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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斯亮接过来也不喝,一只手掐着小茶盏,望着她忽然就问:“今天烫着哪儿了?”

霍皙闻言一顿,转过身收拾桌上的东西,没事儿人似的:“谁跟你说的,没烫着,就是就是有点红,回来擦点药,早没事儿了。”

“给我看看。”沈斯亮作势要掀她裙子,霍皙往后一退,正好露出肚脐附近那一片红,上面确实涂了点药膏,还有星星点点几个小的水泡,沈斯亮认真看了看:“你这个,得把泡挑了,要不挤破感染有你疼的时候。”

说完,他还真满屋翻箱倒柜的找东西要挑,霍皙给自己挡的严严实实的:“我不挑。”

“听话。”沈斯亮劝她,说是劝她,其实一点也没有商量的意思。

他干这活儿还挺有经验,用打火机把针头烧的微微发烫,手很快,三下五除二就弄破了,然后用棉签细细引流,又涂了点盐水,最后用纱布给包好。

霍皙坐在沙发上,他蹲着,她一只脚踩在他肩膀上,只要有一点点疼,她就呲牙咧嘴用脚踹他。

“沈斯亮。”

“嗯?”

霍皙颇为享受他的服务:“你动作挺熟练嘛。”

沈斯亮笑了一下:“以前在学校拉练,钻林子一跑跑十几公里,回宿舍一脱袜子,脚底板全都是泡,那时候我们宿舍一共八个,一水儿的扳着脚丫子挑,你不挑,第二天出操就得挤破,到时候更遭罪。”

霍皙构想了一下八个热气腾腾小伙子脱袜子的画面,皱了皱鼻子:“你真恶心。”

“这有什么。”沈斯亮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坐在地上,一本正经跟她扯瞎话:“人都吃五谷杂粮,跟你上厕所一样,何况我们那个往大了说叫锻炼身体保卫祖国,倍儿高尚。”

屋里开了一盏地灯,霍皙窝在沙发里,微微蹙着眉,她穿着睡裙,洗过澡以后身上很香,散着头发,半湿不湿的头发软软的,妩媚的披在肩膀。

沈斯亮盯着她看,总觉得她和以前不一样了。

不光是身体,还有神态,那种相对于以前更成熟,娇矜的神态。脱离了女孩样貌,真正具备成为一个女人的神态。

那种神态——

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

他捏着她的手,看着她说:“二朵儿,你真变了。”

“变成什么样儿了?”霍皙弯腰逗他,大眼睛不躲闪:“是不是觉得我老了,配不上你了?”

“不是,变好看了,以前……顶多算是一黄毛丫头。”

“那真难为你,跟我这么一黄毛丫头没脸没皮扯了这么多年。”

沈斯亮赶紧往回找话头:“那时候我也没多好,咱俩半斤八两,我不委屈。”

“少来。”霍皙踢开他:“指不定以前用这些话忽悠了多少人。”

他那一肚子的鬼心眼儿,真心想哄你的时候,那些词儿,那些话,信口拈来,满嘴跑火车。

以前武杨小时候总喜欢追着人家女孩玩儿,大家伙笑话他是人家女生身后的尾巴,他就义正言辞的说,你们懂什么?

女孩子软软的,白白的,看着就想让人咬一口,像门口张奶奶卖的鸡蛋奶油冰棍。

那时候这孙子才七八岁哎!听得一帮小男子汉害臊,纷纷表示不带他玩儿。

只有沈斯亮支持他,他说武杨,你要是把这比喻用在咱作文里,保准老师给你写个优,武杨以为自己找到知音了,还真就把沈斯亮这建议写到作文里了。

只见那篇语文老师周末留的作文《我的妈妈》中,武杨这样写到:

我的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人,她有着白皮肤,长头发,穿花裙子,我觉得我妈唱起歌来的样子像门口张奶奶卖的奶油冰棍,要不然,我爸爸怎么会每天一下班,就会亲我妈妈,爱不释口……

后来,武杨因为这篇作文被找了家长。被他爹按在门口的石凳子上打的屁滚尿流,趴在床上三天没去上学。

他爹教训他的时候这厮还嘴硬,都是沈斯亮教我的!他让我这么写的!

你胡说八道!武杨他爹怒了,抄起鸡毛掸子还要再打,小王八蛋你别什么锅都推给别人背!斯亮教你的?人家斯亮能教你这个?他作文拿了全年级评奖第一!用得着这么教你吗!!!

武杨不服气啊,第二天一瘸一拐的拖着屁股去学校走廊看展览,结果沈斯亮的作文不但被老师评了优,还给贴了三朵小红花!

