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警:

(1)本文为作者放飞自我之作,情节淡,慢。

(2)男女皆非善男信女,洁癖者慎入。

(3)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言情,三观略歪。

(4)狗血,可能会虐,慎慎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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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有雨》

文/明开夜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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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铅灰色夜尽头,攒着一闪一闪的黄色小灯。老宅子立在那儿,黑黢黢,活像下一秒就要从铁嘴里吐出一口尖利獠牙。

叶嘉树站在门前,背着风,裹紧身上黑夹克。冻僵的手指划了再划,终是把烟点燃。

他沉沉吸上一口,在寒风里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今天年初十,叶嘉树刚准备睡下,接到雇主唐蹇谦电话,让他到芙蓉路接一个人。

司机的工作,是叶嘉树的一位朋友老刘介绍的。老刘要回老家结婚,辞职之前向举荐了叶嘉树,说他虽然年轻,但车开得稳,而且嘴严,不该说的一句话都不会往外捅。

这工作清闲,且唐蹇谦开的工资很高,叶嘉树缺钱,没有犹豫就接手了老刘的这个肥缺。

此前他试开过两次,唐蹇谦很满意,正式把他定了下来。

待一支烟抽完,叶嘉树推开门,一股香气混杂热风扑面而来,二楼传来麻将牌碰撞的声音,女人抬高了音调,夸张娇俏的笑语一叠声传出。

这宅子装修十分复古,厚重绿色丝绒窗帘,将窗外灯光遮得密不透风。脚底下编织地毯花纹繁复,灯影幢幢,极其昏暗,衬得灯下那暗红的扶手沙发,显出一种让人不舒服的色调。

红木扶手楼梯向二楼延伸,楼梯入口处摆了一台木桌,上面放着一盆花,看不出品类,但约莫似是晚香玉。

这宅邸的装潢,让人疑心到了民国的年代戏里。

叶嘉树正在踌躇,一个作仆佣打扮的中年女人自一侧房间里走了出来,瞧一眼他,“做什么的?”

“唐先生叫我过来接宋小姐。”

中年女人斜提着眼,上上下下打量,“以前没见过你啊。”

“我刚来。”

中年女人指一指客厅里暗红的扶手沙发,“等着吧,我上去叫小姐。”

人踩着地毯上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叶嘉树到那扶手沙发上坐下。沙发旁摆了一张小桌,上面支一盏小灯,墨绿色灯罩,民国电影里国/民党办公室里常摆上的那样。叶嘉树浑身不舒坦,觉得自己一身混街头的打扮,与这宅邸风格格格不入。

没一会儿,上面几道女声由远而近。

叶嘉树抬头往上看,楼梯顶端,这宅子的主人宋菀正被三人簇拥着下楼。她穿一件红色丝绒的袍子,也是民国电影里常见的那种样式,领口遮得严严实实,袖管里露出一截凝脂般的手臂。

宋菀手臂攀着朱木雕花的扶手,歪斜着身体,与另一个打扮入时的女人说话。那女人瞅着眼熟,似乎是今年刚得了影后的当红影星傅小莹。

宋菀笑说:“今儿没打尽兴,有空再约。输的这些钱,当我请你们喝茶。”

傅小莹笑说:“可没见过你这样的怪人,赢了不高兴,输了才舒坦。”她仰起头,在宋菀脸上碰了碰,“不过我得准备进组拍戏了,下回再陪你。”

宋菀似笑非笑:“别再大晚上出去吃烧烤了,也不嫌油腻。”

傅小莹脸色未变,道一句“我走了”,高跟鞋踩着木楼梯,噔噔噔地越过几人,率先下了楼。

与宋菀打麻将的,除了傅小莹,还有两个女明星,其中一个是大眼睛锥子脸,典型“网红”的长相。“网红”下了两步,又背过身去,仰头望向宋菀,笑得极尽谄媚,“听说唐总开年了要投资两部电影?宋菀姐会不会参演?”

宋菀瞅着她,“参演什么?我演技比你还差。”

“网红”顿有些尴尬,勉力把那笑挂在脸上,嗔道:“宋菀姐不要埋汰我。”

宋菀斜眼审视,“你怎么不自己去问唐总呢?”

