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帝国曾经遭到三次大规模侵略。第一次的侵略者是日耳曼蛮族,继而是穆斯林(指伊斯兰教徒),再来是北欧人,或称维京人。经过连年的战乱,欧洲社会终于趋于稳定,自己也开始向外扩张——十字军东征圣地,将穆斯林逐出西班牙,接着经由海上掠取世界各地的珍宝文物。

当我们谈到罗马帝国的灭亡,总会给它一个年份:公元476年。不过,这一年灭亡的只有西罗马帝国;说希腊语的东罗马帝国以君士坦丁堡为首都,又继续存在了一千年。君士坦丁堡原是希腊的一个城市,本名为拜占庭(Byzantium,以拉丁文发音),东罗马帝国因此也被称为拜占庭帝国。关于它的覆亡,我们会于稍后讨论。

至于西罗马帝国,说它“灭亡”并定出日期,其实有误导之嫌。这不是蛮族大举集结于边境,步步往南逼进,罗马人节节后退,最后在罗马城背水一战那样的画面。完全不是这样。它是一种很不寻常的入侵,你不妨跟着地图上不同日耳曼蛮族的流动方向走走看。

罗马帝国的北方边境从来就不是完全封闭的屏障。在若干被默许的边境地点,罗马和外族一直都有接触,在罗马士兵监督下交换货品。有时候还是罗马自己捞过了一般的国界;公元1世纪,罗马军便曾跨越莱茵河长征,进犯当今德国的所在地。这次的入侵很短命,蛮族摧毁了这些军队,也因此对罗马有了更多认识。

日耳曼蛮族也曾于公元3世纪多次来犯,差点就亡了罗马帝国。当时罗马政权风雨飘摇,许多皇帝才上台就下台,根本无力抵挡外侮,结果,帝国虽得以苟延残喘,但境内多处已成了日耳曼人的定居地。君士坦丁大帝,也就是公元313年正式宣布支持基督教的罗马皇帝,在这次战乱后力图整顿,希望重振帝国荣光。

罗马军队将定居于境内的日耳曼人网罗进来,因此,在5世纪的侵略行动中,两方都有日耳曼人参与战斗。罗马军队里的日耳曼人占了一半甚至更高的比例,有的甚至高居将领。罗马人必须找日耳曼人来替他们打仗,似乎是国力薄弱的明显迹象。在种族意识高涨的20世纪初叶,有人认为罗马帝国覆亡的原因不言而喻:罗马人犯了大错,把自己的命运交到一个不如他们优秀的民族手里。当然,这是个浅薄的识见,现在已经被扬弃。

不过,一个帝国得靠新来者抵御外侮,体质孱弱可见一斑。

日耳曼民族并没有接掌罗马帝国的欲望。他们只是侵略者,却不想成为征服者。他们只想分一杯羹,在这块土地上安定下来,过点舒服的日子,所以他们愿意承认罗马帝王的统治。

当然,那些帝王并不喜欢外邦人在自己的领土上进行掠夺,于是他们派兵去镇压或驱逐这些入侵者,但只能说偶有斩获,最后的结果通常是:日耳曼人依然像是他们领土中的化外之民,到最后,罗马帝国已经没剩多少土地能够治理。不过,日耳曼人认为这里还是应该有个帝王才对。有很长一段时间,这些侵略者找来一个罗马人当他们的皇帝。

这场闹剧终于被一个日耳曼将军打断。他决定不扶植傀儡政权,由自己公然称王。这是公元476年发生的事,不是什么波澜壮阔的最后战役。这位日耳曼领袖叫做奥多亚克(Odoacer),他接掌了帝国,但并没有自封为帝,而是自称意大利国王。他把西罗马帝国的王权象征——皇冠和王袍——包好,送到还有另一位皇帝在位的君士坦丁堡去,等于承认了那位皇帝的治权。日耳曼人沐浴在荣耀之中,这是他们无心插柳下的征服。

于是,西方不再是个一统的帝国,而是并立着一个个由不同日耳曼民族所建立的小王国。这些小国起起落落更迭快速,根本无力维系旧日的罗马政体,未久就连征税也停止了。基本上,“治国”远非这些征服者的能力所及;他们毫无治理一个安定国家的经验,他们四处求援,终于从罗马的地主阶级和各区的主教处得到帮助。新与旧的统治阶层是融合了,但下面的情况又是如何呢?

