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连是个直性子,一向玩不来阴谋诡计,会被陈守岢反将一军楚向天一点也不意外。

略过这个话题,楚向天问道:“陈守岢呢亲信有多少人?”

“近三百人。”

“城中奸细是否找到?”

贺连点头,“已经有了怀疑对象。”

楚向天手指在膝盖上轻点,“都抓起来,还有你的人手,也好好查一查。”

郡守府被包围的水泄不通,陈守岢竟然还能往外面送信,还能安排人劫杀贺连的信使,必定是内鬼所为。

贺连也不蠢,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这次要不是楚向天亲自过来,他这个造反的帽子可没这么容易摘掉。

两人互通了消息,接下来就是贺连回去查找奸细,楚向天明面上随他一同入城,待入夜之后,便又悄无声息的出了城,带人从外面将振武郡围了起来。

如果贺连开始行动,陈守岢以及他手下的人不想死,必然要反扑外逃,现在没有他通敌叛国的证据,最好的办法就是逼他他不得不逃出振武郡,等他跟跟外族会面时人赃并获。

入城当日,楚向天带人去了一趟郡守府,陈守岢一副饱受折磨,痛哭流涕的模样,痛斥贺连通敌卖国狼子野心,让他务必要防查清真相,还他还郡守府一个清白,楚向天敷衍的应付两句,便带人离开。

“大人?我们还要等?”身边的手下恭敬问道。

陈守岢面色阴沉,“不等了,你去联系那人,今夜就走。”

他千算万算没想到来的人会是楚向天,就算没有打过交道,他也听闻过楚向天的杀神之名,让楚向天来,说明朝廷根本不信他。

再不走,等他们找到了证据,就彻底走不了了。

是夜,陈守岢在属下的护送之下从郡守府的侧门悄悄离开,在侧门叩三下,一长两短,外面的守卫会意,找了个理由将同伴引开,随后侧门被打开,陈守岢带着守卫隐入夜色之中。

楚向天带着人埋伏在西塞关的必经之路上,这里再往前走就是西塞关口,是镇北军的守卫之地,通过这道关口,就能就进入外族领地。

陈守岢出逃,彻底暴露身份,必然不能再留在大楚,要保命只能想办法经西塞关,逃回外族去。

守到三更,黑夜之中隐约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所有人精神一振,楚向天打了个手势,众人藏得愈深。

陈守岢年近四十,正值壮年,加上习武,身体很是不错,从郡守府逃出后不敢骑马闹出动静,就弃了重物,只带了小部分金银细软便同手下一路跑到此处。

追随他的两个亲信四处探查片刻,对他点了点头,陈守岢这才放松一点,张嘴发出一阵鸟鸣声。

秋天野外的鸟鸣并不起眼,片刻之后,远处的山上跃下几道黑影,迅速的奔至陈守岢面前,借着极其微弱的月光,隐约能看见来人高鼻深目,是外族人模样。

“大人,”

陈守岢一摆手,就要随他们离开。

楚向天目光阴沉,轻轻一挥手,十几条人影便从藏身的各处跃出来,将几人包围起来。

“更深露重,陈大人这是要去哪里?”楚向天缓缓现身,声音似笑非笑。

陈守岢心一沉,左右环顾,知道他们早有怀疑,多说无益,咬牙沉声道:“杀出去。”

黑影从身后抽出弯刀,两方人马立刻战在一起,楚向天没有加入,就在一起观察着局势。

他们人多,四个外族武士加上陈守岢三个人,不过支撑片刻就落在了下风。楚向天看准时机,眼睛一眯,闪身加入战局,迅速将陈守岢制服。

擒贼先擒王,陈守岢看起来在外族中的地位不低,他被擒获后外族武士不顾自身试图反扑营救,很快便全部被制服。

动作利落将陈守岢的手筋脚筋挑断,下巴卸了,楚向天将站都站不稳的人扔给下属,厉声道:“带回去审。”

几人赶回城中,贺连正好将军中奸细清理出来,陈守岢担任郡守多年,与镇北军一直是守望相助的关系,这才给了陈守岢买通镇北军的机会。

三个奸细被五花大绑押在堂中,原本试图辩解的人看见被押进来的陈守岢,顿时被扼住喉咙一样,一句辩解求饶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楚向天道:“这些人交给我来审,陈守岢在外族的地位不低,你去坐镇西塞关,防止外族生事。”

