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坐在一桌吃饭,卫鞅抱着既然已经被坑了那就得多吃点好回本的心态,除了一开始还说过几句话,之后都在埋头猛吃。

楚向天嫌弃的离他远了一点,顺便把最后一个鸡腿夹到了闻湉碗里。

伸筷子却扑了个空的卫鞅:“……”

楚向天毫无心理负担,挑衅的斜了他一眼,转头小声让闻湉多吃点肉,小少爷实在太瘦了,身上的骨头都胳手,得再长胖点才好。

闻湉乖乖啃了一口鸡腿,眼神瞄到对面的周传青,还是觉得有些不敢相信,西山寨的土匪里竟然还藏着一个探花,这简直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难怪那时候寨子里人都叫他军师,能考中探花的人肯定都聪明。

吃一口就看两眼,闻湉最后还是忍不住很小声的问楚向天,“那个……周传青为什么做土匪呀?”

能考中探花的人,不在朝廷做官,怎么跑到土匪窝里去了?

他问的声音不大,但是周传青耳聪目明离的又近,他们说话都听的一清二楚,默默抬头看了他一眼,周传青只能假装听不见。

看着小少爷盛满好奇的眸子,楚向天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脸颊,微微凑近他,也配合的小声问道:“想知道?”

闻湉使劲的点头,他可好奇了。

楚向天眼睛眯了眯,不怀好意的瞥了周传青一眼,脸不红心不跳的开始编故事。

“周传青上山前其实是个穷书生,他在花朝节上跟一位小姐一见钟情,两人约好了等周传青进京赶考回来,就上门提亲……”

“但是……”楚向天故意拖长了调子,看着闻湉视线专注的落在自己身上,勾勾唇继续往下编,“但是等放了榜他从京城回来,却发现小姐被当地的大官强娶做了妾,小姐得知他回来,偷偷出来跟他见了最后一面,回去后不久就病逝了……”

“周传青想告大官强抢民女,却四处求告无门,还被陷害丢了功名,所以一气之下就落草为寇了。”

没想到看着如此优雅从容的周传青,背后竟然有这么曲折的故事,闻湉偷偷地看了周传青一眼,有些后悔问了这个问题,如果让他听见了,不是又将他的伤疤揭开一遍。

心里很同情但是要努力的掩饰着自己的情绪不让周传青看出来,闻湉脸上的神情相当的复杂。

“……”虽然很想装作不知道,但是被迫听了全程,还要被闻湉偷偷摸摸的盯一盯,周传青觉得这饭没法吃了。

在心里狠狠的给楚向天记了一笔,周传青放下筷子,问闻湉正事转移注意力,“闻公子打算什么时候开始上课?”

闻湉下意识坐直身体,不好意思的捏捏手指,“什么时候都可以,我现在都是自学。”

“那就三天后吧。”周传青想了想道:“这两天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三天后我再到府上拜访,到时候看看你的底子再确定怎么教你。”

闻湉惊喜的点头,笑的眼睛都弯了小月亮。

几人吃完饭,闻湉叫店小二来结账。

看着闻湉从荷包里往外掏银子,卫鞅不可置信转头盯楚向天,狠狠用眼神谴责这个土匪头子。

对兄弟狠就算了,对着小情儿竟然也这么抠!

重点是这种又抠又不要脸的土匪竟然都还能骗到大美人,大美人还愿意花钱养着他,自己怎么就没这么好的运气?!

卫鞅痛心疾首,深深觉得自己输了。

“你赢了。”

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卫鞅满脸深沉的背着手离开,闻湉莫名的看着他深沉的背影,奇怪道:“卫大人怎么了?”

楚向天淡淡的说:“大概是吃撑了。”

周传青:“……”

闻湉:“???”

结过账三人一起下楼,周传青半路上就跟他们分开,楚向天将他送到家后,也说还有点事情,就又离开了。

一个人溜溜达达的进门,院子里管家正指挥着几个下人在搬一块牌匾,闻湉凑过去看了看,就见他们小心翼翼的抬着的是一块方形的匾额。

红木牌匾之上,端端正正的用金粉刻着“傅府”两个大字。

门匾上布满古旧痕迹,金色的字体也有些斑驳,闻吉指挥着下人小心的将牌匾放平,方便木匠重新给门匾上漆。

“闻叔,这是要做什么?”

闻吉擦了把汗,交代下人仔细点,然后才顾上回答他,“这是傅府以前的门匾,可有些年头了,是夫人交代拉出来重新上漆的。”

闻湉心里隐约有个猜测,眼神却犹不敢相信,他压抑着心头翻滚的念头问道:“娘在后院吗?”