详细情形我们不得而知,因为那个年代的文字记录凤毛麟角。日耳曼人不识文字,再加上是兵荒马乱的年代,留存至今的可考文献少之又少。不过有件事是清楚的:这不是一场大规模的侵略。日耳曼蛮族并不是把原有的居民赶走,也不是由雄兵战士压境进袭。这些日耳曼人是带着妻小,打算来此定居的;他们在某些地区形成了人口密集的社群,有些地方则零零落落,人迹微稀。要确定什么人在哪些地方定居,必须有请考古学家;日耳曼人的埋葬方式有别于罗马人,因此,某处的许多死者如果是以日耳曼方式埋葬,就表示这是个人口密集的日耳曼聚落。语言学家也有用武之地;如果某村庄改换成日耳曼名字,照理说就是个人口稠密的日耳曼移民聚落。不过,这个证据可能不够强,因为地名改变也可能是哪个日耳曼将军一声令下的结果,但如果是田地名称改变,证据就比较有力,这表示这方土地上确有日耳曼人在耕作。

有一段时间,日耳曼法律和罗马法令是同肩并行的。罪犯要依据何种法律受审,视其种族血统而定。罗马法律秉持的是清楚分明的公平正义原则,让法官依据案情做出定夺。早期的法官就是立法的人,他们的判例被汇整成法典,其中最伟大的一部当属6世纪东罗马帝国查士丁尼大帝下令所编;反观日耳曼法律,简直是私人恩仇录之大成,法官的角色只是坐壁上观。有人要是侵犯他人,受伤者及其亲族会去找对方及其亲属讨赔偿,即使是杀人案件,只要付钱给死者亲属便能了事。数目多少端视受害者的身份地位而定,贵族阶级的赔偿金要比普通百姓高出三倍。

罗马人判决有罪无罪是以证据和证人为准,日耳曼民族则是用火烧、水淹等酷刑或打仗。例如,把嫌疑犯的手臂泡在沸水里,如果三天后这只手臂没有痊愈,这人就是有罪;或是把犯人丢进水里,浮起来就是有罪,沉下去就是无罪。双方若是因土地起争执可以开战,打胜的一方可以名正言顺宣称所有权。

这两种法制逐渐叠合为一。在意大利和法国南部,罗马法较占上风,日耳曼私刑在法国北部地区则略胜一筹。而不管在哪里,酷刑审判时都有神父在场,以确保上帝做出正确判决。在这方面,罗马教廷走的一直是日耳曼路线,直到12世纪,教会受到被挖掘出土的《查士丁尼法典》影响,告诫神职人员不得参与酷刑,情况才有了改变。

日耳曼人入侵没多久就转而皈依为基督徒,否定了他们原有的神明或在入侵前曾经改奉的阿里乌教派(Arianism)。阿里乌教派是基督教一支被视为异端的流派,主要教义是认为耶稣既是上帝的儿子,各方面势必逊于天父,无法与上帝相提并论。这派主张曾在东罗马帝国风行过一段时间,之后被传教士带到日耳曼,许多日耳曼人因而成为该教派信徒。

因此,“罗马的灭亡”在许多方面都有误导之嫌,而最让人误会的是宗教方面——罗马帝国的国教和教廷其实都幸存下来,甚至受到侵略者的拥抱。这是个起始点,欧洲文明就此奠基。对此我们前面已经做过表述:日耳曼人支持罗马基督教会,而罗马教会保存了古希腊罗马的学术。

在西方,只有一个由日耳曼民族建立的国家维系了长久的时间,那就是法兰克王国。你可以从地图上看到,它的版图不断扩张,除了今天的法国,德国、西班牙和意大利的部分区域也都被纳入它的国境。“法兰西”(France,即法国)这个名字即是法兰克(Franks)的衍生词,因此法国也是源起于日耳曼民族。法兰克王国于查理大帝(CharlestheGreat或Charlemagne)在位期间到达鼎盛,他死后王国便告分裂。现代的法国并不是法兰克王国的直系后裔,我们今天所称的法国,事实上是由该王国之后的许多王者慢慢整合而成的。

日耳曼民族对英格兰的侵略模式则是大相径庭。罗马帝国的版图涵盖了现代英国泰半的领土,但不包括苏格兰。罗马人很晚才来到英格兰(公元1世纪),又迅速离去;公元410年,罗马皇帝为了抵抗日耳曼人的入侵,调回了此地的驻军。罗马人离开后,本地原来的英格兰凯尔特人依然完好无伤,并没有被在此居留达三百年的罗马人灭绝。他们说的凯尔特语(Celtic)留存了下来。之后,盎格鲁(Angles)、萨克森(Saxons)和朱特(Jutes)这几支日耳曼民族于5世纪和6世纪跨过海峡入侵英格兰。这一回比较像全面的征服;英国人惨遭倾轧,只有苏格兰、威尔士和英格兰西南部康瓦耳郡(wall)等地逃过一劫。

