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怀诗背靠墙面捏着手机,很久没有动,直到隐隐听见门外传来许淮颂的声音:“我在外面等你,黑灯瞎火当心台阶。”

接着是阮喻的:“知道了,这里我熟。”

她离开墙面站直,看见阮喻拎着包进来,冲她挥手:“嫂嫂,麻烦你了。”

“你哥才是真麻烦,”阮喻压低声,把姨妈巾递给她,“我说去小卖部买点东西,也不出校,他非要跟着。”

许怀诗笑了笑,也压低声:“那我同学还在门口吗?”

“你说赵轶?在跟你哥聊天呢。”

“哦,你看,也是个麻烦的。”

阮喻稍稍一滞,从她语气里听出几分不寻常的味道,刚张嘴要问,就看她朝自己招了招手:“嫂嫂,手借我一下。”

她伸过去,被她捏着大拇指去给手机解锁。

显示解锁失败。

许怀诗又拿自己拇指摁了一次,依然成功。

她“嗤”一声:“幼稚。”说着把手机交给阮喻,去隔间上厕所了。

阮喻捏着手机,略一猜想串连就拼凑出了完整的前因后果,过了会儿,走到隔间门边:“怀诗,你……”

“我没早恋。”许怀诗脱口而出,说完打开隔间的门,又补充强调了一句,“才没早恋呢……”

阮喻朝她笑笑,把手机还给她:“那走吧。”

她点点头跟她出去,临到门边突然顿住脚步:“嫂嫂,我就不去当群演了,反正少我一个不少,你不在片场没事吗?没事的话,陪我去小卖部吃个关东煮吧。”

阮喻“嗯”了声,到门口好说歹说打发了许淮颂和赵轶,跟许怀诗单独去了小卖部。

前半程路,许怀诗一直没开口,临近小卖部才说:“嫂嫂,其实我早就猜到了。”

阮喻偏过头:“猜到什么?”

“赵轶喜欢我呗。”她低头朝掌心哈了口气,搓搓手,“我俩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跟你和我哥那种三年说不上两句话的情况不一样,他喜欢我,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啊。”

要是不喜欢她,他一个连扫把都懒得拿,开电风扇“扫垃圾”的人,怎么会在她值日的时候帮她擦黑板,吃了一嘴的粉笔灰,还说“这粉笔什么牌子,味道不错”。

要是不喜欢她,他一个语数外政史地作业“祖国江山一片白”,连抄都不屑抄的人,怎么会在知道她漏做英语卷子后,厚着脸皮跟人求来答案,还说“那姑娘是不是暗恋我,硬把这答案塞我手里,拦也拦不住”。

要是不喜欢她,他一个校运会跳高冠军预备选手,怎么会在发现跳高项目跟她的1500米长跑时间冲突后,直接弃赛来给她陪跑,还说“这届裁判是我死对头,这跳的不是高是命,不玩了不玩了”。

但她也的确够迟钝了。

就因为他在擦黑板的时候嘲笑了她矮,给她答案的时候损过她“你也有今天”,为她陪跑的时候说她脸白得像鬼,她就忽视了这些行为本身的含义,长久以来把他的好意当成“无聊的挑衅”。

