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2
52念你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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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薄耀舟做过心脏搭桥手术, 薄幸月早有心理准备,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她大脑思考能力微有停滞,捏紧手机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季云淮知道后事情原委后, 立刻稳住她的心神:“有在。”
薄幸月瓮声瓮气:“嗯,知道。”
——因为有你在,什么都不会害怕。
后面穿衣服动作太过迅速,薄幸月自己都没留意到她扣子扣岔了, 还是季云淮全程跟伺候公主一样,事无巨细地替她套好衣服。
季云淮的车就停在楼下, 他行上车, 等着她收拾好东西下楼。
今晚雨水满溢, 砸在车窗上,看来注定是一个难眠夜了。
薄幸月赶往医院时, 连景平正双手交握在一起,镜片上全是雨水。
医院的光惨淡而白, 落在他身上时,显得人分外冷肃。
连景平露出一个复杂眼神, 起身动作有些迟缓:“幸月,你来了就好。”
薄幸月攥紧了指尖,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 鞠了一躬:“连叔, 您辛苦了。”
无论如,按照过往交情, 连景平算是对薄耀舟尽心尽力, 不负两家这么多年以来的交情。
而薄耀舟续弦后,即使薄家多了方兰茹和薄初存在,于连景平而言, 他看着这姑娘自幼长大,情分到底是区别于外人的。
连景平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这孩子,跟见什么外。现在薄市长情况不太好,生死面前,没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听连叔一句话,别那么犟,你爸爸他——”
市长一职薄耀舟卸任了已有小几年,但连景平还是改不了这么称呼的习惯。
“谢谢连叔,不过也有判断和想法。”薄幸月脊背僵着,神情认真,眼眸却如一汪死水。
对她来说,薄耀舟再多歉意已经成为了过去式。
迟来的道歉不能解决时光洪流里任何问题,恰相反,只会成为一把枷锁,让她每时每刻都喘不过气来。
护士打量她一眼,抬眼问:“和病人什么关系?”
薄幸月心口一窒,硬着头皮果断道:“父女。”
“在这里写你名字。”护士将责任书推过去,密密麻麻字呈现在眼前。
薄幸月曾无数次递给病人家属病危通知书,却也得认清一个现实,自己也会有一天成为这个被通知的病危人员家属。
九年前,少女曾呆坐在医院的长廊座椅上,祈祷母亲的病情能有转机。
时至今日,母亲跟她说每一句话就像情景复现,一帧一帧地闪现在眼前。
季云淮倚在墙壁一侧,将对话空间全然留给了连景平和薄幸月,清官难断家务事,他唯一能做只是让薄幸月不为那些事受累。
此外,薄初和方兰茹也匆匆赶过来。
方兰茹的眼眶全红了,弯了弯腰,擦拭着眼泪道:“护士,请问他情况怎么样?”
护士冷声说:“家属都先在外面等通知。”
三人凑在一起,氛围不尴不尬。
见多了生离死别,但这样的事情真有一天降临在自己头上时,跟薄耀舟闹得再僵,也不代表她会完全无动于衷。
薄初外套全被雨水洇湿了,看起来更多了几分楚楚可怜意味。
方兰茹心疼自家孩子,从口袋里翻出一包纸:“来,拿纸擦擦。”
“幸月,你过来也辛苦了。”方兰茹一直都是这副伪善面孔,所以此前薄耀舟才对她行径深信不疑。
薄幸月掀起眼皮,弧度淡漠,她话语间并不落下风:“是他亲生女儿,应该说薄初还特意过来一趟,辛苦了。”
薄初忿忿不平地瞪过去一眼,白皙脸庞上脸色煞是不好看,“薄幸月,之前你不知道来看望爸,现在知道过来了,安什么心当大家不知道?”
方兰茹拉住她手臂,制止说:“小初,别说了。”
连景平擦拭干净眼镜后,沉声说:“是我打电话让她过来的。”
既然薄幸月有连景平撑腰,身为后辈,薄初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只字未吭。
“她做什么,跟你没关系吧。”季云淮迈步过来,瞳仁浸着纯粹黑。
男人外套敞着,左半边肩膀被雨水打湿,留下深色的水痕,模样严谨冷峻。
季云淮将身上外套脱下来,给她穿好,拉链拉至顶端。
即使穿着最平常短袖,也有种笔挺利落的架势。
薄幸月望着他凌厉眉眼,将下颚埋在衣领下。
急救室外手术中红灯一直亮着,消磨着人等待耐心。
结果未知意味着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季云淮陪伴了她全程,薄幸月累了就靠在他臂弯处微作休息,像是最有力倚靠。
一直到凌晨四点二十八分,医生挂着口罩从里面出来,语气偏沉,“对不起,病人抢救无效去世,请家属节哀。”
薄耀舟心脏病是心衰竭晚期,这种病到后期,只会越来越折磨人精神状态。