他在作文里情真意切的写道,我的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女人,她生了我,又生了弟弟,虽然离我们而去,但是我和弟弟会永远记得她,我最喜欢妈妈在我每天放学回来的笑容……

那时候这孙子文笔真好啊,差点都给武杨看哭了。

眼瞅着都下半夜了,沈斯亮还没走的意思,霍皙问他,你不回家?

“不回,等我打着车回去,天都亮了。”

“我是说,回沈叔那儿。”

“就这么不待见我?”沈斯亮不太高兴了,这么晚来看她,她可倒好,一直想把人往外撵算怎么回事儿?

霍皙坚持:“我明天还得上班呢,真不行。”

沈斯亮从地上站起来,挺幽怨:“行吧,那我走了。”

霍皙送他,一直送到门口,等他要走的时候又拉着他的手:“沈斯亮,如果……我现在不做这份工作了,你支持我吗?”

沈斯亮愣了几秒,随即坏笑问她:“挨打挨怕了?”

“不是。”霍皙想了想,靠在墙边望着他,跟他说自己的真实想法:“是觉得做这行累了,干什么都看不到头,以前去报社,心里挺有热情的,觉得一定能做出成绩,后来经历金能那档子事儿,社里那些人对我都客客气气的,人和人之间总是隔着一层,做什么新闻,都说,你觉得能报就报,报了也不怕。”

“这样挺没意思的。”

沈斯亮知道她的心思,她最近一直学以前落下的外语,虽然不能跟正经院校毕业的专业学生比,但是她肯钻研,也是真喜欢这行。

霍皙今年都二十五岁了,可是好像始终不太适应那些你来我往的人际关系,做什么不要紧,关键是为人处世,他怕她再吃亏。

“你喜欢做什么都行,但是要因为单位里那些人阴阳怪气就受不了,二朵儿,以后不管你在哪个单位,都有这样的人,这跟你干什么没关系。不是你不舒服就不做,是你得适应他们。”

霍皙被他这几句训的不出声,沈斯亮以为她委屈,不忍再说,赶紧哄:“不想干就不干,反正让你天天跟你们那劳什子组长在一块我看了也堵,趁早辞了完事儿。回头你想学,我就给你找学校,大不了重读,读完本科咱读研,读完研再读博,多少年我都等你。”

“我再想想。”霍皙吸了吸鼻子,给他开门:“你走吧。”

这种事儿还是要她自己做决定,沈斯亮不想干涉,而且对于霍皙当年上学的事情,他心里始终是有愧的,他吻了吻她脑门。

“别多想,你想干什么我都顺着你。”

她闷闷的应:“好。”

门一关上,沈斯亮转身慢慢悠悠往楼下走,霍皙站在三楼的阳台上看,沈斯亮的身影在夜风中渐渐走远了。

霍皙猛地转身往洗手间跑。

水龙头开到最大。

顿时屋里被水声充满,她伏在洗手间的水池上,难受的蜷着,良久,才慢慢直起身,回到床上,闭眼睡觉。

……

第二天一大早,霍皙一出门,就被家楼下的许善宇堵了个正着。

看见霍皙出来,他跟只大黑狗似的就扑上去了,活像谁派来抓/奸的,他狐疑往她身后看:“就你自己?”

“这不还有条黑贝吗。”

“哪儿呢?”许善宇眼睛一亮,左右瞅瞅,霍皙一副智商没救的样子站在车边看他,许善宇反应过来她在骂自己,嘿了一声:“你骂谁呢?”

“大清早上来找我,到底有事儿没事儿?没事儿我走了。”

“啧啧啧。”许善宇绕着霍皙那辆新车转啊转,出言恶意讽她:“泼出去的女儿嫁出去的水啊,你这也太心急了,连人家彩礼都收了?”

霍皙不想跟他废话,拉开车门就走。

许善宇终于严肃起来,在她身后说道:“我没跟你开玩笑,老许昨天夜里犯病了,要不是抢的及时,估计今天你就得在医院里哭丧了。”

“霍皙,你跟谁在一块儿我管不着,但是你要有良心,就顺着他点儿,过几天我要出门,家里没人,自己看着办吧。”

霍皙把脸埋在手里,半晌:“我知道了。”

她干巴巴的应:“我明天就回去,寸步不离,行吗?”

许善宇看着她那一副细细的小肩膀,心里也不太舒服,怎么说,也不能担子全让她扛了不是。

他咳嗽两声,站到她身边,想伸手搂搂,又不太好意思。那胳膊伸出去又缩回来,霍皙扭头,跟看神经病似的,许善宇觉着脸上发热,干脆一巴掌拍在她肩膀上,手劲儿大的。

“你要是真那么想跟沈斯亮在一块,我给你出个主意?”

他弯腰趴在霍皙耳边说了句话,霍皙掐腰啐他:“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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