闻吉说在呢。

“我去找娘!”顾不上规矩礼仪,闻湉迈开步子,飞快的往后院跑,急着去印证自己的想法。

傅有琴在书房里看账簿,庄子铺子的账簿这些日子都收齐了,她正在挨个查看。

没成亲前,家里的产业她也有帮着打理,因此并不陌生,看起来还算快。

“娘,娘!”

闻湉冒冒失失的跑过来,气还没喘匀,就眼神期待的看着她问道:“娘你把傅家的门匾搬出来做什么?”

将账簿放在一边,看着小儿子眉眼间按奈不住的期待,她笑道:“你不是猜到了?我准备把门口的牌匾换回来。”

傅家的门匾在库房里落了十几年灰,现在也该是重新挂回去的时候了。

闻湉眼睛微微睁大,笑意从眉眼间溢出来,“真的吗?”

傅有琴摸摸他的头,“真的。”

说着她又有些迟疑,“既然门匾换了,照理说姓氏也该改回来,但如果你们习惯了……”

“那我也改回来,”闻湉急急的打断,生怕她不让改了,“姐姐肯定也想改的。”

傅有琴被他急吼吼的神情逗笑了,“行吧,那就挑个好日子,一起改回来。”

闻湉重重的点头,连头发丝儿都透着喜气。

“明天我准备去探监,让你……”傅有琴顿了一下,“让你父亲把和离书签了。”

“那我跟你一起去。”闻湉道、

他才不放心母亲一个人去见闻博礼,万一母亲被闻博礼说的心软了,又或者被闻博礼欺负了,他也好在旁边照应着。

傅有琴会跟他说,本来也是想带他一起去,这些日子她也注意到了,闻湉在努力的成长,她也不该再将他当成自己怀里的雏鸟舍不得放手了。

……

第二天一早,闻湉早早就起来收拾整齐,跟傅有琴一起坐马车去县衙。

县衙暂时还是卫鞅在接管,傅有琴说明了来意,卫鞅很是通情达理的就让狱卒带他们去后面的监牢。

监牢三面都用石头砌了起来,靠近屋顶的位置开了一圈气窗,只有一扇大门是铁栅栏的,开门的时候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跟来的代福闻吉留在外面,狱卒反锁好门,带着他们往里走。即使是白天,过道里的光线也很昏暗,监牢里很安静,偶尔会传来几声不明的哀嚎和呻吟声。

狱卒领着他们往里走了一段,在第十排监牢停下来,粗暴的伸手拍了拍木栅栏,上面的锁链叮当作响。

“闻博礼,有人来看你了。”

坐在墙角的人抬起头,他的衣裳有些邋遢,头发散乱,眼睛通红充血,早已不是意气风发的闻老爷。

“琴娘?”在昏暗的监牢中待了太久,闻博礼眯着眼睛才看清牢外的来人。

“琴娘,琴娘!”反应过来之后的闻博礼连滚带爬的扑到木栅栏上,透过栅栏缝隙看着傅有琴,“你是来救我的?你跟卫大人说说,说我是冤枉的,我跟赵仁华没关系,都是白瑞荷那个贱人做的,跟我没关系!”

他抓着木栅栏神情激动,反复说着自己是冤枉的,傅有琴跟闻湉谁也没出声,就这么淡淡的看着他。

闻博礼激动的情绪平复下来,迟疑的看着傅有琴,“琴娘,你怎么不说话?”

傅有琴将和离书拿出来,缓缓道:“你把和离书签了吧。”

闻博礼瞪大眼睛,充血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仿佛某种可怖的怪物,喉间发出沉重的“嗬嗬”声,他嘶哑着声音一字一顿,“你不是来救我的。”

“我不签。”

傅有琴现在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如果签了,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功名,家业,妻儿,这都是他本来就该有的东西,他绝不会放手。

艰难的挪动身体退回墙角,他又跟开始一样,垂着头不再说话。

“你现在不签,我们总有办法让你签。”一股无名火从闻湉心头烧起,这个人永远这么自私,“再不济,你是赘婿,娘还可以休夫。”

监牢中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傅有琴拍了拍闻湉的手,缓缓开口,“我今天来,不是征求你的意见,这份和离书,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走吧。”弯腰将和离书放在栅栏内,傅有琴转身,跟闻湉一起离开。

闻湉还在生气,出去之后才想起来问,“娘准备怎么办?”