贺连很快想通其中关窍,将人扔给楚向天,他则带人连夜赶往西塞关。

如果陈守岢地位不低,外族很有可能为了营救他而侵扰西塞关,若是他赶往西塞关,外族就可以埋伏在城中趁机救人——城中必然还有外族奸细。

陈守岢冷笑一声,口齿不清道:“我的族人会来救我。”

“不想西塞关失守,最好放我回去。”

楚向天嫌恶的看他一眼,马靴踩在他脸上,面色阴沉如同修罗。陈守岢是楚人长相,那父母有一方必然是大楚人,他却自称外族,利用汉人的长相博得信任后,帮着外族侵占大楚的土地。

楚向天微微俯身,目光如刀落在他脸上,“就凭那群废物?我留你一条命,让你看看那些废物是怎么在我脚下求饶的。”

“都带下去,审!”

瘫软在地上的陈守岢也被拖下去审讯,楚向天坐在堂中静待结果。

最先招供的是镇北军的三个叛徒,他们就是被陈守岢用金银收买的小喽啰,知道的并不多;随后是四个外族武士,他们倒是比镇北军叛徒能忍的多,扛了一个时辰才招,楚向天看着属下送上来的口供,眉头挑了挑。

没想到陈守岢还是个人物。

他的生母是大楚歌姬,被商人买下,随商队到关外行商时被外族掳走,歌姬貌美,能歌善舞又工于心计,很快被献给了外族首领,并为首领生下了一个儿子。便是陈守岢。他的外族名字叫穆拉古力,是首领的第三子。

外族首领一共七个儿子,他自己年逾六十,虽然身体还算康健,但是几个儿子争斗的很厉害,陈守岢因为楚人的长相还有血统,在外族呼声不高,但是他的母亲颇为受宠,经营多年也有一批死忠。所以他才冒险,化名为陈守岢进了大楚,并一路爬到了郡守的位置,意图神不知鬼不觉的拿下振武郡。

他在振武郡站稳脚跟后,就开始了自己计划,他原本是想逐渐蚕食振武郡,但是不料意外被贺连撞破,这才不得不提前行动。

楚向天眉头微挑,嘴边露出一丝嗜血的笑意,“很好,留陈守岢一条命,问完了我带他去西塞关,将他的族人们一网打尽。”

天光大亮的时候,陈守岢终于受不住酷刑,全部招了。

外族如今分裂为四个部落,四个部落之间偶尔会联合起来攻打大楚边境,趁机烧杀掳掠一番,但是更多时候,他们是互相防备甚至互相吞并的。

陈守岢的父亲所在的穆拉部落,是人数最多也最勇猛的一个部落,首领老后,他的几个儿子也并不比他逊色,一边争斗的同时,也在试图吞并其他部落。

据陈守岢吐露出来的消息,他的二哥穆拉乞力十分狡猾善战,以一己之力吞并了最近的阿察部落,如果陈守岢不能做出更大的功绩,很难与他抗衡,所以才冒险图谋西塞关。

楚向天眉头微皱,“阿察部落我曾经交过手,没想到已经被吞并了。”

“这个老二比陈守岢难对付。”

阿察部落不算大,但是以打起战来不要命著称,这个部落几乎都是男性,女性要么是别的部落的俘虏,要么是从大楚抢走的女人,圈养在一起,给阿察部落的男人泄|欲以及生儿育女。

阿察部落的男人五岁就能拿刀杀人,可以说是十分难缠的一个部落,

没想到现在已经被穆拉部落吞并。

“杨大石带五百人留下镇守振武郡,其他人跟我去西塞关。”剩下的一千五百人也已经赶到振武郡,楚向天带上人,往西塞关疾驰而去。

西塞关果然如同楚向天所料一样,陈守岢的手下带兵与贺连对峙,战局一触即发。

贺连的伤还没好,为了鼓舞士气带伤上阵,要是楚向天再晚来一会儿,两边估计已经打了起来。

楚向天将贺连换了下去,暂时接管了镇北军。

战神之名在镇北军中亦有传扬,他一出现,士气顿时更高,士兵的叫阵声在山道间回荡。

楚向天夹着马腹走到最前,嘴角恶劣的挑了挑,让人将气息奄奄的陈守岢挂到了旗杆上去。

被刑讯折磨的血人一样的陈守岢被吊在旗杆之上,淋漓的鲜血滴落在泥土之中,更添肃杀。

“杀!”

