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照在小河湾。

吴振庆持着鱼叉,拎着小桶,沿河边寻寻觅觅地走来。

他驻足,发现了鱼,举叉——叉着一条不大不小的鱼。

他兴奋不已地从叉上取下鱼,放入小桶里,继续向前寻觅……

他忽然又驻足呆立,果然他又有所发现——不过那显然不是鱼。

他蹲下了,闭上了眼睛。

他经受不住诱惑地缓缓睁开了眼睛——不远处,有一个人在洗澡——上半截赤裸的身子背对着他,长发瀑散,遮住了颈子,分披在两肩上——是个女的……

青春的优美胴体,在夕照之下那么动人。

吴振庆看得屏息敛气。

洗澡的女知青优美的双臂不时伸展开,用毛巾擦洗着身体,她用毛巾包住了长发。

她转过身来了,是张萌……

她朝吴振庆游了过来。

咚的一声,吴振庆的小桶掉进了河里……

张萌一惊,立刻缩身水中,仅露头和肩——她转动着头四望。

她发现了吴振庆,由于意外,而一时愣愣地望着他。

吴振庆赶紧说:“我……我没看见你!我什么也没看见!”

他自欺欺人地闭上眼睛。

哗——一桶水泼在他身上,桶也飞上了岸。

落汤鸡似的吴振庆一动也不敢动,仍紧闭着眼睛。

等他终于有勇气睁开眼睛——河中已没了张萌的影子。

他捡起桶就逃,仿佛后面有只猛兽在追。

晚上,吴振庆躺在被窝里辗转反侧。

他想——如果她向连长揭发我可怎么办?她肯定会的!她似乎永远瞧不起我,尽管我讨厌她是假的,可她瞧不起我却是真的……也许她现在还没有去找连长告我的状,倒不如我主动去坦白交代……

他坐起来了,开始穿衣服。

韩德宝问:“你怎么了?闹起失眠症来了?”

一片轻微的鼾声——王小嵩和徐克都睡得很香。

“我解手去……”

“撒谎吧?解手穿这么整齐?”

吴振庆没好气地说:“你管我呢!”

知青宿舍旁是连长住的一间极小的单人宿舍……

连长也睡得正死,打着鼾。

吴振庆在一旁叫:“连长,连长,连长你醒醒。”

他把连长捅醒了。

“你?”连长从枕下摸出手表看了看,“什么事?半夜三更的!”

“连长,我犯错误了。”

“明天再说。”连长又倒下欲睡。

“明天不行!明天交代就晚了!”

连长一翻身趴在枕上,瞪着他:“有这么严重?那你交代吧,简单点儿!”

吴振庆讷讷地说:“我……我看女知青洗澡来着……我不是故意的,我发誓,可还是被我……看见了。”

连长哭笑不得:“你给我回去睡觉去!这种错误也来把我搞醒!”

吴振庆只好走向门口。

“站住!”连长叫住他,想了想又说,“明天抽空组织知青班学习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以后在那条河分个男女界限。不许到远处去洗!更不许到深处去游泳!”

知青们聚集在宿舍前学“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吴振庆手拿“红宝书”,一本正经地说:“刚才咱们学了一遍。为什么要学呢?因为,出现了违反的现象。比如第七条——洗澡避女人,我们应该这样理解——包括女人洗澡也避男人的意思,还包括男人洗澡避女人的意思……”

知青们莫名其妙。

张萌始终望着别处,这时转过脸瞪着吴振庆说:“我理解,尤其包括男人不得偷看女人洗澡的意思,这是下流可耻的。”说完又望向别处。

吴振庆说:“对,张萌补充得很好。不过这样的不良现象,目前还没有发现……”

张萌又转过脸瞪他。

夜晚,知青们烧荒的壮观场面……

吴振庆围着火说:“注意,风向转了,别烧着自己!”

他见火舌扑向一个身影,而那身影似乎显得有些慌措。

他跑过去,搂着那人的头跑开了。

那人是张萌……

吴振庆很窘地放开了她——张萌也很窘。

吴振庆说:“你怎么不戴帽子,看,把头发烧焦了吧!发你的手套呢?”

张萌说:“我不戴!”

“为什么?”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可以改造好的子女,我怕别人批评我娇气。”

吴振庆摘下自己的单帽扣在她头上,又摘下手套塞给她:“戴上。我不批评你娇气,谁敢?”

“班长!班长!”一男知青跑到他跟前,惶惶地说,“班长,韩德宝到营里去取信,现在还没回来!”

吴振庆说:“那他就是住在营部了。”

“可是………他骑的那马跑回来了!”

“你报告连长了吗?”

“报告过了,连长已经带着人找去了。”

徐克说:“班长,这一带可有狼。”

吴振庆说:“少废话!都跟我去找!”

黑夜中狼嚎声凄厉而长……

这里那里,四面八方照耀着火把,手电筒和马灯的光。男女知青们的呼唤声:

“韩——德——宝——”

“德——宝——”

“韩老六!你在哪儿——”

……

一双双脚在“塔头甸”的水沼中踏过。

郝梅摔倒了,可她一手还高举着马灯。

王小嵩将她拽了起来:“你那只鞋呢?”

郝梅摇头:“不知道。”

王小嵩脱下自己的一只鞋给她穿上。

郝梅哭了:“我怕……”

王小嵩说:“别怕……跟住我……别走丢了。”

郝梅说:“我是怕……他被狼吃了……那我们可怎么对他爸爸妈妈说啊?”

一声枪响。

两人不安地循声望去……

一双双脚走向一起。

寻找者们终于围拢成了一个半环,各种光亮照向中间。

韩德宝枕着装满信件和报纸的书包,酣睡在一片灌木草中,有如醉卧万花丛中。

一女知青怯怯地问:“他……怎么了?”

连长说:“这小子,吃槠柿吃的。”

吴振庆生气了:“他妈的!起来!”

他狠狠踢了韩德宝一脚。

连长将韩德宝背了起来,自责地说:“大家也别怪他了。咱们到处找他也是应该的嘛。再说,我们大家伙有责任告诉你们——槠柿这东西是不能多吃的,吃上一小碗,跟喝上二两酒差不多,且后劲很大。有人因为吃得多了醉过一天一夜呢!”

黑夜中,一行人的身影向连队驻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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