心脏就如一个瘪掉气球,走向衰竭,不复往昔。
越治疗越痛苦,更何况薄耀舟已经做个一次大型心脏手术,这次复发很可能将人推向鬼关门。
最不可挽回后果还是来了。
后面的事情就像是按照程序去走,薄幸月全然像个提线木偶,忙碌到天色破晓。
薄幸月肩膀沉着,呼吸急促,最终用手捂着泪水奔涌眼睛,任由泪珠穿梭过指间。
季云淮用指腹给她擦眼泪,将人拥入怀中,声音缓缓:“难受不用忍着。”
“季云淮——”她贴着他胸膛,清亮的眼眸里布着些许红血丝,泪眼朦胧。
“只是在想,小的时候,薄耀舟也曾经带我去过游乐园,让我骑在他头上,也会为了想吃东西,为我跑很远买来那家店桂花糕,为什么会这样啊,为什么啊——”
人的情感就是如此,并非一成不变。
有时候说好永远,不过弹指一挥间。
薄幸月压抑情绪宣泄出来后,在他温暖怀抱中轻声喃喃:“真没有爸爸妈妈了。”
季云淮微微弓下腰,抬起她下颚,眼底落下层淡淡阴翳:“薄大小姐。”
“你还有。”他尖尖喉结上下滚动,轮廓被光线描摹得柔和。
光是这一句话,薄幸月犹如得到了这个世界最甜糖,冲淡了此前蛰伏苦楚。
……
吊唁当天,薄幸月穿了一身黑,立于众多人群中,像一株收敛黑色玫瑰。
刚下了场暴雨,空气里浸泡着雾与雨,满是凉意。
薄耀舟生前好友包括两家各类政|要人员都莅临现场,外公知道消息后只是沉默良久,拄着拐杖没说话。
外公身为老一辈外交家,风骨犹存,只是在女儿病逝后,他变得愈发郁郁寡欢,也不再出席任何正式活动。
老人家年岁已高,再加上当年薄耀舟操之过急地续弦,心里迈不过去那道关,最终推辞了出席。
这回吊唁仪式,还涉及到薄耀舟遗产分配,只不过薄耀舟遗嘱只给两个人看过,一个是连景平,另外一个就是家里管家。
葬礼上,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方兰茹哭哭啼啼的,眼睛都哭肿了,在台上不断哽咽地念完了发言稿子。
薄初仰着巴掌大的脸,像一只骄矜孔雀,悄悄撑着伞面啜泣。
许多人熟悉母女两人都跑去与之寒暄安慰,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薄幸月将手上白菊献过去,周遭稍显冷清。
不少人都以为薄耀舟会偏爱薄初,去世后,整个薄氏的产业都会被母女两掌控甚至吞并。
但遗产分配结果尚未公示,一切均为不定数。
连祁朝薄幸月踱步过去,眼神沉静,稳了稳嗓音:“节哀。”
薄幸月话声像渗着冰渣,喉头微哽:“谢谢你啊,连祁。”
后面那句话就显得愈发薄情起来——“不过薄初可能更需要你安慰吧,再见。”
黑色裙摆扬起,很快,在吊唁仪式结束后,薄幸月消失在绵密雨中。
薄幸月给普医请了两天假,专程料理薄耀舟去世后的相关事宜。
周一早上,公司前台的服务人员听到一阵不急不缓高跟鞋蹬地声,定睛一看。
迎面走来的女人穿了条黑色的长裙,衬得肤白胜雪,卷发垂在肩头,腰间盈盈一束,骄矜气场似是浑然天成。
前台的服务人员扬起声调询问道:“您好,请问你来找谁——”
薄幸月回答得言简意赅:“来找连景平。”
服务人员没动,继续说:“您有预约吗?”
“没有。”她相当坦率,明明没有预约,却偏偏在气势上高对方一大截。
连景平正装熨帖,从一楼大厅电梯出来,绷着神色道:“幸月,你直接跟坐电梯上去吧,现在正在召开股东大会。”
连景平身后跟了一众穿着黑西服保镖,个个气势凌人。
薄幸月扫过去一眼,抱着双臂,慢条斯理进了电梯。
电梯停在了相应楼层,她挎着定制的小包,不卑不亢地走在前面。
公司的股份一部分掌握在薄耀舟手里,按照遗嘱继承,薄耀舟全部股份将全部归属薄幸月名下。
距离股东大会召开还有最后五分钟,薄幸月指尖搭在手表上,不咸不淡地说了声:“薄初还没过来吗?”
话音刚落,会议室门被推开了。
薄初显然是刚接到通知,不可置信的同时又定下心神,面如纸色地问了句:“你们什么意思?”
“还有你——”薄初轻蔑地瞥过去,一改清纯的小白花形象,趾高气昂地指责道,“薄幸月,这是你该坐位置吗?”
摘下墨镜,薄幸月露出一汪清凌凌狐狸眼,眼神寒光泛泛。
她弯了弯红唇,坐在会议桌前旋转座椅上,双腿交叠着,姿态优雅又从容。
薄幸月近乎残忍地宣布道:“薄初小姐,你已经不是公司的最大股东了。”
“不可能。”薄初指甲几乎要扣进掌心内里,“连叔,不是你掌握了爸的遗嘱吗,你快念一念,好让某些人赶紧死了不该有心。”
连景平从桌前站起,在焦灼的氛围中正式开口:“是的,但是按照薄耀舟生遗嘱,由薄幸月小姐来继承他在公司的股份,现在我们需要重新召开股东大会决定。”
薄幸月故意笑了笑,轻飘飘语气说不上针对,可就是能令人如芒在背。
“不好意思了,薄初。”
她话音刚落,又在剑拔弩张气氛中直至矛头:“哦不对,应该喊你一声姐姐。”
“这是最后一声姐姐了,对继承公司没有任何兴趣,过来只是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叫鸠占鹊巢,自不量力。
薄幸月收回视线,字字凿刻坚定:“该是我,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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