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温少卿叫上丛容是非常明智的。

他接上丛容到了饭店,正好碰到钟祯和一个学生下楼。

“你们干什么去?”

“上次聚餐买的啤酒没喝完,一直放在医院超市里,我们过去搬。”

“快去快回。”

两人好不容易搬了回来,点菜的服务员看了看,指着墙壁上贴的温馨提醒,“不好意思,我们店禁止自带酒水。”

众人愣住了,一齐往墙上看过去。

丛容正低头看菜单,忽然开口,“你们店没人懂法吗,《消费者权益保护法》里明确将餐饮业‘禁止自带酒水’的单方强制规定划定为‘内容无效’的违法行为。”

说完她抬头看了服务员一眼,“需要我打12315吗?”

大概强势惯了,没被反驳过,服务员一脸惊愕的跑出了包厢,一会儿一个经理模样过来,送来了个果盘,笑容满面的开口,“各位今晚吃好啊,给你们打八折,以后常来啊,可以自己带酒水,我们不收开瓶费。”

众人嘻嘻哈哈的笑着回应,等经理和服务员出了包厢,他们才暴露本性。

“钟祯钟祯!你表姐好帅啊!我们以后吃饭都带着你表姐好吗?”

“姐姐,你们家还缺弟弟吗?学过医的那种?”

“老板!师母好厉害!我们以后是不是可以吃霸王餐了!”

丛容微微一笑,“知识就是力量。”

一群人吃了饭又去山顶看灯海,快过年了,哪里都是热热闹闹的,从高处看下去越发显得喜气洋洋的。

温少卿倚在车前盖上,眯着眼睛看着前方。他是医生,极少喝酒,这次却不知不觉喝到微醺。

几个学生跑到最佳位置闹着拍照合影。

丛容站在几步之外看着他们闹,偶尔被叫过去帮他们合影。

隐约间听到有人唱歌,一转头才发现他低着头低声哼唱着什么。

吃饭的时候,丛容也有点喝多了,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听错了,低下头揉可揉脑袋这才又抬起头来。

可一抬头便毫无预兆的撞进温少卿的眼睛里,夜色里的那双眼睛漆黑如墨,那里有浓得化不开的柔情和笑意,她又愣愣的听了几秒钟才想起来。

那是首日文歌,歌名叫,樱花樱花想见你。

在山顶的微风和夜色里,喝了酒的温少卿,眉目含情,唇角勾笑,就这么看着她。

过了许久,他才停了下来,朝她伸出双手。

丛容毫不犹豫的走上前去扑进他怀里。

有人注意到这边,善意的哄笑声和口哨声很快响起,可两人却依旧抱在一起没有分开。

温少卿喝了酒不能开车,钟祯开车送了两人回去,温少卿让他直接把车开回去,明天再开去医院就行了。

钟祯乐呵呵的答应,车开出去几米之后又停住,他拿着个盒子探出头来叫丛容,“表姐!差点忘记给你了!新年礼物!医院的福利,自己印的日历,我特意帮你抢到的哦,拿回家慢慢看!”

丛容一脸疑惑的接过来,“什么啊?”

钟祯一脸神秘,“好东西!”

丛容转头去看温少卿。

温少卿也是一脸神秘,“好东西,注意看一下中间那张。”

丛容被两人弄得有些好奇,回到家衣服也没换就站在玄关处看起来。

盒子里是个台历,也就A5大小,制作倒是挺精致的,打开来,每个月份竟然都配了张医生的单人照,右边是日期,左边是照片,照片旁边还印了几行小字,写着医生的基本情况,无非是年龄姓名学历资历之类的。

她翻着翻着,翻到中间的时候果然看到了温少卿。

他穿着最简单的白色T恤黑色休闲裤,却衬得皮肤愈加白皙,侧对着镜头微微垂眸,从T恤的领口可以看到锁骨和脖子,脚上是一双白色帆布鞋,裤腿挽起,微微露出脚踝。

这是她第一次注意他的脚踝,也是第一次把温少卿和性感两个字划了等号。

她正看得出神,钟祯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表姐,我送你的礼物好不好啊?这12个人是全院投票选出来的!我老板得票数最多哦,是不是特别帅?是不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过七月了?”

丛容明显口是心非,“也就那样吧。”

钟祯被泼了一头冷水不死心,“表姐,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兴奋啊?这个日历不是每人都有的,是我抽奖抽到的,多少人花高价找我买我都没卖,特意留给你的!”

丛容依旧是淡淡的语气,“所以呢?”

钟祯终于听到想听的了,笑嘻嘻的回答,“所以,过年的时候你要给我包个大红包哦!”

