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浇在伞顶上噼啪地响,水珠顺着男人的眼睫滚落,喻瑶鼻子酸得厉害,掩饰地转开头,努力平复呼吸。

这个场景,这些话,他的模样动作,眼底层叠累积的情感,在某一个瞬间如同时光倒流,过去和现在严丝合缝地契合在了一起。

连天际沉闷的雷声都开始变得温柔。

好不容易啊,诺诺当初千辛万苦跑来她的门外,容野现在又翻山越岭的,踩了那么多刀尖才回到这个地方。

喻瑶用余光瞄他,借着酒力,压了那么久的情绪更抑制不住,眼泪冲动地往外涌。

那他就可以简单给她一个信息,消失一周吗?

新闻视频里他手腕淌血的样子多吓人,她心一直提着,直到看见他这一刻才稍稍放下来,她担心和在意的程度,他是不是根本没概念?

她要钱干什么?他什么时候才能懂,她只是想要一个人而已,任何附加条件都不需要。

喻瑶唇上咬出齿痕。

……原谅他才怪。

之前生气她是装的。

现在很真,真到想干脆把他丢在雨里算了。

喻瑶躲着角度,故作镇定地悄悄擦掉泪,坚持把腿从容野怀里挣脱出来,冷着脸问:“我要你身家有什么用,不会自己赚吗?你拎着这么多财产,还想让我养你?”

她心在没人看见的胸腔里酸麻地软塌着,嘴还很硬:“你钱多,想去哪用就去哪用,做什么也用不着和我打招呼,那么多公事还等着你,来找我浪费时间干什么?你这样的我养不了。”

容野不说话,就那么定定地注视她。

喻瑶嗓子微微哽着:“我家里小,装不下你,回你自己家去。”

话是这么说,伞却在极力向他倾斜,把他整个人挡在下面,怕他那只手臂再弄湿对伤不好。

她给他遮雨,又忍不住更生气,凶他:“外面那么多人对你趋之若鹜的,你不去忙,跑来我这儿淋雨,还连把伞都不知道带,再说单元门的门锁又不是没你指纹,你干嘛不进里面!是不是傻!”

雨势又变大了些,伞的面积有限,遮住了容野,喻瑶自己自然就露在外面。

容野重新把她揽住,力道无法抗拒,喻瑶身体一晃,跟他贴得更紧,两个人都挤在同一片小小的避风港里。

他连续很长时间没有休息过了,眼里血丝盘结,搂着她低哑说:“我除了箱子里的这些,没有别的了。”

“我想把能拿的都拿着,再来找你,以前几次都不能算,今天才是容野第一次和你正式的见面,虽然你还没原谅我,但我必须要带聘礼。”

“瑶瑶,除了这儿,我哪有家?”

“但那道门是你给诺诺留的,你不允许,阿野不敢进。”

“如果你不收留,我就只能去流浪了,自生自灭。”

“你舍得吗?”他湿冷的下巴抵在她腿上,就那么抬着一张过分迷惑人的脸,音质沙沙问,“我在外面被雨淋,被风吹,你看见了会不会心疼?”

喻瑶简直忍无可忍了,心被他反复地揉捏。

容野拽住她衣袖,直到此刻也没露出半点可怜,就只是毫无遮掩,直白地宣泄着他的诉求,偏偏他这样让人拒绝不了,喻瑶明知道这是小疯子挖好的陷阱,等真把他领回去了,他绝对嚣张。

但能怎么办,软肋都被他捏着,她就是不舍得,就是心疼,坑再深也得往下跳。

容野抓起喻瑶的手,按在自己头上,不给她移开的余地:“现在摸过头了,就等于你答应认领了我,不能反悔弃养,马上领回家。”

“阿野没那么坏,”他轻声说,“瑶瑶,你让他追你。”

喻瑶破防了,紧抿着唇,把容野拽起来,扯着他湿哒哒的衣服,大步往前走:“……那就快点!再慢别想进我家的门!”

芒果跟往常一样迎在门口,小爪子把地板踩得哒哒响,准备安慰最近状态沉郁的喻瑶,结果万万没想到,门一开,他直接对上了宿敌的那双漆黑眼睛。

芒果当场趴地装死,卧槽这什么惊天大惨剧,帝后又他奶奶的合体了!

他艰难的狗生即将结束,又得去当守门大总管听半宿半夜的墙角?!

喻瑶把门一关,指着浴室跟容野说:“赶紧去洗澡,要是敢生病就立刻扫地出门,没得商量。”

容野答应超快,甚至非常无害地连着“嗯”了两声,俯下身,把两个价值难以估量的保险箱随便放到鞋柜旁边,人看起来温驯得很。

喻瑶刚小小松了口气,容野就赤着脚站在地上,手指摸到了衬衣纽扣。

气氛微妙地凝住,空气里有什么在不着痕迹升腾。

喻瑶酒喝得再少也有点上头,反应不够快,她一时怔住,忘了躲开,就那么笔直地看着他。

容野在她的注视下慢慢拨开上衣所有扣子,脱下湿衣服,搭在一边,臂上的伤怵目惊心,他藏不住,就干脆没刻意遮掩,继续去碰腰间的束缚,手指不小心按在腰腹肌理上,连下陷都没有,到处都绷紧着,自带侵略性。

喻瑶完全出于生理反应地咽了一下,终于晃过神,怒视他。

容野低眉顺眼,体贴地问:“你让我洗澡,那不该脱衣服吗?是不是我脱的太慢?好……”

他果然加快了速度,直截了当解开,还继续征求她意见:“瑶瑶,我可以继续往下脱么?你说了算。”

喻瑶酒劲儿比刚才翻了几倍,头晕目眩,把手里的包丢向他,避开他那只伤手:“进里面脱去,不许让我看见!”

