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发现艾顿法官已经坐在棋桌旁的摇椅上等候他们。

“很抱歉,”他说,“艾波比先生已经走了。蛮匆忙的。”

法官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他穿着拖鞋,矮壮的身子紧紧裹着一件吸烟袍,样式旧是旧,显然出自高级裁缝师之手。他已经拿下了眼镜,一只手指搁在他正在读的那一页书上。

“虽然我喜欢有他做伴,他要走,我也阻止不了。男士们,请坐。”

葛汉巡官看着巴洛,巴洛也回看他。

已经将近下午4点,天气转凉了。客厅的家具和难看的蓝色花壁纸,这会儿看上去真是脏透了。除了破裂的电话,昨晚一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一块小毛毯盖住了书桌前地上的血迹和沙子。

葛汉清了清喉咙。

“你打算控告艾波比先生意图勒索吗?”

“当然不会,我没有理由可控告他。他既没有勒索我,也没有恐吓我。他是律师,我也是,他一点便宜也没占到。”

“可是假如他——”

“不打紧,”法官说,用手上的眼镜做了这样的表示,“也许过不久他就会找上你,告诉你他告诉我的事;也许不会,我不敢确定,那得看他把什么误认为良心了。我可以把他说的事告诉你,这样也许可以节省一点时间。”

葛汉把警帽往后推了一下。尽管法官听来很诚实,斐德列克知道,法官准备反击葛汉自以为逮到他的那一点。

“等一下,先别说,先生。艾顿小姐来了吗?”

摇着眼镜的手停了下来。

“不在,为什么她该在这里?”

“嗯,我擅自主张,派艾伯特·文斯到陶顿市去接她。”

“是这样子,”法官说,“你有没有考虑到,一位警官在满屋子好奇的客人前讯问她,会让她难堪吗?”

“噢,先生,别担心,”葛汉向他保证。“艾伯特今天下午休假,他会穿便服去,他打扮起来还挺潇洒的。”

“真是周到。”

“我想这样比较恰当。我还跟他说可以带女朋友去,让她坐在车内。”

“那你为什么要派这位男士去接我女儿?”

“我们有的是时间,先生!晚一点再谈这个,”葛汉简短说道。“现在,先说说艾波比先生是怎么一回事?”

法官又晃起了眼镜。

“就依你的意思。巡官,你昨晚听过艾波比先生的证词?”

“是的。”

“今天下午,他决定改变说辞。昨晚他说了些有关莫瑞尔先生的事,说得不甚清楚,特别是莫瑞尔先生准备和我玩的‘游戏’,还说他不晓得那是什么意思。艾波比先生今天下午就把内情说出来了。

“他的故事大概是这样的,莫瑞尔先生不喜欢我的‘态度’,打算来见我,并假装要跟我勒索。他准备要求3000镑才答应不再纠缠小女,我同意了这个数字,然后安排昨晚见面交钱。莫瑞尔先生的目的是要我定出我能力范围所能支付的最高金额,他才好送来同样的金额作小女的礼金来愚弄我。”

葛汉对法官毫无隐瞒的陈述大感惊讶。

“我们终于谈到这一点了!”他说。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意思就是要教训你一顿,是吧?”

“这是艾波比先生说的故事。很不幸,受到教训的似乎是莫瑞尔和艾波比先生。”

“先生,从同一个人得到教训吗?”

“不是。”

“这故事是真的吗?”

“不是。”

“没有一个字是真的?”

“没有一个字是真的。”

“你认为是谁在撒谎,莫瑞尔先生还是艾波比先生?”

“拜托,巡官。不论是莫瑞尔捏造了故事告诉艾波比,或是艾波比捏造了故事告诉我,我都不会妄自猜测,因为那是你要调查的事。我只能说,莫瑞尔先生和我没谈过这样的事。”

“看在老天的分上,先生,你晓得你让自己陷入什么样的处境吗?”