丛容抚额,“好。”

钟祯心满意足的挂了电话。

丛容才挂了电话,温少卿的微信就过来了。

过来喝醒酒汤。

或许是那张照片的缘故,丛容从进门开始,眼神总是不经意的往他的脚踝上绕。

其实丛容能理解为什么这本日历这么受欢迎,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平日里见惯了这些人穿白大褂,再见到他们穿常服,那种视觉的冲击不言而喻,可对丛容造成冲击的是……温少卿的脚踝。

刚才看照片是一回事,现在看现场版的又是另外一种冲击,她正看得出神,就听到温少卿敲桌子,“我在跟你说话。”

她一紧张差点把醒酒汤洒了,“你说什么?”

“我说”,温少卿指指她胸前,“刚才吃饭你把菜汁滴到衣服上了。”

丛容低头看了一眼,立刻炸毛,“这是我最后一件没滴油的白衬衣了!”

温少卿一本正经的问,“你在炫耀你的某个部位尺寸很可观吗?”

丛容瞪他一眼,又皱眉看着衣服上的油渍,“洗不掉了吧?”

温少卿看了一眼,“能洗掉。”

丛容一脸不相信的看着他,似乎再说,你行你来。

温少卿点头,“我来洗。”

当天晚上丛容就置气般的把白衬衣送对了对门,第二天下班回来,门上就挂了个袋子,袋子里是一件洗好烫好的白衬衣。

她打开来看,袋子里的衬衣不止油渍没了,好像还比以前白了不少。她拎着袋子去敲门,“你对我的衣服做了什么?”

温少卿看了看袋子里的衣服,“怎么了?”

丛容一脸不可置信,“它为什么变白了?是不是你也洗不掉所以去买了件一模一样的给我?”

温少卿奇怪的看她一眼,“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叫氧净吗?”

丛容诚实的摇头,“没听说过。”

温少卿第一次拿看白痴的眼神看她,丛容的心灵受到了创伤,即便如此,她也不得不佩服这个男人,在她眼里温少卿已经从伙夫渐渐变成了家务小能手。

“温少卿?”

“上次我说错了,你以后不做屠夫了,也不用做伙夫,你还可以帮别人洗衣服!”

“不好意思,我不缺钱花,而且暂时没有开洗衣店的打算。”温少卿明确的拒绝她后又笑起来,“不过我可以免费帮你洗。”

丛容果断拒绝,“不用!不就是氧净!有什么了不起!”

温少卿笑得欠扁,“嗯,没什么了不起,丛律师记得一次倒一瓶。”

丛容知道他在调侃她上次洗碗用了整瓶洗洁精,恨恨的瞪他一眼。

温少卿忽然好奇,“你以前沾了油洗不掉的白衬衫都怎么处理的?”

丛容叹气,“……扔掉。”

温少卿竟然无言以对,“……”

丛容无力的解释,“我是律师啊,穿着带油渍的白衬衫去见当事人会被嘲笑的。”

温少卿似笑非笑,“当事人知道你用他们的血汗钱买的白衬衣是一次性的,他们会哭。”

“……”丛容对再次败在一个屠夫手里这个事实表示沮丧,又递了个球给他,“这个玩具好像是让一让的,落在我家了,给你。”

话音刚落,沙发上忽然探出个脑袋,“你是在叫我吗?”

丛容一愣,这才发现他有客人在。那张脸和温少卿有一两分相似,气质也有几分相似,转头问温少卿,“你哥哥还是弟弟?”

温少卿轻咳一声,开始解释,“我小叔,我爷爷的小儿子温让,小名让一让。”

让一让听到自己的名字很快窜出来,蹲在温少卿脚边吐舌头。

丛容反应了半天,看看狗又看看人,由衷的赞一句,“老爷子老当益壮啊。”

温少卿的这个小叔大概和他不和吧,不然谁会把家里长辈的小名用在宠物身上。

温让冲丛容招手,“侄媳妇,进来坐啊!”

温让坐得位置是丛容平时坐的,她没什么感觉,倒是让一让看着丛容走过来,冲温让吼了两声。

温让奇怪,转头问温少卿,“它怎么了?”

温少卿解释,“你坐了你侄媳妇的位置。”

温让立刻一脸悲愤看向让一让,“你吼我?我们俩用一个名字这么多年,你竟然为了一个认识不到几个月的女人吼我?!”

让一让又冲他吼了两声,温让捂着胸口倒在沙发上。

丛容看到演技这么精湛的“小叔”有些尴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假装低头看衬衣,看到整整齐齐的纽扣忽然抬头问温少卿,“纽扣你帮我重新定过了?”

温少卿还没说话,躺在沙发上的温让便别有深意的开口,“大侄子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巧啊。”

看到丛容一脸疑惑马上坐起来,“咦,你不知道?钉纽扣算什么啊,他的绣工才棒呢!当年他可是绣过整幅的清明上河图呢!改天让他给你绣个白首鸳鸯图!”

丛容不可置信的目光在温少卿越来越黑的脸上扫来扫去,“绣……花?”

