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和君前来,不但是解了贺穆兰和独孤诺的围,也解了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原因。

白鹭官行事,向来是不需要原因的。正如后世的锦衣卫,他们在这里,自然有在这里的原因,不可能说给他们听,哪怕他们是五姓子弟也是一样。

素和君二十多岁就是白鹭官,不完全靠的是家世和罗结弟子的身份,他本身自有自己特殊的渠道,知道许多人不知道的东西。

正因为素和君到了此处,又说是委托花木兰和独孤诺来查探消息的,许多家中有些阴私之事的子弟立刻萎了下去,一边不着痕迹的把自己缩起来,一边想着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还有一些心思复杂的,已经开始想拓跋焘是不是疑心汉人,或是家中想要忤逆意思把女儿先嫁出去不填塞后宫的心思被忌惮等等。

总之素和君这个皇帝身边的大杀器一出,真是四方俱静。

但是不可避免的,这里闹出的事情,就要靠着拓跋焘遮掩了,毕竟素和君这套说辞瞒得过别人,有没有派素和君来南园,拓跋焘却是知道的。

崔家势力再大,也越不过皇权,之前崔家娘子还能以“抓捕行踪可疑之人”来对付贺穆兰,想要让她狠狠栽个跟头,可如今两人身份一暴露,一个是刚刚上任的虎贲左司马,一个是前途远大的羽林郎,还是独孤阀的次子,两人身上都有官位,可这些家将全是私将,真打下去了,第二天说不定就真的被人带兵上门报复了。

不只是汉人家将会说出“主辱臣死”这样的话的。

加之人的名,树的影,花木兰自杀了“大魏最让小孩害怕排名榜第一”的鬼方以后,立刻以窜红的气势登上该榜榜首,接过了鬼方能让小儿止啼的旗帜,世人可能不知道花木兰是谁,可提起杀了鬼方的“虎威将军”,一个个都恨不得把她描述的声如洪钟,体若熊虎才好。

现如今虽然这些贵族子弟看出花木兰并非外界传闻的那样,但他只凭一个女人用的鞭子力敌几十家将却证明了盛名之下无虚士,世人皆爱英雄,无论男女种族,有些郎君对花木兰心生好感,也就亲自去向崔家求个和解,这事就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更有甚者,有不少郎君过来相请三人,希望能互相结识一番。他们的父辈因为花木兰冒犯了崔家的原因不愿和花木兰往来,但这些白身的公子哥却是无碍的,家中也不拘着他们交友。

素和君带着花木兰原本就是想帮他扩展人脉,加之狄叶飞遇到花木兰以后怎么也不肯跟崔家人走了,直说和熟人一起自在,这几人就混在一起,和一些态度还算友好的士族子弟坐一坐。

若搅了人家游玩的兴致就走,也显得太打脸了。

“我都这般牺牲了,你那边情况如何?”贺穆兰见独孤诺精神有些恍惚,心中已经料定结果不太好……

结果等独孤诺说出来之后,众人更是叹息。

“她若说门第不配,我可能还没有这么难过。她说,她说……”独孤诺神色更见迷茫,“她说她性子烈,所以不喜欢人高马大的,偏爱弱质文士,而且,她心里已经有人了。若我愿成人之美,她必领了我这个情,想法子报答我……”

“什么?弱智文士?”

因为在南园,说鲜卑话不礼貌,他们从进来开始都是用汉话,贺穆兰一听到独孤诺说李郦娘喜欢弱智,顿时吓了一跳。

等过了一会儿,她见众人都奇怪的看她,这才反应过来,是“弱质”不是“弱智”,和她想的完全不同,忍不住哑然失笑。

素和君却又不同,听到后当下就嗤笑一声。

“这女孩心倒是大,主意也多,却没想到你一个嫡次子,要怎么牺牲才能为她推掉这个婚事,她又可报答的了你的牺牲……”

“可是我要她的报答做什么,我……我是来看未婚妻的……”独孤诺声音减低,“我确实很喜欢她的身形样貌,可人家瞧不上我,觉得我傻我却是看的出来的,既然我一厢情愿,她嫁了没意思,我每天被人嫌弃又有什么乐趣可言?”