如此,整个英格兰变成了日耳曼社会;除了众多独立王国林立,它也成了异教之邦,因为盎格鲁、萨克森和朱特族并不信奉任何流派的基督教。后来爱尔兰和罗马的传教士来到英格兰,将这些新移民感召成基督徒。关于英国的宗教改奉,爱尔兰扮演了重要角色,为基督教的存续留下一则动人的篇章。

基督教源始于罗马帝国的近东地区,从该处扩伸至整个帝国江山,之后又跨越疆界来到爱尔兰。它在此成了一种独特的基督教,因为这个社会并没有沾染到罗马气息。当西罗马帝国遭到侵略时,爱尔兰不只安然无恙,甚至让英格兰重返基督教怀抱,并派出传教士前往欧洲。英国人后来看不起爱尔兰人,蔑称他们是“乡巴佬”,但爱尔兰人则是心知肚明,基督教世界的命可是他们给救回来的。

第三次的大侵略来自穆斯林,时为7世纪到8世纪,距离日耳曼蛮族入侵仅仅两百年。伊斯兰教始祖穆罕默德原为阿拉伯商人,得到神的天启后创立该教。他这支借由神助发展出来的宗教,与犹太教和基督教有紧密联系;穆斯林也承认耶稣和耶稣之前的先知们确实是先知,但深信穆罕默德是世上最后一位先知,能指引大家走向唯一真神安拉的怀抱。伊斯兰教比起基督教来说简单许多。他们没有希腊人那种奇思妙想,认为基督教的神是三位一体——圣父、圣子、圣灵,三者各有所司但地位相等,各有分别却又形同一体。在伊斯兰教看来,唯一的神就是安拉而已。穆斯林对基督徒和犹太人相当宽容,基督徒却总认为穆斯林欺世盗名,是真正信仰的毁灭者。

穆罕默德以武力征服异教部落,强迫他们臣服,为他的新信仰赢得了大片阿拉伯江山。他在生前的影响力远远超过耶稣:他创立了一个宗教,在广大的土地上稳稳扎下了根,反观耶稣,直到死的时候,基督教还没个影子。穆罕默德死后,他的信徒继续南征北讨,势如破竹。他们马不停蹄,征服了其他部落也建立了国邦,先是在波斯帝国地区,后来是东罗马帝国的中东及北非区域。他们沿着北非继续西进,不但让日耳曼蛮族侵略者所建的王国陷落,之后更越海进入西班牙。

西班牙原是罗马帝国的一个省份,后来被西哥特人(Visigoths)入侵,成为基督教国家,如今变成了伊斯兰教国家。

穆斯林的征服至此为止。一支深入法国的伊斯兰教大军在图尔(Tours)这个地方吃了败仗,当时法兰克的统帅是铁钟查理(CharlesMartel),他的孙子即为查理大帝。法兰克人为了维护基督教而拯救了欧洲。

穆斯林虽是基督徒眼中无情的征服者,却是温和的统治者。他们容许基督徒继续崇拜自己的神,只是不信伊斯兰教就得缴税——穆斯林不必缴税。这是个诱因,目的是要民众改奉伊斯兰教。东罗马帝国统治下的基督徒其实也欢迎穆斯林入治,因为君士坦丁堡强制他们遵奉的基督教规范早已让他们怨声载道。在伊斯兰教统治下,他们可以随自己高兴进行礼拜仪式,但至此基督教逐渐在这些土地上淡出,终至销声匿迹。随着越来越多人改信伊斯兰教,征税规定当然也得更改,不出多久,人人一律平等,都得缴纳一笔土地税。

在伊斯兰教的统治下,西班牙成了中世纪欧洲最文明的区域。不识字的阿拉伯蛮族南征北讨,一路上向他们征服的民族学习,包括拥有高度文明的波斯人,和拜占庭帝国的希腊人。

阿拉伯人将希腊学术带到了西班牙,不只形诸文字,更详细演绎,并允许欧洲北部的学者前来抄写。犹太人在信奉伊斯兰教的西班牙地位崇高,时常充当翻译者;一人先用阿拉伯语念出先前已从希腊文转译为阿拉伯文的文献,接着以西班牙语高声翻译出来,另一人一面听着西班牙语,一面用拉丁文书写下来。如此,希腊学说以经过三道翻译的拉丁文新版本,被带回基督教欧洲的大学研读(欧洲于12世纪就开始广建大学)。就这样,西欧取得了亚里士多德关于逻辑的著作,以及医药、天文学和数学方面的作品——在这些学科上,希腊人俱是泰斗。

