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直昏迷未醒、意识不清的白柯突然颤动了一下。

一开始君宵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他的双眸本就开始涣散了,即便近在咫尺,也几乎有些看不清白柯的样子。他皱着眉,强撑着最后一点精神,从白柯的唇上离开,刚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就感觉怀中的人突然挣扎起来,激烈得君宵差点都制不住他。

挣扎了两下之后,白柯突然整个人都蜷缩起来,眉头死死蹙着,薄唇紧紧抿着,光看他脸颊侧边的虎爪骨,就知道他牙咬得有多紧,似乎在忍受着某种难熬的痛苦。

君宵一下子变急了,他承受着背上的天雷,将白柯搂得更紧,喘了口气,咽下嘴里的一口血,道:“师父,醒醒,怎、咳咳、怎么回事——”

“嗯……”白柯揪紧了胸口,溢出一声闷哼,整个人蜷缩着微微颤抖,他在意识不清中似乎听到了君宵的问话,含糊地从唇缝里吐出两个字:“七星……”

君宵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白柯体内的七星丹发作了。

他们最初来找冰魄的目的,便是为了体内的这颗七星丹,因为它结衣时,想要在保住白柯的前提下把它取出来,必须得有翻倍甚至更多的灵力压制,而那翻倍的灵力不是一个两个大能联手就能足够的,也只有靠灵力深不可测的冰魄搏一把。

只是它迟迟没有动静,以至于君宵都快护不住白柯了。

现在它突然发作,算算时间,也该到丹药结衣的时候了。君宵眉间一锁,强撑着精神,目光一转不转地看着白柯的变化——

就见白柯紧紧揪着的胸口突然探出来无数道金线,蚕丝一般,一根一根探出头,落在冰魄上,将白柯和冰魄链接在一起。

随着金线越来越多,白柯整个人就像是被裹在了一个金色的蚕茧中一样。

冰魄之上情势陡然一变,冰魄上不断散出的灵力突然转了方向,逆流而行,又统统涌回了冰魄上,而后顺着那无数金线,一股一股地涌进了白柯的身体里。

金线还在不断增加,越延伸越远,渐渐将君宵也笼在了其中,而后继续扩展。

就像是蚕食桑叶一样——整个一块硕大的明蓝色冰魄之中出现了一块金色的斑点,而后迅速朝四周蔓延,一段时间之后,那无数密密麻麻的金线便笼罩了整个冰魄,将它包住了。

冰魄中深不见底的灵力还在源源不断地朝白柯体内涌。

正如君宵他们所预想的,七星丹成熟所需要的大量灵力,压制七星丹所需要的翻倍甚至更多的灵力,都来自于冰魄。

那源源不断的灵力都被七星丹吸收了,所以暂时伤不到白柯,只是七星丹成熟的过程中,白柯会因为它的躁动不安而痛苦不堪。

因为冰魄不断外泄的灵力又被收了回去,一时间,众人身上的威压猛地一松,就连被冰魄引来的惊天玄雷都少了些,不断挣扎的黑爪力道也弱了些,这些变化,让君宵得了半刻的喘息,倒是缓了一分过来。

他见黑爪松懈,周身气劲再盛一层,操控着那一道命魂猛地一发力,只见那悬浮在虚空之中衣袖翻飞的君宵命魂两手猛地一拉,无数剑气从手中飞散而出,将他牢牢牵制着的无数黑爪刺了个烟消云散。

飘散的黑雾在空中凝成了黑色的雨点,落在地上,将一片片地面都灼得焦黑,散发着阵阵白烟,一时间,平地都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雾,过了片刻才彻底散开。

一见黑爪被灭,威压略减,惊雷稍停,众门派掌门、长老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似的再次混战起来,只是这次,和恒天门相比,其他门派在刚才那场惊雷和威压中死伤更重,于是劣势显得更加明显。

渐渐有些门派已经抵不住恒天门的攻势,败下阵来。

一时间血雨漫天,恒天门掌门长老本就邪气重,搭上了血雨,简直有种从修罗场出来的感觉。

众门派本就靠着人多这一优势才有胜算,当中一部分人一旦抵不住,简直兵败如山倒。小门派的几个长老直接毙命,掌门重创,大门派也好不到哪里去,最终唯一还能撑着的便只有青云门一位掌门一位长老,以及少阳派的掌门。

