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用这一次从外面回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安排杜仲胶的生产。

在杜仲种子成熟以前,他们先是小规模采摘杜仲叶,待到这一年的杜仲种子成熟以后,大规模采摘工作就开始了,不仅是叶子,连一些嫩枝也都一并被采摘回来发酵制胶。

常温发酵的速度不够快,罗用就让人在几个废弃的水泥窑里面修建起了发酵池。

从前他们这个水泥作坊生意最最兴盛的时候,光是水泥窑都建了大几十个,现在多半都闲置了,像那种几乎有一栋房子那么高的大土窑,保温效果都是特别好的,在那里面建一个发酵池,然后再适当加温,就可以大大提高发酵速度。

先前制取出来的杜仲胶大多都供给了赵琛他们那边,毕竟梨子罐头的生产很赶季节,另外,罗用还让匠人们开始研究制作杜仲胶车轮。

最后众人合力做出几款车轮,在考虑了成本以及使用性能两方面以后,罗用选定了一种用轻软的木材做内胎,再用杜仲胶做外胎的车轮,并让众人逐渐开始投入生产。

安上这种车轮的燕儿飞,再在车身涂抹桐油用于防水的话,即便是在雨雪天气,也不怎么影响使用。

按这种方法做出来的第一批燕儿飞,罗用便让几个弟子赶上牛车,跟随赵琛他们运送罐头的队伍,将这些燕儿飞送给关内道那边正在修路的弟子以及长工们手中。

眼瞅着很快就要开始下雪了,下雪天会给道路施工带来很大的难度,所以等到今年入冬以后,他们的修路工作就要暂停一段时间,待到明年开春以后再重新开工。

有了这些燕儿飞,到时候他们那些人就可以自己骑燕儿飞回来了,回来这一路都是修过水泥路的,骑燕儿飞自然是要比不行轻省许多,速度也会快很多。

罗用这边,他这一次回来,会在家里一直待到明年开春。

这让家里那几个小孩都感到很高兴,整日阿兄阿兄地跟前跟后,就算罗用刚到家那两天面色有些臭,他家那几个小孩也不怕,反正只要他们没有做错事,阿兄不管心情好不好都不会对他们凶,就算做错事也不会特别凶,他们家阿兄一点都不吓人的好嘛。

“阿兄,今日我们还摘辣椒嘛。”这日一大清早,六郎七娘那两个小的又跑罗用屋里去了。

“唔……”罗用翻了个身,不想搭理他们。

其实他也想插上门栓睡觉来的,只是那样一来,这两个家伙一大早就得过来敲门,然后罗用还得爬起来给他们开门,与其那样,还不如干脆让他们自己推门进来好了。

这时候的门板也不像后世的门板那么细致,像罗用这间屋子的门板,关上以后就卡在门框里了,要用些力气才能推得开,再说院子里还有两条大狗呢,罗用反正睡得特别安稳。

“阿兄,今日我们还做煎饼馃子嘛?”那两个小的脱了鞋子上炕,在罗用身上乱爬。

“不吃煎饼馃子了。”罗用打了个哈欠说道。那馃子又是油炸又是放了明矾的,罗用不想让他们吃太多。

“那我们今天吃甚?”六郎那小子扒拉着罗用的手臂问道。

“不知……”一大清早的,他都还没睡醒呢。

“阿兄,我们吃煎饼馃子吧……”七娘与他商量道。

“不行……”罗用哼哼。

“吃煎饼馃子吧……”六郎扯了扯他阿兄的衣袖,也说道。

“不行……”罗用又翻了个身,整个人趴在炕上,把头埋在枕头里继续睡。

“阿兄……”

“阿兄,吃煎饼馃子吧……”

“阿兄……”

“阿兄你又睡着了?”

罗用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那两个小的觉得有几分百无聊赖,在炕头上滚了滚,寻了个舒服的地方各自窝着,没一会儿,就都打起了小哈欠。

三个人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四娘五郎两个起床的时候也没喊他们,大伙儿都说阿兄在关内道那边修路可辛苦了,出去没几个月,整个人都黑了好多,不过个头好像是有变得稍微高壮一点。

马家人赶着牛车过来送米的时候,罗用他们几个才刚起来,正坐在杂货铺那间屋子里,就着粟米粥啃菜饼子。

“怎的今年又有白米送过来?”听闻对方是来送白米的,罗用也是有些吃惊,去年他将占城稻的稻种卖给了马家人,所以去年秋冬马飞阳他们送白米过来,罗用也不觉奇怪,怎的今年又送。

“倒也没多少,四郎与九郎还在山南道没有回来,家中便让我二人送来。”说话这人看着倒像是马家的一名管事。

“何需这般客气。”罗用笑道。

“并无多少。”那人说:“白米就只有两袋,于下的皆是稻谷,你们要吃的时候再自己舂来,早早舂好,后边就怕放坏了。”