“正是如此。”贺穆兰赞同地点了点头。“若是嫌你笨,嫌你是鲜卑人,都还有办法补救,可若是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就是如何勉强,也只不过是相敬如宾罢了。就算如今这婚事黄了你会一时痛苦,就长远来看,却是万幸。”

贺穆兰想到独孤诺前世娶了郦娘,后者情愿顶着压力和离,连子嗣都没留下一个,显然两人感情一直不好。

成婚这么多年,若是双方有意思,心是铁的也捂化了,可两人一直无子,最后闹到和离的份上,绝不是一句“感情不和”能概括的。

与其想看两相厌,最后成怨偶,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成,正如鲜卑民歌所说的,“郎不念女,各自努力”,也不失是条路子。

无论如何,贺穆兰已经尽心尽力过了。

独孤诺和李郦娘没有怎么相处过,就连今天也是第一次见,第一次见刚刚有好感就给人打了个巴掌,难过肯定是难过,伤自尊也伤自尊,但什么痛苦断肠一定是没有的,最多有些难堪罢了。

所以他情绪低落,狄叶飞和素和君两人却不以为然,觉得这种婚姻大事他根本就做不了主,居然还为未婚妻看不上她这种事烦恼。

真要看不上他,等睡上几回,看不上也要过一辈子了。

莫说他们庸俗,这世间男子大多如此。

“话说回来,看素和使君和王家云娘似乎是认识?”坐的远的一个王家子弟没听到贺穆兰三人在说什么,不愿冷场,就想挑点话出来说,他和素和君等人都不认识,但红衣女子王慕云却是王家女,所以便挑了这族妹说话。

素和君一听到王慕云的名字就变成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那个恶婆娘?我和她没什么交情!”

他是白鹭官,表情虽丰富,但十分大多有五分是做给别人看的,但说起王慕云时,那是真心实意的咬牙切齿,显然是吃过大亏。

贺穆兰前世住平城时,住的是素和君的家,自然认识素和君的娘子,他的正妻是一位鲜卑宗室,是拓跋焘的一个堂妹,长得颇为俏丽,而且是贺穆兰的疯狂崇拜者,曾经还热切的追求过声名鹊起的虎威将军花木兰,后来花木兰拒绝了她好的好意,她被拓跋焘嫁给素和君时还撂下过话,只要花木兰还要她,她立马和离。

这种奇耻大辱换成哪个男人都受不了,不过素和君这人对待男女之事上有些没心没肺,上辈子也是妻妾成群,两口子各自过各自的,日子也就这么乱七八糟的过来了。

算是典型的鲜卑贵族家庭。

可是以贺穆兰少有的“言情小说”和“偶像剧”的经验,倒觉得比起素和君那位不着调又热情奔放的娘子,这位冷若冰山的王家娘子和素和君之间更有火花,而且隐隐有些八卦。

可素和君摆明了讨厌这女人,那王家公子也就顿住了试探的口风。大概王家人都不怎么喜欢这个族妹,所以他见素和君明显不喜欢这个族妹,反倒松了口气,摆出一副笑意迎合道:

“原来你也知道我那族妹的恶名,她从小舞枪弄棒,还立了一个‘女军’,简直笑死人了!若是女人能打仗,还要那么多男人干什么?那些个绣花枕头,也就在家里自己玩玩家家酒!女人嘛,呆在家里相夫教子才是天经地义。依我看,她现在仗着叔父宠爱她随她去,等熬成老姑婆了没人要的时候,就知道……”

这人说的兴起,素和君却不动声色地看了贺穆兰一眼,却见贺穆兰自顾自的坐在案前喝酒,嘴角一副讥诮的表情,神色还算平静。

素和君原以为贺穆兰听到这样的话,即使不拍案而起,怎么也要刺他两句,却没想到贺穆兰只是当做耳边风、别人说胡话一般,不但不气,眼神里还有些可怜那人。

他却不知道贺穆兰刚穿来的时候就是大龄花木兰,王慕云是士族女子,母族又有实力依然被人如此说道,她昔日穿着男装以花克虎身份行走乡间时,那些乡下人对于花木兰做出的揣测可比这个粗鲁、直白多了,比这更难听的比比皆是,她若每个都要跳脚,一双脚早就废了。

她此时和前世的花木兰一样,因为经历地多了,看的广了,再听到这样的言论,就觉得这些男人非常可怜。他们无法接受女人比自己优秀的事实,也容不得异样的人生,花在自己规定好的框框里,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既不愿张开眼看看别人的美好,也不愿修行自身变得优秀,颇有些井底之蛙的意思。