温少卿黑如锅底的脸冷冰冰的开口解释,“学临床,手指灵活度的练习很重要,我也是被逼着学的。”

当年他扔了从小学了十几年的中医,报了临床,气得老爷子好几个月不理他。后来不知道是为了整他还是真的为了他好,非让他绣一幅清明上河图出来,美其名曰,练习耐心和手指灵活度,以至于他现在听到那五个字就手抖。

丛容忍笑忍得辛苦,后来低着头模糊不清的打了个招呼就跑回家去了,衬衣都忘了拿回去,门关上了才放声大笑出来。

听着门外隐约的笑声,温少卿睨了温让一眼,“满意了?”

温让靠近沙发里,慢条斯理的点头,微笑,“还好。”

温少卿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你来了快两个小时了,到底什么事?”

温让仔细回忆了下,“好像是有什么正事儿来着,不过我想不起来了,我也打算走了。”

温让走到楼下又给温少卿打电话,“我想起来正事儿了,老温叫你记得找蝴蝶兰。”

温少卿挂了电话忽然想起什么,微微笑起来。

丛容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正好碰上温少卿晨练回来,温少卿叫住她,“不吃早饭了?”

丛容急急忙忙的系着围巾,“不吃了,赶时间,今天有个重要的会,不能迟到。”

温少卿拦住电梯门,忽然问起,“你有认识的人可以买到蝴蝶兰吗?”

丛容想了下,“蝴蝶兰?什么品种?”

她虽然不养花,但也知道今年花市蝴蝶兰是稀缺品种,价格炒的高不说,有些珍贵的品种更是一花难求。

温少卿嘴角溢出一抹莫名的轻笑,“品种倒是不打紧,是蓝色的就可以。”

“蓝色?你可真会挑啊。”丛容双手抱在胸前仔细盯着他的脸,“你不是在耍我吧?蝴蝶兰没有合成蓝色色素飞燕草素的基因,蓝色是植物学中的劣性基因病变,非常罕见,你让我去哪儿找?”

温少卿擦了擦手,学着她的样子,双手抱在胸前,笑了笑,“有染色培育的。”

丛容冷哼,“你既然了解就该知道培育出来一株有多难。”

“就是难才找你啊。”温少卿淡淡的语气里满是挑衅,“怎么,丛律师不会连这点人脉都没有吧?”

丛容扯扯嘴角,极不情愿的应下来,“没问题,什么时候要?”

温少卿一脸算计得逞的笑,“尽快吧。”

丛容抿着唇角,咬牙切齿的回答,“好。”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律所都知道丛律师在不务正业,最后辗转通过朋友的朋友才找到几株,空运到本市的当天她直接送到了温少卿面前。

医院已经放了假,钟祯就等着初二那天值班,整天无所事事的和让一让混迹在一起。

丛容在温少卿家看到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她直奔主题,“你老板呢?”

钟祯指指厨房,“在做晚饭。”

丛容冲进厨房,明明一脸炫耀却故作冷淡的把花给他看,“喏,你要的花。”

温少卿转头看了一眼,继续低头切菜,“我奶奶喜欢蝴蝶兰,每年过年都会找几株,看着喜庆。”

丛容没听出端倪,“哦,给你放哪儿?”

温少卿抬头看着她,“先放你那里。”

丛容怔忡,“啊?”

温少卿洗了洗手,笑容高深莫测,“钟祯不是说你不回家过年了吗,我打算带你去我家过年,这是你准备的礼物。”

丛容彻底傻眼了,她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我什么时候说要去你家过年了?”

温少卿理所当然的回答,“你没说过啊,所以我说这是我的打算啊。”

丛容无言以对,“……”

温少卿安慰她,“放心,我们家是我爷爷做主,我爷爷不会不喜欢你的。”

丛容虽然不想和他说话,可还是好奇,忍了半天没忍住才开口问,“为什么?”

温少卿从头到脚扫了她一遍,一脸如获至宝的赞叹,“血瘀体质,又寒又燥,湿气又重,多么好的移动病例啊,可遇不可求,我爷爷看到你一定特别高兴。”

“……”丛容再也不想和温少卿说话了,转身准备出厨房,走了两步又转身,犹豫半晌还是问了出来,“那个……如果我找不来蓝色的蝴蝶兰呢?”

温少卿看着她浅浅的笑着,“你去阳台看看。”

丛容去阳台看了一下,那里摆着盆一模一样的蓝色蝴蝶兰,就算她找不来他也留好了余地。这一刻丛容心里格外复杂,不知道是该说他体贴好呢,还是说他狡诈好。

她在阳台上站了会儿,身后传来脚步声,温少卿从身后单手圈住她的肩,“生气了?”

丛容摇头,“没有。”

“那……跟我回家过年?”

丛容心里清楚就算她不答应温少卿也会有办法让她答应,那就不要折腾了吧,有气无力的回答,“好。”

下一秒耳边便传来沉沉的笑声,“吃饭了。”

丛容扭头看他,笑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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