这两人帮罗家把那一车的稻米稻谷搬到屋中,也不肯多留,与罗用道过别,当即便又赶着牛车回去了。

自打从西坡村到离石县的这一条水泥路修好了以后,来往于这两地的时间也就缩短了不少,从前要大半日才能走完的路程,现如今只要小半日就能到了,他们这时候回去,待到了离石县的时候,天色应该也还早。

看着那一大堆的稻米稻谷,罗用想了想,便对一旁的六郎七娘他们说道:“今日咱不吃煎饼馃子了,阿兄与你们做一样新吃食。”

“甚?”一说到新吃食,这两个小孩就都来劲了。

“你二人先去取二升豆子泡上。”罗用对他们说道。

“阿兄,要做甚吃食?”四娘这时候也进来了。

“豆折。”罗用说道。

“豆折是甚?”这几个小孩都是一脸的好奇。

“待我做来你们便知晓了。”罗用蹲身将一袋米包起来,拆了袋口的一根细线,将其倒在墙边的一个陶瓮里。

这个陶瓮原本就是用来装米的,早前他家那些米都被四娘她们给卖了,然后这陶瓮就一只空着,倒是不脏,四娘前些天还擦过一次呢。

“阿兄,豆子泡好了!”六郎七娘那两个出去没两分钟又回来。

“可是放在炕头上泡着?”罗用问他们。

“嗯!”那两个直点头,阿兄老早便与他们说过了,那豆子若想泡得快些,就得放在炕头上泡着,因为那里有热气。

“那你们再端个木盆过来,咱们把白米也泡上。”罗用又道。

“哦。”那两个小的蹦蹦哒哒又去了。

豆子泡上了,白米也泡上了,然后就等着这两样东西泡开了,好上磨去磨浆了。

罗用去羊舍那边与人说事,家里这两个小的就守着一大一小两个木盆,眼巴巴等着,阿兄说白米要泡到用手都能捻开的时候,才好上磨去磨,他俩不时就要从盆里摸一粒白米出来试试,试来试去,越等越是觉得这时间过得真慢。

好容易等到天色渐暗,阿兄从外头回来了,这俩就跟他说:“阿兄,这米还未泡好呢。”

“我瞅瞅。”罗用过去看了看,好像也差不多了,伸手捏起一粒白米试了试,确实还是硬了些,不过差不多也能磨了,不行就多磨一两道。

这一天晚上,罗用在院子里点起了火把,兄弟姐妹几人先是磨了米浆,又磨了豆浆,然后在院门口那间屋子里烙豆折。

罗用那技术实在不怎么样,烙出来的豆折啥形状的都有,不过滋味还是挺不错的,刚烙出来的豆折还是饼状,放凉了以后切一切,才会变成丝状,这豆折跟粉丝也是差不多的吃法,能煮能炒,还能打火锅,不过口感比粉丝更加绵软一些。

这时候刚烙出来的豆折热乎乎的,家里这几个小孩卷着咸菜吃,一口气能吃好几个,刚开始那时候,罗用烙一个他们就能吃一个,罗用再烙一个他们再吃一个,那一个个的,肚子里都跟无底洞似的。

“哎呦,我吃不下了。”五郎抱着肚子在炕头上打了个滚儿。

“哎呦,我也吃不下了。”六郎也学他阿兄那样,抱着肚子在炕头上打滚。

“这就吃不下了,这边还有好多呢?”罗用与他们玩笑道。

“吃不下了,阿兄,留待明日再吃吧。”七娘看了看那一大桶米浆豆浆,顿时觉得肚子里更撑了,当即讨饶道。

“吃不下了!吃不下了!”六郎也在那边嚷嚷。

“呆子,谁叫你们一顿就吃完了?”

四娘坐在炕沿上,手里捧着一个热豆折卷咸菜,一口一口慢慢咬着,这玩意儿好吃是好吃,就是太贵了,白米要用那么多,豆子只能放那么一点点,若能多放些豆子进去就好了。

“阿兄,这个做起来可以留着明天吃吗?”五郎这时候也凑过来。

“嗯。”罗用这时候正挥着木头锅铲在锅里铲豆折,这年头他们这里的白米着实精贵,就这么一个豆折,若是烧焦了,他也是要心疼的。

“待放凉了以后,切成丝,放在笸箩上晒干了收起来,往后可以煮着吃,也可以炒着吃。”铲起一个豆折之后,罗用又用一块猪皮在锅里抹了抹。

“好吃吗?”几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好吃。”罗用点头。

“咕嘟。”那几个小孩又咽口水了。

刚刚还喊吃太饱了,这会儿一听罗用说好吃,就又馋了,罗用觉得过一会儿他们几个八成还得再来一轮,等到了明天,真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豆折的了。

若不是罗家现在经济条件还行,怕就要被他们给吃得嗷嗷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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