“我们别再演戏了。如果你认为我杀了莫瑞尔,那你就该逮捕我。”

他神情严肃地折拢了眼镜,把眼镜夹在他刚看的书页,再把书搁起放在棋桌上。

“可是,我得提醒你们听信艾波比先生‘证词’的危险。这样的说辞在法庭上可会被斥为一派胡言。我想应该没人听过有男子真心想娶一位女子,会先向女子的父亲说,如果给他3000镑,他就不再骚扰这个女子。”

“莫瑞尔先生可是意大利人。”

“没错,但是我想即使在意大利,这样的举动也不常见。请让我说下去。如果真有这样的情形,会发生什么事?这个父亲会马上把情形告诉女儿,追求者就不得不坦白说明,整个事件会就此结束。最后,让我提醒你,你得证明艾波比先生的说辞是真的,这个人想私下威吓我,形象已有缺陷。你想,陪审团会轻易相信他的话吗?”

“先生,你扭曲了整件事!”

法官扬起了淡色的眉毛。

“喔?我扭曲了哪一部分的事实?”

“问题出在你陈述的方式!听着,你能说你希望那个家伙当你的女婿吗?”

“莫瑞尔先生没有契斯特菲尔德式的风范。他的衣着不当,没什么大脑;可是他有钱,他爱我的女儿。我是个实际的人。司法人员大都收入不丰,也有待嫁的女儿,他们也会是注重实际的人。”

有半晌的功夫,葛汉似乎反复思考这一点。

然后,葛汉在棋桌另一头的扶手椅边坐下。两天前的这个时候,莫瑞尔就坐在这张椅子上。

下午的天色更黑了,密布的乌云镶着暗银边。巴洛后悔自己没在夹克里加件毛衣,冷得不舒服。他走到客厅另一头,关上了落地窗。事实上天气没那么冷,他们感觉到的是死亡气息所带来的寒意。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葛汉突然这么问。“我真希望我们两人能来个男子汉的对谈。”

“是吗?那么你为什么不这么做?”法官尖锐地说。“你为什么做不到?你听过有人批评我是高傲的蠢蛋或是虚有其表的家伙吗?”

“不,不,不是这样的。但是——”

“那就闭上你的嘴。你可以在巴洛先生面前说这样的话,没关系,我看他和我女儿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们是旧识。”

葛汉垂下头,忧闷地沉思着。一只手用力搓着另一只手的指节,两只手紧贴着。坐在椅子里的身子也不安地挪动着。不久,他稍稍抬起了头,从泛红的眉毛下抬眼上瞧。

“先生,我没办法相信你的说辞。这是事实。”

“很好,我们有了个起头。你为什么不相信?让我先提一件事,”法官的脸上这会儿出现了不怀好意的笑容。“你的朋友菲尔博士呢?我以为他准备一道逼我认罪。”

“他马上就会到。他的动作没有我和巴洛先生那么快。坦纳特小姐会开车送他过来,而且,他说他要顺道先去看一样东西。老天,别说我要逼你认罪。”

“抱歉,请继续说。”

葛汉的右手又紧紧握住了左手的指节。

“至于这个莫瑞尔,我跟你一样不喜欢他那张脸……”

“是吗?”

“可是让我们专注在昨晚发生的事。8点25分他来到这里,走进小屋,从那扇落地窗进了屋子,”葛汉朝落地窗点了点头。“我们不用管他为什么来这里,不需要研究他是要给你钱,还是准备向你索钱。

“我们只管想像他进了屋子,发现屋里没人。他会有什么反应?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会做什么事?他应该会叫喊吧?大声问:‘嘿!有人在家吗?’或四处看看有没有人在家。可是你说你没看见他进来,或听见任何声音。”

“没错。”

葛汉极力想把话说清楚。

“好的,现在假设有人跟踪他,从落地窗进了屋子——杀了他。或许有这个可能。

“可是,这个情况就太古怪了,凶手不可能进得了屋子,跟莫瑞尔吵了一架,再开枪杀了他。你在厨房里一定听得到他们的声音。这些墙很薄,我可以作证,你能轻易听见隔壁房间里的对话。

(斐德列克·巴洛也可以作证。)

“先生,莫瑞尔知道他有危险。他生命受到威胁,才会打电话求救。但是,即使莫瑞尔知道凶手要下毒手,八成是凶手把枪给露了出来,为什么他要打电话?为什么他不大声呼唤你,呼唤一个目击证人?