“我那族叔原本大好的前途,为了那宇文家倒贴上来的女人被逐出家门,住在那般荒郊野地,可叹可叹,到现在也没有被推举为官,一天到晚游山玩水,还美名其曰魏晋遗风……”

素和君原本就欣赏花木兰,再听到王家郎君这么说族妹,心中无名之火顿起,突然把那酒杯重重往案上一丢。

“王家郎君,你莫忘了我也是鲜卑人,在座的几个都是鲜卑人。宇文鲜卑再怎么式微,你当着我们一群鲜卑人的脸说她母亲的不是,就是在打我们的脸!再者你们不欣赏王慕云,我也很讨厌她,但就我看来,她舞刀弄枪和寻常女子捏针走线没有什么区别,这个又无关她的人品,有什么好嘲笑的?”

素和君真生气时,眼神几乎能择人而噬,王家郎君只看了一眼,笑容顿时僵住,自己默默喝了一杯酒算是赔罪,再不张口。

士族子弟的涵养都是极好的,知道说错了话便不纠缠,即使道歉也做的不失自己的身份,但这话题,是怎么也无法延续下去了。

好好一顿宴席,一下子气氛尴尬,几乎到了没办法继续下去的地步。

谁也不知道刚才还恨不得把对王慕云的厌恶刻到脸上的素和君,为什么会对明显迎合他意示好的王家男子骂道一点脸面都没有,贺穆兰却知道大概是为什么,怔了怔看了眼素和君,却见他坦荡荡地看了过来,不由得举起酒杯,和他遥遥对饮。

好在这尴尬没有延续多久,在一旁像是隐形人一样的狄叶飞突然被人找上了,引起一堆人的侧目。

狄叶飞的长相若是英挺一点,可以说是当世难见的美男子,可惜他的眼睛有些狭长,嘴唇过于薄弱,看起来就透着一股阴柔。加之军中男儿多是糙汉子,狄叶飞的体格又不粗壮,一来二去,就变成满军营女神一般的人物。

可这些汉家女子眼睛却是特别毒的,莫说男人,就算真是女人,女人和女人也要分出高下来,互相评判一下女子的优劣,这狄叶飞跟着崔家子一踏入帷幔之中,顿时有无数双眼珠子看了过来。

无论风俗怎么改变,女人喜欢美男子的特点总是不变的。狄叶飞虽然断了五石散,但副作用一直没改,经常心烦气躁、四肢无力,气质变的也柔和文弱起来,加之穿着窄袖胡服身上瘙痒,所以一直是一身细麻宽袍,更显得风度翩翩。

狄叶飞原本就五官极为精致,而魏晋时期最欣赏的美男子原本就是这样的,人要长得高挑、白皙、五官精致美好。崔浩那是生错了时代,早生一些时间,也不至于被胡人嘲笑,而是被各家追捧,弄出第二个“看杀卫玠”来。

狄叶飞长得一双漂亮的绿眼睛,花木兰为了绿眼的高车同袍闯了崔浩府去拿门客的事情人人皆知,再见他坐在花木兰身边,自然知道他是花木兰的好友、崔浩的弟子狄叶飞。

男人也许还会在背后说几句狄叶飞像女人,或是喜欢他的相貌偷偷看几眼,这些世家女子倒是大大方方地打量起狄叶飞,评头论足起来。

若狄叶飞是个出身五姓或家世繁盛的狼君,这些女子也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不顾形象地品头论足、讨论别人哪里的鼻子好看,哪里的眼睛有神,但正因为狄叶飞身份微寒、地位不高,还是个胡人,她们调笑起来,就更为肆意。

因为人人都知道她们不会和这样的人结成亲事,旁人也就只会认为她们爱慕狄叶飞的颜色,不过是女孩子家喜欢漂亮的东西,即使传到夫家,也不会引起别人的反感。

但对狄叶飞,怕是从此就没什么好眼色了。

这些女子对于同样地位的男人,那叫一个处事矜持,端庄有度,但见了狄叶飞后,一个个都是眼睛冒着贼光,恨不得把他叫过来把玩一番才好。

卢七娘性子沉稳,见众姐妹讨论狄叶飞有些失态的样子,忍不住出声打断,却被知道她怕花木兰的人笑话了一顿,以为她是不敢接近花木兰身边的人,只推了王佩兰出去打听狄叶飞的动静。

