过它。在滚落在地板上的杯子上,也分别留有两人的指纹。

在农药的箱子上,虽然没有发现,有什么人的指纹,但是,可以想见:没有能够留下指纹的原因,是因为它是一个用纸板制作成的、粗糙不堪的特殊包装箱。

两个人都呕吐过,但是,在毛利岩七郎和高畑尤佳丽的胃中,分别还残存有大约占杯子十分之七的、和少量的可乐残液。

在最后的调查会议上,就上述情况进行了分析。结晃,一部分人的意见认为:“由于凶手的自决,‘山崖崩塌事件’和‘医院杀人事件’,这两件事情已经解决。”

然而,大多数人还是反对这一意见,小笠原警视就是其中的一位。在他审讯了毛利岩七郎夫妇之后,一直深深地感到:就是请求对他们发放逮捕证,也还有相当大的困难……不,他甚至想到:与其说是有困难,莫如说现在还是不可能的。

自己现在已经掌握的这几张王牌,无论哪一张都没有多大的力量,可以制服凶犯。严格地讲,它们还没有超出旁证的领域。就连埋藏在公寓花坛里的那根绳子,也不如说是认为有人为了陷言毛利,而蓄意隐藏的更为合理。假如毛利岩七郎就是最后的凶犯,即使不把那根绳子,隐藏在那么个危险的地方,可以扔掉的地方,应该说还是很多的。那的确像是蓄意隐藏陷害他的。

在审讯当中,毛利岩七郎夫妇显然受到了震惊,但是震惊的程度,理应不会那么强烈而深刻,不会引起突然的绝望乃至自杀。

小笠原警视甚至想到:这似乎是一种人们在蒙受预想不到的沉冤之后,而感到惊愕和愤怒的心情。如果是因为原形被揭穿,而感到绝望的真正罪犯的反应,在漫长的刑侦生活中,他还是见过一些的。这两人的样子,绝对不是那种应该具有的反应。突然的自杀,小笠原警视扪心自问:“那究竟是为什么?”无论怎么苦思冥想,他总是觉得:距离那种轻松偷快的、问题业已解决的慼觉,还十分遥远。

在搜查本部分成两种意见,制定不出统一方针的时候,好像是在体谅原他们这些主流派的心情似地,“佘震”来了。这来自于鉴定报告。

一,在附有毛利岩七郎指纹的杯子上,虽然有把它搁在嘴边、喝过的唾液痕迹,但是,尤佳丽的杯子只有指纹,完全没有用嘴碰过的唇印。

二、因为尤佳丽的杯子落下,而洒在地板上的可乐,正好是一杯子的量,从这些可乐当中,也检查出了有亚砷酸。其结果,也就是说:尤佳丽虽然把掺着亚砷酸的可乐,倒在了杯子里,但是全然没有喝过。

三、尽管如此,在尤佳丽呕吐之后,她的胃中,还留有少量的摻着毒药的可乐。

四、从剰在供家庭食用的可乐大瓶子里的量来计算,倒出来的正好是两杯的量。

五、一方面,毛利岩七郎呕吐的量,虽然将近一杯,但是,在他的胃中,还残留有大约十分之七的、掺着毒药的可乐汁液。

六、根据以上奇怪的现象,可以引出的结论是:两个人同在喝房间里放着的、掺着毒药的可乐之前,就已经喝了有毒的可乐。除此之外,别无其它考虑。为什么?那是因为:尤佳丽是在没有喝一滴房间里的可乐的情况下,照样中毒死去的。

七、把毛利岩七郎的箭弩拿来进行了检查,发现在皮筋、箭托和轨槽上面沾有灰尘,没有在最近使用过的痕迹。另外,在箭弩的蝴蝶螺母上,完全看不到沾有冰袋里的聚乙烯和乙醇。

不用说,小笠原警视抓起这份报告,骂一声:“狗娘养的贼畜生!……”飞一般地奔到了三木刑事部长的房间。

“那么轻率池自杀,我也觉得有些奇怪。部长,跟以前的情况一样,这又是他杀。两人是在不能证实,没有事实根据的情况下,被人杀死的。”

三木刑事部长仔细地把那份报告反复看了两、三遍,语重心长地开了口:“你不要这么急着判断。”他扬起头,看看小笠原警视的面孔说道,“可不可以认为:是在喝了一次后,没有死去的迹象,于是又喝了个第二次?”