直到半年前,她和李识灿被狗仔偷拍,班上起了流言,他为她跟人打了一架,她才真正有所意识。

可是意识到以后,她就害怕了。

那天跟许淮颂打电话的时候,她故作轻松地说着同学进警局的事,后来又自欺欺人似的跟阮喻讲,觉得赵轶不可能是为了自己打架的,其实都是因为害怕。

当时如果不是路人及时阻拦,赵轶差点就要弄出人命来了。这样的喜欢让她喘不过气,就像原本空无一物的肩背,忽然被压上了千钧的重量,她不愿意背负它。

所以那件事以后,她开始有意躲着赵轶,躲了一整个暑假,直到他感到了她的疏远,开学后开始跟班上别的女生热热闹闹搭腔,不再跟她说话。

一直到秋天过去,冬天来了,她想他大概三分钟热度,没那个意思了,两人这么僵着也怪难受,才主动跟他扯嘴皮说笑,修复了这段友谊。

然而在刚才元旦烟火的氛围里,他好像又越界了。

或者说,其实他根本从来没有退后过。因为那部手机里的指纹解锁,只能是他趁她睡觉时候偷偷录入的,可她在十月份天气凉爽以后,根本没在教室睡过午觉。

一边跟别的女生打得火热,一边偷偷录她指纹,他可真是青出于“她哥”胜于“她哥”。

想到这里,许怀诗撇了撇嘴,忽然听见阮喻问:“他喜欢你,那你是什么想法?”

“你看我知道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能有什么想法呀?”

“嗯……知道却装作不知道,也不一定就是毫无想法。”

“哎呀嫂嫂,”许怀诗觑她一眼,“你怎么还鼓励小辈早恋呢?”

“不是。”阮喻笑出声,“你知道老师和家长为什么不让你们早恋吗?”

“怕耽误学习呗。”

“那早恋为什么会耽误学习?”

许怀诗一噎,摇了摇头。

反正这话是老生常谈,大人都这么说,谁考虑过到底为什么啊。

“在已经成年的前提下,理论上讲,分寸有度的稳定恋爱并不会给人带来消极作用,但实际上,一段恋爱往往要经历热恋期的疯狂和磨合期的波折,磨合不顺利又有失恋期,因此它通常是不稳定的。恋爱本身不是坏事,是它给人情绪造成的不稳定,容易坏了事。所以啊,你要是不知道他的想法,那没关系,知道了又对此有所触动的话,再一味逃避,只会让你的情绪陷入反复的不稳定中,这样一样影响学习。”

许怀诗眨眨眼,有点心虚地“哦”了一声。

“怀诗,唯恐避之不及的是瘟疫,不是感情,你是聪明人,到了这份上,与其踌躇不定,瞻前顾后,不如直面这个问题,好好想明白,然后用理智的,对你和他都好的方式去处理好它。”

许怀诗整个元旦假期都在思考阮喻的话。

返校的那天,她提前半天离开家,给赵轶打了个电话,约他到学校附近奶茶店。

因为是临时邀约,赵轶来晚了一些,进来摘了围巾,搓搓手说:“干嘛,又要密谋什么偷闯校史馆的计划?”

许怀诗摇摇头,觑着他说:“你元旦作业做了吗?”

“你看我像是会做作业的人吗?你要抄作业早说嘛,我先去问人……”

“我做完了。”她一字一顿地说,完了从包里掏出一沓试卷。

“哦,你是要给我抄啊?那不用……”

“赵轶!”许怀诗打断他,“谁让你抄作业了?你上课不听讲,下课不背书,作业从不做,考试全靠蒙,到底想不想考大学了啊?”

他一愣:“你干嘛,老班上身啊?”

许怀诗严肃地皱着眉:“你好好答我,还有五个多月就高考了,你到底想不想上大学了?”

他默了默:“能上就上,不能上就拉倒呗。”

“那……”

“那什么?”

“那……”

许怀诗“那”了两次也没说出个究竟,改口说:“手机给我。”

赵轶掏出手机,然后眼睁睁看她用自己的拇指给它解了锁。

“……”

他沉默一瞬,很快激动起来:“卧槽,你什么时候偷拿我手机输了自己的指纹?”

许怀诗咬着牙看他:“你再说一遍?到底是我偷拿你手机,还是你偷拿我手?”

赵轶喉结一滚,“哦”了声,默认了后者。

“刚才没说完的,继续,你说大学能上就上,不能上就拉倒,那……那你是不是也无所谓,这个指纹以后还能不能解开你的锁屏?”

赵轶愣了愣:“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许怀诗深吸一口气,“你不想跟我上同一所大学吗?”

作者有话要说:  许怀诗:拯救失足青年,从我做起,从小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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