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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萧骏肯能认错霍皙,但是让他认错沈斯亮,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儿。不说沈斯亮那张脸,就他那辆车,车牌号萧骏倒着都能背下来。

这个消息一时来的太让人寻味,萧骏坐在车里,半天没动。他看着霍皙下车,拎包,然后站在报社门口皱眉低头翻找着什么,过了几秒钟,她才露出点笑意,把拴着长长绳子的工作卡从包里拎出来。

呵,萧骏往嘴里送了一根烟,用火柴点着了。这女的,道行还真不浅。

就看俩人今天早上下车那腻乎劲儿,昨晚上一准儿是在一起过的。

萧骏想也真他妈是冤家路窄,他刚想上手的妞儿,没等下手,转脸就让沈斯亮占了,而且看这架势,萧骏一时半会儿还真摸不准她是他的正主儿,还是随便玩玩。

他心里堵啊。

车里都是浓浓的烟味儿,熏得副驾驶上那束红玫瑰也没了精神。那花儿是他一大早去花店特意买的,没用那些廉价的包装纸,别出心裁的修剪好,用蛮有欧式上世纪风情的旧报纸包的,上面还低调的打了两圈黑色丝带。

萧骏是个混迹花丛的高手,早在来之前,心里就有了打算,像霍皙这种每天坐在办公室搞新闻的女人,八成有些古板,但是看她对自己的认真打扮,就知道她骨子里一定也追求浪漫,你送她一大捧夸张艳俗的花儿,按照她的性子不一定会收,搞不好还满高冷的给不来你台阶,可你送这么一把不起眼的,充满心机的玫瑰,她一定拒绝不了。

就像是半路随手给自己买的礼物,摆在办公桌上时时欣赏,既不太引人注目,又容易让外人心里猜测。

倒是可惜了。

萧骏在车里静坐了一会儿,抽完这支烟,发动离开,往外拨了个电话。

沈斯亮正沿着长安街在去单位的路上,听见手机响,也没在意,半天才从裤兜里摸出来看了一眼。

是个生号,还是个南京的号码。

沈斯亮第一反应是劳显,也没多想,就随手接了起来。

电话一接通,萧骏率先开口,蛮熟络的打招呼:“斯亮,能听出我是谁吗?”

沈斯亮开着车,无声顿了一下,北京爷们儿,你要是跟我装熟,我能比你装的还真,他哎呦一声,真像看见多少年没见面的亲人似的:“萧骏,同学四年,说什么也不能把你给忘了。”

萧骏笑笑,挂上耳机:“说起来也巧,我今天早上出门办事儿,在后头看见你车了,就在京联报社门口,下来一盘儿特顺的姑娘,我一看,哎呦,这姑娘漂亮啊,什么时候结婚,你可跟我知会一声,别的帮不上,去了随个份子充充场面。”

本来前头是绿灯,几秒黄灯,沈斯亮本来以为加脚油门能过去,谁知道今天犯邪,忽然就变了。

沈斯亮无声骂了一句,淡淡笑着应:“嗨,结婚还早着呢。”

气氛沉默了几秒,萧骏不痛不痒的转移话题:“哥们儿来北京了,你说当年咱班这些人,分到哪儿的都有,但在北京混的有出息的就你一个,我想着想着,临走跟你打声招呼,这两天哪天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哎,我记着劳显前几天也来了,他跟我在南京碰面的时候少,实在不行,把他也带上,咱们同学叙叙旧。”

沈斯亮不动声色:“行啊。”

他有意跟自己提起劳显,就是想不着痕迹的告诉沈斯亮,你们这些人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心里打的算盘我也知道。

“我忙,什么时候有空你找我,一定去。”

前方有交警举手示停,沈斯亮挂了电话,把车慢慢停在路边,认命叹气。今儿起晚了,他打电话给单位撒了个谎说路上碰见个小麻烦,霍皙还盯着他幽幽说了句话,这丫头,嘴还真灵。

这头萧骏挂了电话,又在通讯录里摸了一个平常很少联系的号码打出去:“喂?你在哪儿呢?”