王佩兰年纪最小,没到婚配的时候,又天不怕地不怕,加之确实喜欢狄叶飞的颜色,被众人这么一推,也就半推半就的寻到狄叶飞,脸色红红的找他攀谈。

狄叶飞在北地度过了两年多的时光,从黑山大营到北地高车,无论男女见他第一面就会把他当成女人,此时见王家娘子过来,还以为是哪个女郎爱慕火长刚才的威猛,将自己的身子避了避,露出身侧的贺穆兰来。

谁料王佩兰却攀上了狄叶飞的袖子,而且颇有些放不开手的意思,开口娇声道:“你就是崔太常家那位右司马吧?我的女伴们好奇你,想要见见你哩。”

这话说的狄叶飞像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一般,实在是有些轻慢,偏这个女孩长得可爱,说话也娇憨,扯着狄叶飞地袖子撒娇的这么摇一摇,那话说的倒真相是一群女孩欣赏他,相邀去做客了。

这里多少男人认识王佩兰,闻言往女人堆里那么一看,果见许多女郎对这般指指点点,还有焦急的引颈张望的,立刻露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看着狄叶飞,恨不得是自己过去了。

狄叶飞只觉得荒谬,用手拂开王佩兰的手掌,惊疑不定地问道:“找我?不是找花木兰?”

王佩兰一愣,瞧了狄叶飞身边凶神恶煞一般的将军,见她长得实在是普通,唯有一双眼睛出色,忍不住摇摇头。

“我找他做什么?我们找你。我……我叫佩兰,就是那种香草,你听过吗?”

说罢神色紧张地看着狄叶飞。

一旁贺穆兰和素和君听到狄叶飞说的话,立刻笑出了声,再听到这姑娘明显是来表示喜爱之意的,立刻好奇地看着狄叶飞有什么反应。

谁料狄叶飞红了一整张脸,闷闷地说不出声,最后只是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来找我,我虽长得像是女人,却并不是真的是女人,也不缺什么闺中好友,让你们失望了。”

这下子,素和君真是忍不住了,捂着肚子笑倒在案桌上。

一旁所有的男子都露出忍禁不俊的表情,似是觉得这番好事落在狄叶飞身上,却让他产生这么个联想,狄叶飞不是傻的也是呆的,刚才的羡慕嫉妒也一扫而空,看待他的表情也没那么怪异了。

“这位女郎,我这好友面皮浅,我先替他谢过你的好意了。不过我们在这里原本就不合适,一会儿就走……”

贺穆兰见狄叶飞脸皮涨得发红,好心替他解释,却被王佩兰瞪了一眼。

“我和他说话,你插什么嘴呢!我只问他愿不愿意!”

若说狄叶飞最尊敬的人是谁,不是拓跋焘,也不是崔浩,而是对他的人生带来巨大影响的花木兰,他心中对她的情感十分复杂,几乎把所有人类能够有的情感都糅合了进去,此时见到贺穆兰被呼喝,立刻蹙起眉头。

“你们其实也看不起我,不过想让我过去陪你们逗乐子罢了。我什么都听火长的,你对他不敬,我也不愿和你说话。”

他心中明澈,看着王佩兰的颜色也越来越凝重,脸上的红意也退了。

“你请回吧。”

王佩兰听到狄叶飞的拒绝,眼睛里泛起泪光,竟就这么捂着脸跑了,浑似前世追星不成反被奚落的中二少女。

“你……哎!”

贺穆兰看着王佩兰伤心的跑走,忍不住摇头。

她如今顶着二十岁的皮,竟像是这一堆火伴的老妈子一般,还关心起他们的感情问题来了。

只要一想着自己要熬到三十二岁都没出嫁,而身边的男人们却要一个一个的娶媳妇,说不定自己还要为他们参谋、说媒、出谋划策,也许还要打架助拳,她就觉得头疼。

真是心累。

王佩兰被狄叶飞说跑了,回到女伴堆里,立刻就有人站起身来想要过来,被崔家娘子说了几句什么,给按了下来。

素和君往那边看了一眼,眼神里都是警告之意,这些世家女子眼界心胸并不比男人要差,见到白鹭官护着狄叶飞,就知道此人大概也是皇帝想要捧起来的,再不敢用“美貌伎人”一般的心理看他。

但狄叶飞的脸长得实在是好,直到他们起身要告辞了,贺穆兰都能感觉到至少有十双以上的眼睛从头到尾都放在狄叶飞的脸上,连带着她都有些不自在。

等要出幔帐之时,一袭红云却飘然而至。

原来是王家的王慕云到了。

“花将军留步!”