“我所说的,不是这样去看待这件事情的,而是那两个人,根本就没有死的意念。”

“别人的精神状态,你能这么清楚地断言吗?”三木刑事部长歪着脑袋,不解地笑着问。

“即便是他人,大凡被逼到自杀道路上的人们,其状态从外表上,也是可以看得出来的。”小笠原警视肯定地说道,“而且,从那杷箭弩没有使用过的情况来看,毛利岩七郎也不是杀人罪犯,自杀是没道理的。”

“嗯……那么,如果说是他杀,那又该如何解释现场的问题?”三木刑事部长笑着问。

“首先,两个人在躲进那个房间之前,一定已经不知在什么地方喝了可乐。在我审讯他们期间,休息室也没有送来任何饮料。所以,可能是以后在仓田山老人的房间里喝的吧……不,那时,由于老人突然挥舞开了明晃晃的军刀,是没有喝的时间的。要是那样的话,可能是在去老人的房间之前吧。两人应该是在什么地方,已经喝过可乐的。也许是在厨房或什么地方……”

“在先喝的可乐中,是否已经投了毒?”

“我想是的。”小笠原警视十分肯定地说。

“可是,怎么能够保证他们必须会喝呢?”

“这个还不清楚。可是,一定是有什么办法吧。”小笠原警视点着头说,“让他们两个人喝下掺着毒药的可乐的家伙,才是真正的罪犯。这么一来,搜查网就可以大大地缩小了。”

“可以啊!……”三木刑事部长边听边点头,基本同意小笠原警视的推断。

“之后就发生了乱哄哄的那一阵。两人趁机飞快地逃进房间,从里面锁上了门。是的,这统统是预谋后的表演,两个人一定会那么做。”小笠原警视十分肯定地说,“于是,罪犯在事前,就把掺有毒药的可乐和杯子,准确地放在了房间里。他们俩为了一时的镇静,便向那瓶可乐奔去。然而,在毛利岩七郎喝光可乐,尤佳丽紧接着也要喝时,头一次喝下的毒药发作了!……”

“头一次投毒是为了什么?仅仅用房间里的毒药,不就可以造成自杀的假象吗?”

“如果没有喝下房间里的毒药,那该怎么办?罪犯采取的是万无一失之策呀。他们就是不去碰房阆里的可乐,好像也得死去!……”小笠原警视冷笑着说。

“那么,如果说二人没喝一滴房间里的可乐,就那么死去呢?要是真的没喝它而死去,那反而是多此一举呀。罪犯妁意图,不是马上就被识破了吗?”

“但是在现实上,两人都喝了。”

“不,据这份报告讲,一个人没有喝。”三木刑事部长拿起报告,朝小笠原警视狠狠砸去,让他仔细看看。

“是的,不过,她准备要喝了。”小笠原警视一把接过长官丢来的调查报告,急忙作辩解说。

“那么说,罪犯的赌注,是否下在了这个可能性上?”

“不,我想罪犯是不会那么草率地行事的。罪犯一定是确信他们两个人,肯定会喝房间里的可乐。借用一下电话。”

小笠原警视即刻给鉴定室打了个电话。

“喂,叫一下种田先生、我是搜耷一课的小笠原……”小笠原警视在电话里喊着,“喂,是种田先生吗?现在,我和部长正在研究你的报吿。有没有什么根据,来证实一下那两个人先前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已经喝了掺着毒药可乐的人,一定也会去动,放在房间眨的掺着毒药的可乐?如果没有根据,那就有些奇怪了呀。嗯……嗯,那当然也有哇。因为在审讯中,连一杯茶也没有送来……可是,如果像你报告的那样,两人在进入房间之前,就已经各喝了一杯……什么?你说是听法医榎木先生讲的?……混蛋!……对,对,不错……知道了,我想问的就是这个呀。不,谢谢了。如果还有什么情况,请无比告诉一声。”

他撂下电话说:“部长,清楚了。听说喝了亚砷酸后,在真正的痛苦开始之前,食道在短时间内,会有一种火烧火燎似的感觉,嗓子渴得要死。因为是榎木先生讲的,应该是准确的。”

“不错。是否因此而可以说,此事不是限于可能性,而是向必然性又迈进了一步?……”三木刑事部长欣喜地拍了拍手,面色严峻地问道,“那么,罪犯的动机是什么?”

“这个嘛,可能还是与仓田山的遗产有关吧!……”小笠原警视点了点头。

“可是,如果把尤佳丽也杀死了,仓田山家就已经没有继承人了呀。老人也许还有如何处理遗产的新打算吧。有执行遗嘱的律师吧?”