她怕容野追来,火速跑进卧室,在衣柜里找出两件诺诺的衣服,贴着门板听到外面传来淋浴的水声,才小心打开一条门缝,把换洗衣物扔到门口那张单人小床上,随即撤回来。

生气就要好好生。

追就得很难追,哄也得很难哄。

老账新账一起算,反正这次务必要让他正视自己的错,长够记性,不能给他轻易得逞了。

容野走出浴室,一眼就看到紧闭的卧室门,他眼尾垂了垂,带着一身温热水汽穿上干净衣服,安静地站了几秒,径直走向芒果。

芒果趴在窝里,惊恐瞪着靠近的魔王,张嘴就要呼救。

容野的手在它头上短暂地压了一下:“别出声。”

接着他拎起芒果,把它提到沙发中间放下,低低交代:“就在这儿睡,别动。”

芒果弱唧唧骂,老子倒是想动!敢吗?

容野直起身,熟练地在电视柜里找出工具箱,随手拿了一样,回到单人床边弯下身,把一侧床腿拧松。

处理好犯案现场,他关了灯,渴求地望着卧室门下渗出那一点温暖光线,侧躺在床上。

不久之后,“砰”的一声响,他成功摔下来。

喻瑶在里面听到动静吓了一跳,惊得一把推开房门,冲出来就见到容野在地板上,旁边是半塌的床,容野半坐起来,抬头仰望着她:“可能太久没睡过,坏了,对不起。”

本来就摔了,还这么道歉,加上容野眉宇里那些已经忽略不掉的疲倦,喻瑶的防线后退三千米。

“明天给你换一张,今晚要不先睡沙——”

话没说完,她就迎上芒果无辜的狗脸。

它连头带尾巴,把小半张沙发都占了。

喻瑶揉揉额角,心在隐秘地漂浮着,小声说:“……进来睡吧。”

容野抱住自己的枕头被子,亦步亦趋跟上她,挤进这间他夜夜梦回的小卧室里,他没有靠近那张床,直接走到角落靠墙坐下,淡笑着看喻瑶:“我有这里就满足了。”

他简单把自己围了围,头抵着墙边闭上眼,汲取着房间里她鲜活的气息。

别说墙角,哪怕就是门口能望到她的任何地方,他这几个月来都触及不到。

想她想得折磨不堪,迫切需求她的温度,这么心机手段的,也只是想得到她一点关爱,有个角落就好,但等真的走进来才发觉,不够了,对于她,他永远贪心。

喻瑶愤愤过去,抓住容野手腕把人扯起来,推到床上拿被子盖住,维持着冷淡脸:“地板太凉了,你给我睡床,我去练功房里。”

她牙齿紧了紧,转身想走,将将迈出一步,就被人从身后缠上来,箍着肩膀拖回床上,暖烘烘的被子把她完全覆盖。

喻瑶心跳飞涨,不由自主攥住枕头,她脊背贴着剧震的胸口,容野收敛不住的掠夺欲在蚕食她。

“容野,你……”

“我不强迫你,”容野压在她颈侧,手把她抱紧,“有那一次就够了。”

够让他从那天车里分别开始,没有一刻不活在煎熬里。

容野在昏暗中吻她头发:“瑶瑶,你罚我吧,我有耐心,以后除非你自己愿意,肯接受我,我才会碰你。”

他唇没沾到她的皮肤,也还是让喻瑶轻轻瑟缩。

她不太清明地想,这什么意思?

就是说,他要遵纪守法了,下次上床,还得她求他不成?!

喻瑶来了劲,埋进枕头里说:“……行,容野,你最好说到做到。”

等她求?开什么玩笑,下辈子吧!

容野果然没有乱动了,很安静地躺在一侧,过了一会儿喻瑶就听见他均匀轻微的呼吸声,这么快睡着,他得累成什么样子。

喻瑶又等了几分钟,确定容野安分了,才轻手蹑脚回过身,借着床头浅淡的灯光望向他。

睫毛在他眼下遮出了浓密的扇形,下颚线比以前更凌厉,唇看起来很软,这么不设防的,简直任人采撷。

喻瑶喉咙滑了滑。

气归气,让他追归让他追,可这是她的人,她也想得难熬,现在终于近在迟尺了,当然忍不住想碰。

而且他睡着了,又不知道,她可以暗中纵情一下。

喻瑶指尖不禁在他唇边很轻地划过,目光往下落到他手臂上,拧眉去抚摸他那道伤口。

从他手腕到上臂,再蔓延至肩膀,指尖一点点蹭过,蜻蜓点水,却反而勾起密集的火星。

直到头顶的吐息声重到她耳根都感觉到热度,喻瑶才恍然醒过神,最后那点酒劲儿突然烟消云散。

她脸上的血色炸开。

什么情况……容野醒了?她背地偷摸被当场抓包?!

喻瑶忙抬头,撞进容野半睁的黑瞳里,里面并没有睡意,一片放浪的潮涌。

他把被子往下推,沙哑问:“我真的想忍的,但是不得不问问,瑶瑶,你侵犯够了吗?”

喻瑶羞愤想死,恨不得直接躺进床底下。

容野撑起身,被沿随之滑落得更低,他低头盯着她:“要是没够,现在我帮你继续。”

他伸过手,把试图逃走的喻瑶拉回身下,目光很深,掺着纵容的笑:“你的小狗,怎么可能让你开口求他?”

“他还会勾引。”

“勾引也是一种追求。”

“诺诺那种纯情傻气的你尝过很多次了,会不会腻?”

容野温文尔雅地垂眸,唇翘着,手指却陷进她烫红的脸颊里,俯下身轻声问:“瑶瑶,成年人的勾引,你要试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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