可他们能撑的时间却也有限。

然而他们急,恒天门掌门长老比他们更急。养了千年的镇派之物,现在被不知名的金线裹在了其中,状态反常得诡异,怎么能让他们不担心,毕竟恒天门几大核心人物的修为之所以远高于其他门派,和冰魄离不开关系。

这么多年,他们研究了无数能在冰魄沉寂期利用它助长修为的方法,在这方面对冰魄的了解,怕是比余贤、君宵他们还多。

恒天门掌门意识到冰魄上出了大变数,不能再拖,于是攻击愈发邪气,杀意更重,招招狠厉,很快便将硬顶着的三人打得招架不住。

这边战局一旦明朗,恒天掌门冲其他几位长老喝到:“布阵!”

他们便立刻闪到了该站的位置上,而后祭出宝器,照着掌门的指示布起阵来,那阵也不是怎么研究出来的,邪气冲天,每落下一个阵点,冰魄上的金色丝线便是一阵震颤,眼看着撑不住,隐隐有了要断的趋势。

偏偏此时君宵和余贤分身乏术,根本腾不出功夫去阻止他们。

恒天门落下了最后一个阵点,阵成风气,邪气四溢,惊雷重新聚集,冰魄上的金色丝线发出“嗡嗡”的剧烈震颤声,而后只听几声脆响,有金色丝线突然崩断,那就像是一个开始,而后崩断声便接连不断,越来越密集。

就在这时,就见远处天空突然急速掠过来一个身影,巨大的威压直接震荡而来,那人一声轻喝,就见一道剑气带着巨大的气劲破空而来,准确地直插法阵阵眼。

只听一声山崩地裂般的轰然巨响,恒天门布好的法阵便被彻底粉碎,巨大的冲力将恒天门诸位长老直接拍在了地上,拍得他们胸骨俱碎,掌门也被法阵的冲力和反噬拍得重重砸在了一块山石之上。

他偏头猛地咳出一口血,揪着胸口,急喘了两口气,皱着眉惊骇地看向急速掠来的身影,张了张口,刚说了句:“是谁——”声音便戛然而止。

因为那道身影已经准确地落在那道剑气所落的地方,那人一身藏蓝色袍子,广袖一甩,连口都没开便祭出一把长剑,干脆地钉在了恒天掌门的身上,将他牢牢钉在了那块巨石之上。

而后,那人掠至余贤身边,低头沉声道:“师祖。”

他的声音有些哑,就像是太多年没有开口说过话似的。

“阿南小子!”余贤看到他,只有惊喜没有责怪,连道两声:“好!好!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不枉我特地去望天崖走一趟,看来那花确实有效。”

“徒孙……耽于虚幻五千多年,实在——”

余贤打断了他的话,道:“过去的事不提了,回来就好!没人怪你!”

这位及时赶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走火入魔一梦五千年的邬南,他的脸依旧如同当年一样斯文清俊,只是周身的气质经过五千年的磨练,沉郁中带着股沧桑。

恒天门的邪阵被邬南一破,冰魄上的金线便不再崩断,惊雷又渐渐小了些,源源不断的灵力涌进冰魄的正中间——白柯所在的地方。

过了片刻,护在白柯身边的君宵就见包着他的金色蚕茧突然出现裂缝,一道道散开,露出了当中的白柯。

此时的白柯体内剧痛稍缓,蜷缩着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君宵瞳孔猛地一缩,就见白柯胸口的位置,逐渐浮出来一枚金色丹药的影子。

君宵死死盯着那枚丹药,眉心一跳,心中明白,这便是最关键的时候了——因为七星丹已经结衣了,在冰魄灵力的压制下,正在一点点地从白柯胸口结出来。

只要在它离体的那一瞬,将它取走,并及时护住白柯心脉,便是大功告成了。

君宵掌中蓄起剑气,死死地盯住那枚一点点浮出来的丹药,只等它离体的那一瞬,一剑将它挑开来。

眼看着丹药最后一点也要浮出来了,君宵抬起手掌,正要发力,却见已经浮出来的七星丹突然被一道猛的吸力一拉,整个儿滚落在了冰魄上,瞬间便被冰魄吞没了,再没了踪影。

“怎么——”君宵收回掌中剑气,一时间被这预料不到的情况弄得有些反应不及。

他眉头刚锁,就感觉到冰魄上气息骤变,整个儿变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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