电话那头的人像是刚睡醒,声音惺忪:“哥?”

萧骏冷笑:“哥?你说哪个哥?是说沈斯亮啊,还是说我?”

小伙子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瞬间精神了:“堂哥。”

萧骏扶着方向盘,皮笑肉不笑:“我来北京这么多天,一个电话都没有,心都野了吧?在哪儿鬼混呢?”

“……”小伙子赤着上身抹了把脸,应付道:“我这几天有点感冒,在自己家呢,哪儿也没去。”

“下午你找个地方,清净点儿,我有话问你。”听见病了,萧骏也没多问,冷漠甩出一句话。

小伙子疲惫答应,在床上静坐了几秒,猛地把手机往墙上摔去。

去单位的时候,一进一楼,就有同事过来勾着脖子体贴的问:“怎么着?听说闯红灯让人家截了?”

沈斯亮忿忿:“谁嘴这么快啊?”

人家哈哈乐:“得了吧,咱局长今天跟你前后脚儿来的,车一直跟在你后头,一进来就把大老刘提溜进去骂了,一脸痛心疾首,说你无组织无纪律。”

沈斯亮捂着心口:“哥们儿侥幸,刚才拐弯的时候我还真瞧见他留了个心眼儿,特意等了一分钟,要是跟他一块进来,估计里头挨骂的就是我。”

“今天咱院儿里怎么有辆考斯特?谁的通勤?把我车位都给占了。”沈斯亮问,平常他停车霸道,夏天太阳大,一到了下午把院里那些车都晒得够呛,下班的时候往里一钻那热气憋的人能昏过去。

于是沈斯亮中午吃完饭就揣着裤兜琢磨啊,一圈一圈在停车场溜达,最后终于锁定东南角那两颗银杏树下头,到了下午,日头一照,树荫密密实实罩着,此等风水宝地,岂能让别人占了去?

这孙子还拿砖头给自己像模像样的画了个停车线,从那以后,不少年轻司机来勾着沈斯亮的脖子笑嘻嘻忽悠他,想把他那块地骗走,结果人家就是不为所动。

今天倒好,占山为王了嘿。

同事往里指了指,神秘莫测:“你还真惹不起,一帮宣传干事,来宣传学习捎带着参观。”

一听“宣传”“女的”这俩字,沈斯亮脑中铃声大作,转头就往楼上自己办公室跑:“就当没看见我啊!”

人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呢,沈斯亮已经蹿上二楼了。

正好和下楼的一队人马撞了个正着,陆晏棠提着公文包,穿着夏季常服和裙子,清亮喊他,眼中惊喜:“斯亮!”

沈斯亮正往楼上冲呢,闻言立刻慢下脚步,换上一副平时上班装模作样的德行,不远不近的跟人家点头,眼中颇为意外:“晏棠,什么时候来的?”

陆晏棠嫣然笑道:“刚来,一会儿要去你们新闻中心学习。”

身后有小女兵偷笑着小声问:“科长,男朋友啊?”

陆晏棠大大方方转身:“别瞎说,一个老熟人,这样,你们先下楼等我。说几句话就来。”

四五个女兵余光打量着沈斯亮,一个接一个从他身边走过去。沈斯亮低头摸摸鼻子,有点不自在。

“你要忙就去吧,别给你耽误了,一会我也上楼有点事儿。”

“急什么。”陆晏棠拦住沈斯亮的去路,干脆问道:“亏我心里惦记着你,上回见你爸的时候我还问了一句,你那胳膊到底伤的怎么样了?恢复了没有?我妈说伤筋动骨还得一百天呢,你这出院这么快,迟早得落下病根。”

“早没事儿了,我也没那么娇气。”

陆晏棠撇撇嘴,非得拿起沈斯亮那只胳膊好好检查,沈斯亮躲,怕伤了陆晏棠面子,他半开玩笑:“别啊,大白天的,咱还上着班呢,动手动脚多不严肃。”

陆晏棠手伸到一半儿,觉出他的态度,也不尴尬,转而莞尔笑笑:“行。”

“那我就先走了,对了,你们那新闻中心怎么走?”