现在,我们要对这三次征战的结果做个归纳。第一,在西欧,日耳曼民族、古罗马和基督教因此熔于一炉。第二,整个英格兰被日耳曼蛮族占领,之后又回归基督教信仰。第三,在伊斯兰世界(中东、北非

和西班牙),基督教完全隐没,但希腊学术被保存下来,且被传播到欧洲。

维京人,又称诺曼人、北欧人,是最后一批侵略者,在9世纪和10世纪,也就是继伊斯兰进占后的两个世纪,横行于整个欧洲。维京人的老家在北方——瑞典、挪威、丹麦,取道海上来袭。他们的巨大长船委实是个惊人景象,这些船吃水甚浅,只需一米深的水即可浮起,因此可以长途远航,溯河而上。河水变浅,他们就放下携载于长船上的小舟,继续航行;遇到障碍,就抬着船只绕过屏障,继续前划。如此这般,他们能够深入内陆;在俄国境内,从波罗的海直到黑海都有他们的踪迹。

露天的长船只能在夏天出海航行。一开始,维京人会在夏天出征,返家过冬。他们的目的在于掠夺:抢走贵重物品,一些能够运载回去的东西。不过,在搜猎贵重物品的同时,他们也靠掠夺维生,食物、马匹、女人什么都抢,并不仅是取其所需。他们是意志坚定的恐怖分子;不只偷袭、抢劫,更大举烧杀掳掠,拿不走的东西也全部摧毁。他们的目的是制造全面的恐慌,他们心狠手辣,民众闻风莫不丧胆逃命。北欧传奇故事中有个维京战士被称为儿童卫士,因为他拒绝用矛尖刺穿小孩,把他们开肠剖肚。

先前的日耳曼蛮族是由陆路进来的,为避免遭到掠夺,最安全的地方似乎是内陆的河边或海岸附近,因此修道院都建在这些地方;如今盗匪由海路来袭,这些修道院轻易就成了他们的囊中物。

修道院在强盗眼中是大肥羊,因为里头存有大批金银做的物件,又有大量食物——他们算是自制自销一手包办,储粮必须足够供应一两百个修士。法国卢瓦尔河(RiverLoire)的河口有所修道院,盖在海岸附近的一个小岛上;每年夏天,这些僧侣就得沿河往内陆搬迁,但维京人总会以长船追赶上来。这个修道院的僧侣带着个人的金十字架、染有耶稣宝血的大十字架和基督的一节腿骨,沿着卢瓦尔河迁徙了四五次之多,才终于在当今的瑞士安顿下来。

维京人之所以能不断进袭却没有遭受抵抗,是因为政府力薄势弱。它们没有正常的征税体制,即使有能力整合成军,侵略者也不是从陆路来袭。西欧的小王国没有一个设有海军,查理大帝麾下从来不曾有过海军编制,再说他的帝国如今已烟消云散。罗马帝国曾经利用过“海”——它本身就是以地中海为中心整合成的一块疆土,但如今这块海域绝大部分已落入穆斯林之手。欧洲各国之间甚少海上贸易,航海技术湮消殆尽,整个欧洲因为转向内陆发展,轻易就成了机动性强的外敌的俎上肉。

一段时间后,维京人把妻小都带了来,在这里建立了永久的家园。地图上可以看到他们的聚落,广布在俄国、法国北部、英格兰和爱尔兰。都柏林原本是北欧人的城市,英国遭受过两次侵略,第一次是盎格鲁、萨克森和朱特族,之后是从本岛东边进来的维京人。这两组人马说的都是日耳曼语言,英语就是从它演变而来。法国北方有个移民区叫做诺曼底(Normandy),就是因为维京人(又称诺曼人)在此定居而得名。法兰西国王让他们住在这里,条件是要停止掠夺的勾当。

诺曼人在法国北部定居百年之后,诺曼底公爵威廉带领一些随众于1066年征服了英国,这只是上层阶级的换手;威廉公爵和他的随众开始以英国的新统治者自居。诺曼人说他们自己的一种法语,之后融合各方语言,最后变成了英语。英国社会到处都是侵略者,不过1066年后就不再有外族入侵。