“还不只是这样,为什么凶手让他有充分的时间拿起电话,接上接线生,描述了情况,才上前从脑后开枪?为什么凶手不说‘别碰电话,否则我马上毙了你’?整件事听起来都不合常理。凶手怎么可能知道莫瑞尔嘴里会说出什么话?也许他一开头就对接线生说:‘一个叫琼斯的人想杀我。救救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先生?”

虽然艾顿法官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葛汉双手仍一摆表示请大家安静。

“这只是一个解释的角度。让我坦白地告诉你,什么样的解释可以显示你就是凶手。”

“我洗耳恭听,巡官。”

“莫瑞尔走到小屋,从落地窗外看见你坐在这里——可能正在看书。他打开落地窗,走了进来。”葛汉做了个手势。“你站了起来,打开大灯,请他坐下。”

巴洛心想,这些画面真是逼真。他几乎可以在眼前看见法官做这些事,还有莫瑞尔打开落地窗时,笑脸上露出的白牙。

葛汉继续说:

“也许莫瑞尔继续开他的玩笑,跟你说:‘你筹到钱了吗?’你说:‘是的。等一下,我马上就给你。’其实你手上没这些钱,你早就准备杀人灭口。你上伦敦时,弄到了一把艾维斯管特.32手枪,我不晓得你从哪里弄来的,可是我们一定查得出来。

“你走到客厅外,宣称你去拿钱,但其实是去拿枪。莫瑞尔就坐在我现在坐的这个位置,面对着门。他突然发现自己玩笑开得太过火,结果把你逼急想杀人了事。我知道你有一张扑克脸,可是任何有杀意的人,是藏不住那种杀气的。

“我猜想他一定相当害怕。只身来到一个与其他人烟相距半哩的偏僻小屋,与一位必要时会不择手段的强悍老先生会面,这位老先生不会让他有解释的机会,只会采取他计划好的行动。如果我对你的认知没错,你的确会做这样的事。”

薄暮让屋子越显深沉。

“专就事实讨论不是比较好吗?”巴洛建议,这些描述太接近葛汉他自己的想像了。“这些天马行空的想像——”

“斐德列克,闭嘴,”法官说,一手遮住了眼睛。“请继续说,巡官。”

葛汉咳了一下,表示歉意。

“这个,你了解了吧!莫瑞尔看见电话,心想救命之道是联络上接线生,说出‘这里是沙丘之屋,艾顿的小屋,我的名字是莫瑞尔,这里可能会有麻烦发生’或类似的话。他不会讲得太明白,可想而知,他只是想阻止你伤害他而已,如果你真有这个打算。他只是想阻止你行动,好争取解释的机会。

“所以他悄悄走到电话旁。”

葛汉停止说话,站了起来。为了让他的论点更清楚,他走到书桌边。台灯在吸墨台的后面,有个固定的铜灯罩。葛汉拉了链子,开了灯。灯光在桌子四周形成了一个光亮的圆,相较之下,房间其余的部分就陷入了阴暗。

葛汉调整了旋转椅的高度,坐了下来。他现在背对着其他的人,电话就在他的右手边。

“他蹑手蹑脚走到这里,”巡官继续说,“他讲电话的声音很小,甚至可以说是耳语。门——”葛汉转头由右肩向后看,“门在他的右后方,他一定得转头才看得见。

“他打给电话交换所,说了‘沙丘之屋,艾顿的小屋’。然后像这样,转头往回看,门这时开了,他看见你手上的东西,急忙回头对着话筒大叫:‘救命!’他还没来得及继续说下去,你已经——一——二——三快步过来,从他右耳后方开了枪。”