“网红”脸色一变,“……唐总大忙人,我这种不出名的演员,哪里联系得上他。”

宋菀笑而不语,把身上袍子紧紧一裹,打了个呵欠,声音一股惫懒,“你们自己回去吧,不送了。”

袍子很长,直到脚踝,她脚迈得不紧不慢,一步一步往下走,摇曳生风。那手就缓搭在扶手上,酒红色指甲油,十指羊脂玉一样白得晃眼。

下了楼,宋菀没往客厅里来,转了个身,径直往旁边的一道门里去了。

那两位女演员走了有一阵,宋菀才从那道门里出来,卸了妆,长袍子换成了白色毛衣和牛仔裤,海藻似的一头黑色长发随意披着。

叶嘉树站起身,“宋小姐。”

宋菀没应,到对面沙发上坐下,茶几上有只黑漆描金的木匣子,她打开来,从里面摸出烟和火柴。是女士烟,细细长长的梗。她咬住滤嘴,侧头去点,头发垂下来,笼着半面脸。

一小朵火焰跳了跳,晃一晃火柴,烧黑的梗上一缕烟缓缓散去,她缓慢地抽了一口烟,抬头看向叶嘉树,“唐蹇谦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上午。”

“他没给我打电话。”

“唐总让我直接来接你。”

宋菀不明意味地笑了一声,又说:“……之前没见过你。”

“我刚来。唐总让我顶老刘的班,以后专给宋小姐开车。”

宋菀掀了一下眼皮,似有话想说,最后却懒得开口,把烟又抽了几口,站起身说:“走吧。”

出了宅子大门,料峭寒风只往骨头缝里钻。

叶嘉树替宋菀打开了后座车门,待她上去之后,自己绕去驾驶座。

叶嘉树听老刘讲过规矩,这位宋小姐坐车时从不听音乐,也决不与司机聊天。因此,自上车以后,他便一言不发。

风刮进来,冷风嗖着眼睛。

宋菀手搭在车窗上,烟捏在手里,一口也没抽。直到她被烫得手一抖,松了手,才发现一支烟已燃尽。那烟头很快被风卷入后方,消失得无影无踪。

宋菀很喜欢晚上出门,路开阔而笔直,两侧路灯照得夜晚如同黄昏,总疑心沿着这路开下去就能时光流转,回到十六岁,还住在清水街的那些年岁。

这一段时间,她失眠的老毛病一天比一天严重,每日直到凌晨三四点才能睡去。夜里无事可做,就开着车在南城的老街里跑,像是一缕孤魂野鬼,总找不见地狱的门开往何处。

宋菀心里清楚,唐蹇谦之所以赶在这时候着急见她,是对旧历新年没同她一起过略感愧疚,在那之前,他们已经有整整三个月时间一句话也没说。

宋菀以为这种愧疚毫无必要,明显唐蹇谦是来向她求和的。

唐蹇谦住那种带游泳池,灯火通明的现代别墅。他不喜欢她在芙蓉路上那民国装修的大宅子,总说阴沉沉的,鬼屋一样。

但孤魂野鬼,可不就得住在鬼屋里么。

车开入停车坪,宋菀下了车,停顿一瞬,想对这位新来的年轻司机说声谢谢,但没想起他叫什么名,便就作罢,“砰”一下摔上门。

一进门,家里用人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酒酿,唤她“宋小姐”。唐蹇谦洗过澡了,换上了一身灰色的居家服,正坐在沙发上,翻着一册《毛/泽/东选集》。

他是这样长相的人,20岁的时候,看着像30岁,到了现在48岁的年纪,看着仍像30岁。沉稳,风雨不动,城府写在脸上,可也没人能知道他与人交际的时候,到底用上了几分城府。

用人很有眼力价,把酒酿搁在了茶几上。

宋菀走过去,在唐蹇谦身旁坐下,身体前驱,捏着碗里调羹,舀了一勺热腾腾的酒酿送进嘴里。

唐蹇谦手臂探过来,碰一碰她的手,“怎么出门不戴着围巾。”

“一直在车上,没多冷。”

“你手是冷的。”他阖上了书页,侧过头去看她,发现她卸了妆,露出干净清晰的眉眼,他很是高兴。她才25岁,但与他一起,总以浓妆示人,像是挂了一副面具,哭与笑都不能使这面具崩裂分毫。

“我明天不去公司,你想不想出去?我听说你常去的店都上新了,我陪你去逛逛。”

唐蹇谦日理万机的人,说要陪她逛街,明显是放下了身段同她示弱。

宋菀十指捧住瓷碗,似要从那上面汲取一些温暖。

她说好,没有任何的异议。

宋菀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卧室大灯已经灭了,唐蹇谦戴上了眼镜,借着台灯的光继续看书。

他抬起头来,问她明天几时起,拿手机随手定了一个闹钟。

等到台灯光也灭掉,黑暗之中,宋菀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一条鳞片被刮干净的鱼。唐蹇谦手臂伸过来,把她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肩,让两人肌肤紧贴。

他声音沉沉又平稳,好像三个月前那歇斯底里的人不是他自己。他压着她,呼吸很重,汗津津的手掌按着她的额头,话似警告也是恳求:“阿菀,那事儿过去就过去了,你听话,别再惹我生气。”

宋菀说“好”。

她还是觉得冷,又很疼,像那些最深的夜里走过的路,总也到不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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