王慕云快步上前,走到众人身边。

“恶婆娘,你来干什么?”

素和君低哑着嗓子,“别以为……”

“手下败将,莫要和我说话。”

王慕云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自顾自的和贺穆兰说道:“如今人人都夸你武艺了得,箭术更是厉害,我想和你比试一番,不知道哪里合适?”

贺穆兰愕然,狄叶飞动容,素和君原本脸色难看,待听到王慕云的话,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恶婆娘,你真是自不量力,你就算箭术再精,可知你面前站着的是什么人?她开的了三百斤的弓,八石的腰弩一个人就能拉开,射程是一百五十步,曾经一箭射下夏国大将的人头,你这真是自讨没趣!”

素和君有意打击她,但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王慕云第一次露出羞窘之色,上下看了看贺穆兰,似是不敢相信这样的身体里有这般的力气。

独孤诺原本情绪低落,一路上不言不语,听到素和君夸耀贺穆兰的话,立刻与有荣焉地抬起头,恨不得拍着花木兰的背说一声这是我朋友云云。

不过王慕云却显得大度的多,直到素和君大肆嘲笑完了,这才服气地拱了拱手:“确实是我自不量力了,我还以为我的本事在同龄人里已经不错,却没想到花将军竟如此了得。我是拉不开三百斤的弓,也射不了一百五十步的箭的。我欲经常拜访将军,以武会友,不知可合适?”

素和君正在好笑,看到她正色请求,表情立刻僵住,那笑声也一噎,看看花木兰,再看看王慕云,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贺穆兰自来到这个时代,除了赵明以外,再没有接触过什么同性朋友,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对脾胃的,长得又像是前世的大明星林青霞,自然是希望能够结交。

可她如今是以男子身份行走于世,生怕给王慕云惹来麻烦,所以微微沉吟了一会儿,这才慎重地对她回答:“我倒是不妨事,只是你是女子,毕竟多有不便,我怕给你惹麻烦。”

这话说的极为诚恳,半点没有瞧不起王慕云的样子,王慕云听了之后露出一个情真意切的笑容,刹那间冰霜融化,如沐春风,她长相原本是偏向严肃那种的,一笑起来,立刻有种别样的明媚。

就连素和君都张口结舌,不可思议地喃喃自语:“她竟然笑了,她竟会笑!”

“你我以武交友,坦坦荡荡,有什么麻烦?最大的麻烦就是太在意会有麻烦,我不在意,你在意吗?”

贺穆兰实在喜欢她这直来直去的性子,“你都不在意了,我有什么在意的?不过我现在住在礼宾馆,你进不去。等我日后在平城置了宅子,你再来拜访比较好。等我宅子买好了,再……”

她看了看素和君,觉得这两人倒是有些意思,说不定能成为一对欢喜冤家,总比素和君前世妻妾成群,游戏人间好,便话头转了一下,接着说:“……再让素和君转告你。”

王慕云果然和素和君之间有故,听到贺穆兰的话,又笑了笑,转头看向素和君:“长舌小人,你倒交了个好朋友,难得你不花言巧语的骗人了。你记得回头告诉我地址。”

“谁是长舌小人!我是白鹭官,不是长舌官!”素和君气的眉毛都吊了起来,“不要拿小时候的事情一直说,小心我……”

“花将军,我走了,后会有期。”

王慕云懒得理素和君,对贺穆兰点了点头,走的和来时一样干脆,毫不拖泥带水,就让其他人猜测两人有什么私情都无法再猜下去。

知道王慕云走了,素和君还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毫无平日里的自然风度,贺穆兰斜眼看他:“你这不对啊,和平日的你一点都不像。”

“遇到她,我没疯就差不多了!”

素和君翻了个白眼。“你要和她相交,不是吧?”