席间一顿沉默。

巴洛在自己的想像里,听见了枪响。

其实现场一点声响都没有,过了一会儿,葛汉回身面对众人,才有椅子转动发出的吱嘎声。

“先生,这就是当时可能发生的情形。请原谅我做这些模拟动作。我只是想看看这个理论是否合理,该死的是,我没有证据。”

葛汉压低了头,一脸顽强之色。艾顿法官点了点头,仿佛觉得现场重建颇有说服力。可是眉头却微微皱了一下。

“巡官,”他说,“你让我失望了。”

“哦,我知道我不是神探福尔摩斯,先生!我只是个乡下警察,手上有一堆麻烦案件。无所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不晓得你以

为我这么低能。”

“什么?”

“如果我真要杀人,你真的以为我会用这么笨拙的手法吗?你真的这么想吗?”

法官显得兴致大起。他把眼镜从书里拿出来,戴了起来。

“依你的分析,凶案是经过计划,不是一时冲动下手的。我有足足24小时的时间计划。

“我邀请此人来我家,弄来一把枪,在那里开枪杀了他,然后坐下来,手里握着凶器等着你来抓我。如果我的说辞真是谎言,6岁的小孩都可以说得比我好。我可是法庭战场经验丰富的老兵,熟知使用证据的方法呢!”他连眨了两次眼睛。“我看起来像是急着要被吊死的模样吗?”

落日余晖从窗外投入一道长长的阴影。

没有人知道那道阴影出现在那里多久了,一直到阴影移动时,他们才注意到。基甸·菲尔博士原本像是猛盯着天花板瞧,这会儿打开一扇落地窗,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他喘着气,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你迟到了,”艾顿法官说。

“我——呃——很抱歉。”

“我们刚刚重建了犯罪场景。你要加入我们吗?”

“不,谢了,”博士的声音听来匆忙。“我已经看到我想看的东西。呃——巡官,大门口有位警官,看来很神秘焦躁的模样,想跟你私底下说句话。”

“艾伯特·文斯?”

“昨天在这里的小伙子?没错。巴洛先生,坦纳特小姐已经回家了。她要我转告你,别忘了今晚在海滨饭店的游泳池派对。哦,巡官,还有一件事。你搜索这个房间时,有找到口香糖吗?”

“找到什么,先生?”

“口香糖,”菲尔博士回答,嚼了嚼嘴巴做示范,旁人见他表情如此严肃,都没说话。

“没有,没有口香糖。”

“没——有,”菲尔博士慢慢地说,“我想也是。我马上就走。我打算走路回家,这还是头一遭实验。再见。”

在场的人望着他拖着笨重的身子,越过草坪离去。

葛汉巡官显得焦躁不安。

“我一会儿就回来,”他对其他人说,“我去看看艾伯特有什么事。”

他匆匆走进苍茫暮色,隐没其中。落地窗还开着。海浪拍岸声外,他们隐约听到外头马路上有辆暂停的摩托车,引擎隆隆震动着。

艾顿法官双手抱在肚子上,模样十分安详,因此当斐德列克突然听到法官开口,那急切的语调让他吓了一大跳。

“那是葛汉派去陶顿市的男士,斐德列克,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当然,我会尽力。”

“你脚步像印度人般飞快。现在光线昏暗,看看你能不能偷偷接近他们,听听他们说些什么?看在上帝的分上,别问我为什么。快去。”

这还是他头一回听见何瑞斯·艾顿用带有“上帝”字眼的感叹语。

斐德列克·巴洛穿过屋子,从厨房出去,沿着屋子外围往前去。鞋子踩着沙土,脚步声很轻,他绕过一边的围墙,走上前面的马路。

文斯警官的警用摩托车就停在大门边,车里没有人。文斯一只脚顶着地,正在跟葛汉与菲尔博士谈话。从这个角度,他们看不见斐德列克。可是引擎的震动声让他们非得提高嗓门不可,因此他们的对话,斐德列克听得一清二楚。

“巡官,”是他听到的第一个字,“巡官,我们逮到他们了。”

“什么意思,逮到他们?”葛汉大声吼着。“你在说什么?”