沈斯亮:“下楼左拐。”

陆晏棠下楼,走到一半,又回头:“斯亮。”

“你信不信,你跟霍皙现在再怎么好,最后娶的人,也肯定不是她。”

说完,她就扭着腰一步一步走了,沈斯亮在她身后失笑,这姑娘……好胜心还挺强。

……

下午萧骏去了东竹茶苑,点了一壶普洱,小包厢里有女人穿着旗袍在弹古筝,细腻的调子伴着茶香,萧骏稳稳坐在椅子里。

大概等了十多分钟,茶馆门口停了一辆宾利跑车,从车上下来个年轻男孩,男孩带着墨镜,头发剃的短了些,穿着白色T恤衫和五分裤,脚上蹬着一双懒人鞋。

萧骏冷笑,在北京混了这几年,这一身气质和在南京都不一样了。

年轻男孩推开门,拿着手包,在萧骏对面坐下,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怎么?见面连声哥都不叫我了?你还别说,跟着他们玩儿这三年,你还真跟他越来越像。连他妈穿衣裳的德行都像。人五人六的。”

大概是终于听不下去了,男孩摸摸后脑手,终于坐起来深吸一口气:“堂哥。”

萧骏终于露出点笑模样,给对面倒了一杯茶:“尝尝,天热,喝这个消火。”

“你瞒着我跟别人一起阴我的事儿我就不追究了,沈斯亮伙着那个什么宁小诚在背后拆我台,弄空了我好几笔款子,我不说,你还真以为我不知道?”

男孩低下头,因为生病是真的没什么状态,他强打起精神:“堂哥,他们最近几次聚会我都没跟着,人家故意不带着我,所以也是真不知道。”

“少他妈来!”萧骏翻脸,一挥手撵走了屋里弹古筝的姑娘:“你在北京的公司百分之五十的资金都在宁小诚那里鼓捣基金你以为我不知道?要不你每年往家里交的那些钱都是哪儿来的?就凭你卖那几瓶酒?”

面对讽刺指责,男孩垂下眼,默不作声。

萧骏不耐烦:“这些我都不管,我就问你一句话,沈斯亮现在身边那女孩儿是不是当年因为他那弟弟走的那个?”

男孩不说话。

萧骏盯了他一会儿,不疾不徐的抽了根烟:“不想说也行,你自己想想吧,我要是真被那帮人弄倒了,我老子也离的不远了,我老子要是倒了你看看你爹还怎么活下去,当初起家的时候那么多人脉关系都是谁给你们的?没有我们你能有今天?你在北京混的再好,你家不在这儿,你爹妈不在,人家弄死你跟弄死只蚂蚁似的容易,平常就混个买单的角色,还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

男孩闭上眼,把脸埋在手里,半天才说出一个字。

“是。”

萧骏挺满意:“再跟我说说,还知道什么?那女的平常住在什么地方?沈斯亮家里?”

“她自己有房子,就在大院儿。”

说完,男孩抬起头:“堂哥,你别做无用功了,那女孩背景不简单,人其实挺善良的,撇开沈斯亮不说,光她那个爹和哥哥就不是善茬,她回来没几个月,这伙人的天都快让她翻了个透,沈斯亮多稳一人哪,硬是为她动手打了人背了处分,那天我亲眼看见的,要是没人拦着,能给打死……”

萧骏心里有了主意,他掐了烟,拿起钥匙和手机起身离开。

临走时,笑着探过头来:“程聪,这回我不追究你,但是你最好知道自己姓什么。”

“别回头当了卖家贼,又让人家给你当落水狗给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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