总不能这么一直拖着膈应人。

傅有琴停下来,慈爱的捏捏他的脸颊,温和道:“和离书只要他签了就行,怎么签的并不重要。”

闻湉微微睁大眼睛,心里隐约有些猜测却又不太肯定。

“你还得多学着点。”傅有琴笑笑,去县衙正堂向卫鞅道谢。

“事情都办好了?”卫鞅笑眯眯问道,圆圆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威严。

“办好了。”傅有琴客气的笑,“多谢卫大人通融。”

卫鞅摆摆手,想说闻湉跟楚向天是朋友,那跟自己也是朋友,话到嘴边又陡然想起来,他们还不知道楚向天的身份,就打了个哈哈过去。

傅有琴也没有多聊的意思,道过谢后就跟闻湉一起离开。

回到马车上,他们并没有立刻离开,将赶车的闻吉叫进来,傅有琴当着闻湉的面交待道:“你去找方才的狱卒,让他想办法让闻博礼和离书签了。”

闻吉半弓着身体,听完吩咐后点头,双手揣着袖子,往县衙偏门走去。

闻湉大概明白傅有琴的意思,这是让狱卒去动手,闻博礼关在监牢里,最有生杀大权的,就是监牢里的狱卒。

不过,还有个问题他有些疑惑,“卫大人那边……”

来查贪墨案的钦差,必定是刚正不阿的,如果让他知道了……

傅有琴失笑摇头,以前总护着他,以至于现在根本不会看人,“卫大人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既然能让我们去探监,那我们用点其他的手段,让闻博礼签了和离书,他也不会在意。”

闻湉琢磨着她的话,觉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就那天吃饭时的接触来看,卫鞅确实不是个囿于规矩的人。

两人在马车上等了差不多半刻钟,闻吉就袖着手回来了。

他走到马车边上,掀起车帘将一张纸递进去,“夫人,签好了。”

闻湉接过来,纸张有些褶皱,右下角按着一个鲜红的指印。

他看了傅有琴一眼,脸上满是喜悦。

傅有琴将和离书收好,对闻吉道:“走吧。”

马车缓缓离开,县衙里的卫鞅接到禀报,不在意的摆摆手,“成了就行,这种小事没必要跟我汇报。”

差役刚准备退下,又听见他道:“那对母子,多关两天再放出去。”

和离书已经拿到,回家后傅有琴就让人看了个好日子,准备祭祖然后换门匾。

挑的日子在三月十五,差不多还有十天左右的时间准备。

闻湉每天都兴致勃勃的忙里忙外,为祭祖做准备。

在这期间,四方镇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祁天岭以西,四方镇跟乐河镇的交界处发现了一座金矿。金矿已经秘密开采了一年多,开采出来的金子都被秘密运走,不知所踪。

整个四方镇的主事官员都牵涉其中,钦差大怒,从县令到几个乡老全部都收押,主犯押送回都城审问,从犯直接判处斩立决,

行刑地点在四方镇菜市口,听说三月初三那一天,菜市口的泥土地都被染成了红色。

闻湉听着代福打听回来的消息,思绪有些恍惚。

他记得上一世,是没有这些事情的。

四方镇是个小地方,加上远离都城,其实并不富裕,因此常年没有大事,偶尔谁家的男人出去嫖|妓被家里的女人逮住了,都够镇子上的人们乐呵一阵了。

平楚三年唯一发生的一件大事,就是祁天岭以西的山脉忽然崩塌,所幸那边并没有住人,因此也没有人员伤亡,人们惊讶了一阵,很快就将这件事情忘在了脑后。

金矿,祁天岭以西……

闻湉琢磨两世的重合之处,悚然一惊,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上一世山脉是忽然崩塌,祁天岭以西荒无人烟,之前从来没人关注过,但如果其实上一世也有金矿,却一直没有被人发现,那就说的过去了。

闻湉不知道上一世发生了什么,山脉忽然崩塌可能是意外也可能是人为,但是毋庸置疑的是,上一世没有钦差,四方镇的这些官员也活的逍遥自在,是跟这一世完全不同的结局。

一股深深的恐惧从心头升起,闻湉抱紧自己的胳膊,他忽然意识到,两世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的重生,他重活了一世,改变了许多事情,也许就连四方镇也冥冥之中被他影响,从而改变了这一世的轨迹。

他以为他改变的只是自己的命运,熟不知,整个四方镇甚至整个大楚,都因为他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变了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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