“听我说,巡官。你要我去找艾顿小姐。可是问话没有结果。你先前忘了问她是否能指认那把转轮手枪,所以你要我去问她。你说我可以带女朋友一起去,记得吗?”

“记得。怎么样?”

“这个,听我说,巡官,我的女朋友是佛萝伦丝·史旺,在电话交换所工作。”

“我知道。你要我告诉她,如果她打电话到警局时,你正在当班——”

“等一下,巡官,等一下!虽然艾顿小姐不能指认手枪,可是佛萝伦丝认出她,认出她的声音。”

“哦?”

“听我说。昨晚有人在小屋打求救电话的10分钟前,佛萝伦丝接到一通电话。是一个女人从公共电话亭打的,要求打一通长途电话,可是她身上没带钱。”

“哦?拜托你把车子熄火,好吗?”

文斯熄了火。四周一阵寂静,只听见一阵阵和缓催人入眠的浪潮拍岸声。文斯的嗓门压过了浪潮声。

“那个电话亭,”他说,“就在恋人小径上——离这里有300码,靠一块建地的样品屋那边。你知道那里有个电话亭吧?”

“知道。”

“这个地方绝对没错,因为这位小姐说她要打一通长途电话到陶顿市。佛萝伦丝问她:‘请问电话几号?’小姐说:‘通尼许镇1818。’我刚去看过了,没错。”

葛汉庞大的身躯突然紧绷了起来。

“继续说,艾伯特,”他说。

“啊!”文斯满意地吸了口气。“跟陶顿市接上线要等4分钟。然后,佛萝伦丝说:‘这是你要打的号码,请投5便士。然后,按A键通话。’那位小姐显得相当激动。佛萝伦丝说她之前的声音听来就非常古怪、欲语又停,现在更是语无伦次。小姐说她出门忘了带皮包,身上一毛钱都没有。她要佛萝伦丝接通电话,对方会付费。

“佛萝伦丝向她解释她不能这么做,若打电话的人没有投钱,就不能按A键,电话就无法接通。那位小姐不相信她的话,以为佛萝伦丝只要拉一根杆子什么的,就能接通电话。

“结果她们两人对骂了3分多钟,佛萝伦丝才挂上电话。巡官,那位小姐要打的号码是陶顿市634955,是坦纳特小姐的家,而打电话的就是艾顿小姐。”

文斯停下来,喘口气。

葛汉巡官看了菲尔博士一眼,两人间的沉默意味深长。文斯倒是解读起情况来。

“听我说,巡官,艾顿小姐先在8点20分打电话给电话交换所——”

葛汉这时开口了。

“你的佛萝伦丝确定这个时间吗?非常确定吗?”

“巡官,她有做记录,那是接线生的职责。”

“继续说。”

“接通到陶顿市的号码要花4分钟。她和佛萝伦丝争辩了3分多钟。这就是说艾顿小姐在8点20分进电话亭,她离开时,一定是8点27分以后的事。从恋人小径的电话亭到这栋小屋足足有300码。”

“没错,”葛汉同意,神情严肃。

“哦!可是你看看,她跟我们说了什么。她说她这个时候一直在小屋前。先生,不可能的!她不可能看到她说的那些事。她走得再快,从大马路或从后面的小径过来,顶多也只能听到8点半的枪声。”

文斯停了下来。他的声音充满几近责备的惊奇。

“那位小姐撒谎!”他补上。“那位小姐撒谎!”

葛汉巡官点点头。

“艾伯特,”他说,“你说得真是对极了。等你在法庭上宣誓作证,这将是你有生以来说得最确实的话。那位小姐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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