“有,是宫地律师。”

“打电话问一下宫地。”三木刑事部长大手一挥吩咐道。

小笠原警视马上掏出记事本,查了查宫地淳二郎家里的电话号码,拨动了一下拨号盘。家人拿起电话,告诉说由于仓田山先生病危,宫地律师方才到那里去了。小笠原又给仓田山家打了个电话。宫地接起了电话。

“我是县警察署的小笠原警视,听说仓田山先生病危?”

“刚才去世了。”

“啊!……去世了?……”小笠原警视大吃一惊,慌忙问道,“那……那么,他留下什么遗嘱没有?”

“他是在转瞬之间临终的,我虽然慌忙想根据民法第九百七十六条,引出病危时的遗嘱,但是没有能够成功呀。”

“以前的遗书呢?”小笠原警视急问。

“由于指定的继承人已经死亡,那已经失效了。”宫地律师暗笑着说。

“那么,仓田山家的遗产该如何处置?”

“那就要由唯一的有血缘关系的外甥——菊谷正三郎先生来继承了。”宫地律师安心地笑道。

“啊……菊谷先生?”小笠原警视非常意外地大吃一惊。

“是的!……”宫地律师嗓音沉郁地说。

“不,宫地先生,我记得法定继承人,确实是只限于兄弟姐妹呀……”

“不错!……除了配偶之外,第一顺位继承人是死者子女,第二顺位继承人是直系尊亲属,第三顺位继承人是兄弟妲妹。”宫地律师清晰地回答,“规定至此。不过,这里面还有一个附带条件。”

“什么……有附带条件?”小笠原警视感到十分意外。

“那就是如果在这些法定继承人全部死亡的情况下,根据代位继承的规定,子女的直系亲属——也就是孙子等,还有兄弟姐妹的亲属,也就是外甥、侄子将有继承权。这是在昭和三十七年,经过改正的新民法第八百八十九条第二项的规定。”

“代位继承人?”

“是的,就是代人袭位的代位。”

“是吗?……那么,菊谷先生本人的态度如何呢?”小笠原警视突然问道。

“啊……”宫地律师的言语,一瞬间稍微迟疑了一下说,“他本人虽然说过,这些遗产,是否应该赠送给慈善机构为妤呢,但是到最后,大概也只有接受一说了。”

“明白了!……”小笠原警视点了点头,突然吩咐律师说,“那么,有些事想当面再细问一下,我这就去你那里,你能在那里等我一会儿吗?顺便告诉菊谷先生,请他也等我一下。”

“知道了!……”宫地律师点头答应。

小笠原警视挂断电话说:“部长,正如咱们所说的那样啊!……”他欣喜地跳了起来。

“嗯!……”三木刑事部长点了点头,面色凝重地问道,“结果,遗产是否将要落到菊谷正三郎的手里?……”

“这可是个意想不到的大动机呀!他使用了两、三套经过精心策划的伎俩:一开始,他制造了好像是野中史八郎他们下手杀人的假象;接着,他又制造了好像是毛利岩七郎夫妇们干的,而罪名却企图栽赃到野中史八郎身上的假圈套;然后,又以被揭穿为理由,让毛利岩七郎和尤佳丽一起服毒自杀了。这么一来,直系亲属全部死亡,剩下的只有他菊谷正三郎这位外甥了。实际上,这是个很高明的办法呀。而且,制造事故假象杀人、制造自杀假象杀人、为了防止露馅,他甚至还准备好了‘罪犯’。用心真是高深叵测!从一开始,他的手法就是精致的。畜生,这是个多么阴险卑郧的魔鬼啊!……”

“最终的大坏蛋就是菊谷正三郎吗?”三木刑事部长歪着脑袋,眨巴了几下眼睛问道。

“不过,部长,除他之外,已经再没有人会

有这种动机了。”

“嗯……那么,以后是否要采取行动呢?”

“必须要采取行动!……”小笠原警视语气决绝地挥手说,“我打算首先要查明,毛利夫妇在进入房间之前,是在什么情况下喝的可乐。这件事肯定与菊谷正三郎有关系!……”小笠原警视言辞激烈地说。

“可以一查查。不过,为了慎重起见,我要讲一下,千万可不能凭义气办事呀。”三木刑事部长语重心长地小心交代着,“关于菊谷正三郎可疑一事,要装在你一个人的心里,不要让他有所察觉。在真正掌握确凿的证据之前,切不可茌脸上表现由来。”

“明白了。这回,我一定要抓住他的尾巴,一定让您仔细看一看!……”小笠原警视说着,从椅子上豁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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