楚向天一声令下,挥舞□□一马当先杀入敌军之中,与敌军将领对上。

刀枪剑影,马声长嘶,西北的风沙混杂着战士的厮杀声,很快为这一场战斗划下句点。

一枪将敌方将领斩于马下,将对方人头挑在枪尖之上,楚向天振臂一呼,“杀!一个不留!”

大楚的士气更盛,对着亦有怯意的外族冲杀而去,很快将对方的人马一个不落的斩杀。

挂在旗杆之上的陈守岢目眦欲裂,下面全是他的亲兵,是他多年积攒的全部家底,现在完了,全完了。

楚向天将人从旗杆之上放下来,陈守岢趴在混杂着血汗的泥土之中,心如死灰。

“这就是你口中勇猛的族人。”楚向天一□□进他的胸口,结束了他的性命,“手下败将。”

将陈守岢的尸体扔进尸山之中,楚向天让人将尸体拖到远处堆积在一起,一把火全部烧了。

贺连看着他阴沉沉的面色,下意识的搓了搓手臂,不管看过多少次,他还是觉得楚向天在战场上时渗人的很,对敌人从不留任何仁慈跟余地,宛若地狱修罗。

也难怪外族见了他就闻风丧胆,士气先散了一半。

处理完战场,楚向天对贺连道:“城中的奸细你自己解决,另外从陈守岢那里得到的消息,穆拉部落意图吞并其他部落,老首领的二子实力不容小觑,若是当真让他们联合起来,将是劲敌,你小心防范。”

贺连拱手道谢,转而问他何时回庆阳。

楚向天提枪上马,只留给他一个背影跟幽幽余音,“明日一早。”

来的时候比回去的时候更速度,楚向天带上陈守岢几人的口供快马赶回庆阳,连甲胄都来不及卸,便进宫禀报。

楚风元听完,跟楚向天一样,重点也在穆拉部落的老二身上,边境最近几年之所以如此和平,不是因为外族的野心变小,而是因为他们处于分裂之中,几个部落各自为营。

在大楚跟外族战争最频繁的那几年,便是因为当时的外族有统一的首领。

他将分散的部落整合起来,集合所有兵力与大楚对抗,意图侵占大楚的国土,楚向天年少时一战成名,便是因为他孤身深入敌营,取了首领的首级。

首领身亡,他手下的几个将军各自为政,互相争斗,大楚便是趁这个机会,将外族彻底打散。原本统一的外族分散成为几个部落,之后再没有人能将其统一起来。

大楚这才有了后来的安稳。

但是如果陈守岢说的属实,那么穆拉乞力或许有统一的野心,更令人警惕的是穆拉乞力的能力看起来也不容轻视,如果他继任穆拉部落的首领,那么很有可能会试图吞并剩下的部落,一旦他成功吞并,那么下一步刀尖指向的就是大楚。

他们必须早做防备。

楚风元道:“你传信边关,让他们时刻关注外族的动向。”

楚向天点头,“镇北军有贺连,暂时不用担心,北陵关跟北禹关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人,可以独当一面,但是东北的山豫关,兵力薄弱,领兵的张仪行太过冒进自大,恐会出问题。”

楚风元也无奈,“暂时找不到人接替他。”

两人商议一会儿,也觉得目前只能加强防范,如果旱灾扩大,救灾尚且自顾不暇,主动出兵攻打外族太过劳民伤财。

说完正事,楚向天便迫不及待的要出宫。

楚风元打趣他,“这还未成亲就这么惦记着了?”

楚向天心说你成亲了日日在一起,当然不惦记,我才吃到嘴里就要去打战,当然得惦记着。

留下一个冷酷的背影给兄长,楚向天出了宫就马不停蹄的往候府赶去。

傅湉一早就听说了楚向天带兵回来的消息,虽然知道他必定要先进宫,但还是忍不住巴巴朝门口看着。

到终于将朝思暮想的身影盼回来时,他反而一时愣住了,站在原地睁大了眼睛定定望着归来的人。

楚向天勾唇,朝他张开手臂。

“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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