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事将需要用到的米粮都备好后,傅湉便当真如同自己所说的那样,开始往城东施粥。

灾民们虽然渴望食物,但对没见过的外人还是充满警惕戒备,渴望又害怕的看着傅湉一行人。

傅湉早就料到这情况,所以才暂时没有找那帮假和尚的麻烦,而是和卫鞅一起,借着假和尚先前的名声,与灾民们拉近关系。

“我们兄弟听闻普度大师在长流郡救助灾民,深受感动,便效仿普度大师来施粥,望能与各位共度难关。”

卫鞅一张娃娃脸,笑起来毫无威胁感,灾民们再听他们搬出普度大师,就信了大半,又见前头穿着短打的活计拿着大勺在浓稠的木桶中搅动,闻着大米的香味儿,灾民们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纷纷往木桶边围拢过去。

傅湉站上矮凳,大声让他们排好队,连喊了好几遍人人都有,急切的灾民们才按捺住渴望,按照顺序排好队,眼巴巴的看着木桶中的粥。

城东的灾民不少,加上消息传出去,其他不在城东的人家也有拿着瓷碗来排队领粥的,装着浓粥的木桶换了一桶又一桶,直到天色将暗,才终于派完。

灾民实在太多,后来人手不足,傅湉卫鞅他们也卷起袖子帮忙,忙到现在终于能松一口气。

有衣衫褴褛的老人捧着碗蹲在墙根珍惜的喝着碗中的粥,喝了两口就舍不得再喝,将豁了口子的粥碗抵到身边的老伴嘴边,让她多喝一些。

“老伯,我们明天还来。”

傅湉看见这一幕,心中有些酸涩,将木桶中剩下的一些粥盛出来递给他。

老人抬起布满褶皱脸,双眼已经十分浑浊,他颤抖着手接过瓷碗,一个劲儿的道谢,眼泪从浑浊的眼中流出来,在松垮的皮肤上蜿蜒出道道沟壑,“谢谢公子,佛祖会保佑你们的,好人有好报,好人有好报……”

傅湉避开老人家的礼,笑着道:“您慢慢吃,别省着,这粥放到明天吃要坏肚子的,我们明天一定还来。”

老人老泪纵横的点头,埋头大口喝着碗里的粥。

傅湉转过头,忽有所感转头看向后方的普度寺,普度大师站在寺门口,正朝他们这边看来,傅湉眯起眼睛,双手合十一揖,朝他露出个有些冷的笑容。

两人距离有些远,普度大师估计没看清他的表情,假模假样的还了一礼。

次日,傅湉依旧带着人来城东施粥,经过一天的时间,不只是城东的灾民知道,整个长流郡的人家都知道城东有人在施粥,百姓们早早就拿着家里的瓷碗,排起长长的队伍。

施粥一施就是一整天,为了确保人人都能领到,即使有的人吃完了再来排,他也不计较,直到日薄西山才收拾东西回去。

如此一天、两天、三天……傅湉日日带着人来施粥,几日过去,大家就都知道长流郡来了个大善人,日日施粥,吃不上饭的人也不至于担心会被饿死了。

百姓们每日的盼望就是等着傅湉过来施粥,过了几天之后,甚至连普度寺的讲经也不去听了。毕竟满满一碗浓稠的粥饭,可比虚无缥缈的讲经要实惠多了。

去普度寺听讲经的人肉眼可见的少了起来。

如此十天之后,傅家米铺的名声迅速的盖过了普度寺,傅湉跟卫鞅两人更是被百姓称为活菩萨,百姓麻木的眼中泛起希望,死水一样的长流郡总算有了一丝生机。

但是到了第十一日,每日都准时到城东施粥的一行人却迟迟不见踪影,早早就拿着瓷碗来排队的百姓神情惊慌,猜测会不会是今日不来施粥了。

长龙似的队伍闹哄哄的,被抢了几日风头的普度大师趁机出现假意安抚民众,被彻底忽视了几日,他也端不住慈眉善目的面孔,觉得傅湉他们是来跟自己抢“生意”的,于是借着安抚的机会,明里暗里说了傅湉他们不少坏话。