外界对欧洲的侵略在10世纪后偃旗息鼓。维京人受到劝服在此建立家园,传教士前进到挪威、瑞典,把它们都感化成了基督教国家。贸易重现生机,城镇开始扩张。现在,欧洲社会不但变得稳定,甚且强盛到可以远征去攻掠别人了。

基督教世界的首要任务,是把穆斯林赶回他们的老家。这几次运动动员了整个欧洲,一开始是为了收复西班牙,继而以夺回圣地耶路撒冷为目标。收复西班牙的行动始于11世纪,经过四百余年才大功告成;自北而南的基督徒分次进击,先夺得一大片土地,重建基督教社会后,再继续挥军南进。1492年,哥伦布在西班牙王室资助下扬帆西航的同一年,最后一批穆斯林终于被赶出西班牙南部。

十字军于1095年开始东征圣地,持续攻伐了将近两个世纪。想想看,当这些基督徒知道耶稣当年的传道之所、葬身之地如今落在离经叛道的异教徒手里,而且这些异教徒还处处与基督教为敌,势必群情激奋,认为上帝一定希望他们洗刷这样的奇耻大辱。对于这些圣战,教皇不只鼓励,更予以奖励。不过,这些征战只有第一次获得成功。基督徒短暂收复了耶路撒冷,有些十字军永久居留下来,但穆斯林又把他们赶了出去,接下来的数次征伐也都铩羽而归。

十字军是多国合作的成果,对比之下,从15世纪开始跨海朝美洲和亚洲发展的扩张,则是几个新兴民族国家间的竞赛——首先是西班牙和葡萄牙,接着是英国、法国和荷兰。这些国家的首要目标是取得亚洲的香料与财富。它们兵分两路:以海路绕过非洲南部,或是跨过大西洋直接西进。哥伦布原本要去中国,结果无心插柳发现了美洲大陆,这个发现的回报远远超过失望,因为资助他的西班牙王朝从此掌握了中美洲和南美洲的金山银矿。最早抵达亚洲的是葡萄牙人,但被竞夺印度统治权的英法两国和争夺东印度群岛(现在的印尼)的荷兰后来居上,给扫到了一边。

来自亚洲的奢侈品很早便已传入欧洲,不过都是经由拜占庭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辗转而来。欧洲人改采海路,部分原因是陆上的东通之路已经落在穆斯林的手里。

这比较像是真正的“灭亡”。5世纪时,日耳曼蛮族的进攻集中在西罗马帝国,东罗马帝国因此得以幸存,且经济、政治上或许更为富强,但它的江山也开始一步步丢失。7世纪到8世纪,一大块疆土被阿拉伯的伊斯兰教侵略者夺走,9世纪,土耳其人借道亚洲大草原接踵而至。他们从东罗马帝国手中夺取了现在称为土耳其的地方,并于南进和西征途中纷纷改信伊斯兰教,整个中东都落入他们的手中。他们并且翻山越海来到欧洲,君士坦丁堡周遭的领土相继失陷,四面楚歌。1453年,土耳其人终于攻占了东罗马帝国的首都。最后一位东罗马帝国皇帝死于战斗中。就这样,国土被缩减到方寸之地,人口当中希腊人比罗马人还多的罗马帝国,终于走到了尽头。

6世纪时由查士丁尼大帝所建的圣索菲亚大教堂(HagiaSophia,意为“上帝的智慧”),被改建为伊斯兰教的清真寺。土耳其人本身也建立了一个帝国,称为奥斯曼帝国。这个帝国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画下了休止符,当今的土耳其就此成为一个世俗国家,虽然绝大部分的人口还是信奉伊斯兰教。最初为基督徒所建,后来变成伊斯兰教清真寺的圣索菲亚大教堂,如今成为宗教博物馆。

君士坦丁堡陷落后,当初将古希腊学术保存下来并仔细研读的基督教学者,亲自带着这些珍贵手稿逃到了意大利。他们在此受到热烈欢迎,因为文艺复兴学者正四处搜寻古典文献。早在1453年之前,意大利学者为了亲炙希腊的学术和文学,和君士坦丁堡的学者便已有所交流。先前在西欧,拉丁学术和文学一直受到保存,不曾或断。有些希腊学术以拉丁原文继续传世,而虽然整个罗马文学深受希腊人影响,但这些希腊原文作品是在间隔很久并且绕了极远的路之后——中世纪的西班牙以及15世纪的君士坦丁堡——才抵达了西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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