就连狄叶飞也有些怅然:“我忘了火长也是要成亲的年纪了,原来火长喜欢的是这样的姑娘……”

外冷内热,倒是和火长一般脾气。

这原本是该高兴的事,只是他的心中竟隐隐有些难过,像是被什么堵了。

‘大概像是所有离巢的燕雀一般吧,想飞走,又觉得那好屋子总还是给别人占了,心里难过。想不到我竟是这样婆妈的一个人,他们说我肖似女人,一点都不假……’

狄叶飞捏了捏拳。

狄叶飞的猜测让素和君又一次哑口无言,就连贺穆兰都笑了起来。

“哈哈哈,我确实喜欢的是这样的姑娘,不过不是你想的那种……这女孩箭技确实不错,我若她这般年纪的时候,没有天生的神力,倒不一定比得过她。”

她一看就是家学渊源,和花木兰从其父那里继承的路子完全不同。花木兰十六七岁的时候若没神力,也许真没她的箭技了得,但现在……

贺穆兰顿了顿。

无论是花木兰还是贺穆兰,在战场磨练两年以后,都不会轻易失手了。

因为一失手,说不定就要送掉无数性命。

狄叶飞听到贺穆兰的话,不喜反倒更忧,他因为贺穆兰可能就要成亲的念头把自己堵得半死,再听到贺穆兰解释的话,更觉得自己之前的态度十分可怕,却又不敢细想是为了什么,一路上于是越发沉默。

独孤诺则是看着一个个有红颜知己的有红颜知己,有女人爱慕的有女人爱慕,再看看自己,回家后少不得还要掀起一番风暴,顿时脚步更加沉重,走都走不动了。

“花木兰,能不能把恶婆娘的鞭子给我看看?”素和君突然开口说话,伸手向贺穆兰要东西。

贺穆兰莫名其妙的把腰上插着的鞭子递给素和君,后者接过后摩挲了一阵,这才依依不舍地又还给了贺穆兰,面上有些许怀念之色。

“还好你是……若你和我一般,我恐怕想尽办法也要把这鞭子要来。”

有狄叶飞在,他不好说明,但贺穆兰也知道,他的意思是还好她是女人。

这鞭子看起来已经是旧物了,至少有十年左右,蛇皮早就磨得圆滑,颜色也不是铁锈红,而隐隐有些暗红的样子。

至于为何男人不能拿王慕云这鞭子,贺穆兰虽然好奇,却没有多问。

反正肯定有一番故事。

狄叶飞看看素和君,又看看贺穆兰,不知道他们打得什么哑谜。再看到贺穆兰腰上插着的鞭子,绿眸更加深沉,只垂着头,过了一会儿忽道:“我跟着师父的幼子来的,如今出来这么久,还是到前面去比较好,我先行一步。”

贺穆兰知道他现在身份尴尬,和崔家正是要重归于好的时候,便没有阻拦他。

狄叶飞的身影走远了,素和君才叹出一声:“他心性不如你豁达,却胜在坚毅,又能守住本心。看他拒绝几个女郎的邀请留下来就知道,若他真的去了,我倒要瞧不起他了。只可惜他比较太敏感了一点,这样的人若不是变得偏激,就是变得自傲,我真担心他会辜负你一直辅助的情谊。”

“朋友之间,又有什么辜负不辜负呢?能看着他青云直上才是最好。你没听过一句话吗?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我不知道木兰你竟还懂《庄子》。”

“我略听过一些,没看过全本。”

“那也很了不起了,许多鲜卑人都不知道这本书。”

许多鲜卑人之一的独孤诺跪地躺枪,听着两人的对话,忍不住喃喃自语:“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吗?”

“前面的独孤郎君请留步!留步留步!哎呀太好了,你没走远!”

一个顶着双丫髻的小丫头气喘吁吁第跑了过来,见到独孤诺还在,立刻迈大步子一口气冲到他面前,从袖子里掏出一块丝帕来。

“我家少爷找不到纸,又被人看的严,只好用这个写给你了。你看完了要烧掉,不要留着啊。”

那小丫头说话也是爽利,凑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嘱咐了这一句,把那丝帕递给他。

贺穆兰和素和君见有女人找他,都是避嫌的后退几步,所以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独孤诺也被弄的一愣一愣的,他不认识这个丫头,也不知道什么少爷,拿起丝帕一看,只见上面黛色的字迹映在洁白的丝帕上,这帕子上面没有绣任何花样,所以也看不出是谁的私物,倒是聪明的很。

黛色的墨汁肯定是没有的,这大概是哪家小姐画眉的青黛,带出来补妆的,给拿来用了。

独孤诺只看了几句,心中一暖,面容柔和的和小丫头说道:“和九郎说一声,他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没事,若有机会,下次再见。”

那小丫头被独孤诺看的脸发红,胡乱点了点头,见四周没人注意,又一次快步跑开。

回去的路上,独孤诺一路的脚步都是轻快的,再无刚才的颓丧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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