原本就焦急的百姓们情绪更激动,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抱怨和谩骂。

都说斗米恩升米仇,傅湉这一阵子免费施粥,许多人都记着他的恩情,可也养刁了一小部分人,这部分人因为失去了固定食物来源,反而开始怨恨起来。

激动过后便是失望,有人提议说不如去傅家米铺问问今日还会不会来施粥,有人踌躇的阻止,两位公子愿意来施粥是他们的心善,但现在的米粮多贵,就是再有钱,这一天天的施粥也要遭不住。

而他们议论中的傅湉,其实早就算好了这一日。

先前他跟卫鞅出面施粥,博取百姓的好感跟信任,秦吏则负责去郡守府跟郡守会面,商议救灾的详细事宜,现在他们在灾民中已经有了一定声望,就要开始实施第二步的计划了。

在一片闹腾之中,傅湉带着两个侍卫出来,面带歉意的拱手,“诸位抱歉,今日来迟了。”

闹哄哄的百姓顿时安静下来,目光落在他空荡荡的身后,有急切的人忍不住问道:“傅公子今日不施粥了吗”

傅湉摇摇头,“今后改为施米,不过要换一个法子。”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议论声,有人问道:“什么法子。”

傅湉侧脸示意侍卫将之前拟好的章程贴在墙上,因为有人不识字,还让侍卫大声念了两遍。

“城中蝗虫泛滥,我们与郡守商议,希望大家能一起扑捕蝗虫……”

“人都快要饿死了,哪还有力气捉蝗虫,我就说哪有什么大善人,原来又是跟那些狗官同流合污来骗我们的!”傅湉的话没有说完,下面有人大声的骂道。

乌压压的人群又哄得炸开,傅湉脸上神情不变,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

“也不是让大家白出力,十只蝗虫可换一文钱,一百只蝗虫可换一斛米。”

傅湉的声音不算大,可当他的话说完,四周却陡然安静下来,随后便是一阵比先前更大更嘈杂的议论声,显然大家都被这个消息惊呆了,一文钱十只蝗虫,那一百只蝗虫就是十文钱,而现在,一斛米也只要一百只蝗虫,那就是十文钱!

要知道,从旱灾开始之后,粮价就已经涨到了二两多银子,普通人根本就买不起,可是那些黑心的粮商,都约好了似的,价格一个比一个高的离谱,所以才导致了如此多的百姓为了一点口粮倾家荡产。

可现在他却说,一斛米只要十文钱!这可是旱灾之前的价格!

良久才有人颤抖着声音问,“这、这是真的?你没骗我们?”

傅湉肃容,“当然,这是我们与郡守大人商议的结果,各位若是捉了蝗虫可拿去郡守府换银钱或者米粮,银钱跟米粮由傅家米铺来出。”

“谢谢公子!公子可真是活菩萨!”

激动不已的百姓接二连三的跪下来,匍匐着给傅湉磕头,傅湉出声阻止他们,循循劝导道:“朝廷尚在努力救灾,大家不要轻言放弃,同舟共济,天灾很快便会过去。”

百姓们跪在地上,都眼含泪水,等到哭过了,便三三两两的结成队,去城中捕捉蝗虫。

蝗虫四处都是,灾民们也不管死活,全部捉住塞进衣服做成的口袋里,或者从家中寻来的麻袋之中……

普度寺跟普度大师彻底被抛到了脑后,所有灾民都加入了捕蝗的大军之中。

有人不相信有如此的好事,先带着捉的几十只蝗虫去官府换,郡守府大门敞开,门口摆着一张桌子,穿着官服的官员就坐在桌后,见有人来了,便接过口袋清点数量。

“整六十只,一共六文钱。”官员提笔记录姓名、数量还有银钱数量后,从桌肚中的钱袋里拿出六文钱给来兑换的男人。

男人握着六文钱,有些激动也有些不可置信,颤抖着声音又问道:“我不要钱,可、可以换成米吗?”

官员便一指对面,“换米的去对面。”说着他便朝对面喊了一声,“数好了,六十只。”

男人将布口袋拎过去,神情期待的看着对面,这边的官员身后放着打开的米袋,米袋中放着标了刻度的竹筒,他重新记录一遍后,便让男人拿个装米的口袋来,用竹筒舀了大半斛米进去。

捧着白花花的米粒,男人神情又是高兴又是激动,匆匆将米带回家藏起来,便到城中准备继续捉蝗虫,可是他这一去就傻了眼,大街小巷都是人山人海不说,就说原本天上地下到处都是的蝗虫,竟然没剩下的几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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