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到了第二日，楚千寻严重的腿伤就已基本痊愈。叶裴天甚至比她还早上一点行动自如。

要知道肌体再生是比伤口愈合困难得多的事情，即便到了末日十年之后，大部分的治愈者都还做不到让人断肢重生这一点。

在楚千寻的记忆中，她见过的，能够用治疗术使断肢续接的治愈者，只有鹭岛赫赫有名的圣医韩佑明先生。

可见叶裴天的恢复能力已经达到了多么强大的程度。

楚千寻腿一好，立刻开始上山下水地收集食材。

大家有时候会觉得很奇怪，像她这样年纪的都市女学生，本应该埋头读书，五谷不分。

但她却似乎对野外生活异常熟悉，不仅能分辨找到每一种能吃的食物，还总能巧设陷阱获取猎物。

这日傍晚时分，他们找到一处水源，众人刚刚砌好炤台，燃起篝火。楚千寻就已经用一根削尖的竹竿叉了两大条活蹦乱跳的鱼回来了。她挽着裤腿，赤着脚，一手提着鱼，另外一只手还用阔叶装着一大捧红彤彤的树莓。

叶裴天从她的手中接过活鱼,

“我来吧。”叶裴天说。

他走到溪边，卷起袖子，利索地将鱼开膛破肚，清洗干净，剔出骨头，鱼肉切成一片片薄如蝉翼的薄片，还顺手接过冯婆婆采摘来的一捧野苋菜一起洗了。

“啊，你很会做菜吗？”楚千寻蹲在一边看。

“也只是懂一点，我父母工作比较忙，家里大部分都是我煮饭。”叶裴天手中忙个不停。

楚千寻偷着闲，蹲在地上和屠亦白一起分享那些酸甜可口的树莓，等着开饭。

对楚千寻来说，寻找收集各种食材是她的拿手好戏，但煮饭这个技能，不论末日前还是末日后，她都没有点亮。

末日之前她根本就没进过家里的厨房。

末日之后，一旦得到食物，能生吃的都尽量生吃，不能生吃的，都用最快速度弄熟了塞进肚子里，慢一步没准珍贵的食物就会被他人夺走，谁也没心思再去精心烹饪。

楚千寻眼看着叶裴天变戏法似的，用黄土凝结成一个大砂锅，用鱼骨头熬出了一锅奶白色的鱼汤，再放入嫩绿的苋菜叶，等汤大滚之后才把那些薄薄的鱼片放进去滚一滚起锅。

叶裴天制作了五个夯土碗，先给冯婆婆盛了一碗，再亲手端了一碗到楚千寻面前。

“没有调料，可能不太好喝。”他说。

“哎呀，我第一次知道你这个异能还这么实用。”楚千寻夸他。

戚永春手快，已经先一口喝上了，被烫得直咧咧嘴，“哇靠，这也太好喝了，小叶你了得啊，完全可以做大厨了。”

叶裴天没有说话，他小心地偷看楚千寻的反应。

楚千寻吸溜喝了一口，满足地叹了口气：“人间至美。”

叶裴天就笑了，他这才端起自己的碗，慢慢喝起了鱼汤，刚烧开的汤热气腾腾，把他的脸颊和耳朵尖都熏得微红了起来。

吃完了美食，天色渐渐暗下来。

大家找到一干燥而隐蔽之处，准备露宿一晚。

“裴天，你跟我来一下。”楚千寻附着叶裴天的耳朵，小声说了一句。

叶裴天愣了一下，左右看了看人，白皙的面孔无从掩饰地红了起来。

“去吧去吧，我守夜，你们放心，去多久都行。”戚永春十分识趣地说道。

叶裴天涨红了面孔跟着楚千寻离开了众人歇息之处，走了一段路，转入了一片小树林中。

屠亦白从地上坐了起来，空洞的目光朝着她们离开的方向。

“睡吧孩子，别管他们。”冯婆婆把他按回了地上，“哥哥姐姐有点事，你不许用异能偷看。”

幽暗的树林中，楚千寻转身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叶裴天。

叶裴天一时慌乱了手脚，他觉得胸膛里的心跳得有些快，越跳越快，几乎就要从胸口冲了出来。

“你在慌什么？”楚千寻有些莫名。

她从衣袋中摸出了那块莹莹发着微光的三阶魔种，神情渐渐严肃，“裴天，我打算冲三阶了。”

叶裴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想起了高燕服用魔种升级时的情形。

楚千寻凝视着手掌心中的魔种，“你知道的，身为异能者，在生死决斗中，异能提升得最快。经过前夜那一役，我发觉我的异能已经达到临界。”

“千寻，”叶裴天一把握住楚千寻的手，“你不要冒这种险。”

楚千寻拽住魔种，收回手，看着他：“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我请你过来，是想拜托你当我的守护者。”

“守护者？”

“对，守护我生而为人，死而为人的愿望。”

叶裴天整张脸白了，他那双漂亮的眉头几乎绞到了一起，眼中露出痛苦之色。

“我唯一的愿望就是不断变强，我绝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

叶裴天紧紧抿住嘴不说话。

“但我也不想变成魔物，裴天，你是目前唯一可以守护我的人，可以吗？”

楚千寻神色透着不可否决地坚定。

叶裴天终于闭上眼，点了一下头。

楚千寻锵一声，把自己腰间的双刃抽出一柄，倒提着刀柄递到叶裴天的手中。

“不要心软，如果我变成魔物，一定在我还没完全魔化之前，一刀解决了我。”

绿色的魔种在楚千寻手指间转了转，她毫不犹豫地当着叶裴天的面，一张嘴把那决定着自己生或死的东西吞咽了下去。

后半夜的时候，楚千寻和叶裴天回到营地。

楚千寻满头是汗，头发凌乱，一身狼狈，但微翘着嘴角，步履轻便，显得心情十分愉悦。

相反的，跟在她身后的叶裴天却面色苍白，脚步虚浮，一副又丧又颓的模样。

“这两人发生了啥？”戚永春心里八卦得厉害，口中却不敢问，乖乖地和楚千寻换了班，躺到角落却辗转了大半天才睡着。

为了不引来魔物或者敌人，他们没有点起篝火，四面一片漆黑而寂静。

叶裴天躺在黑暗中。

刚刚那一幕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他觉得今夜自己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的。

千寻在他的眼前，差一点，差一点就……

如果楚千寻在他面前死去，叶裴天简直不敢深想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怎么了，睡不着吗？”楚千寻挨着叶裴天坐下来，她谢绝了叶裴天替换她值夜的提议。

刚刚进阶，她的精神处于一种亢奋而愉悦的状态，根本睡不着。

“你看我，现在三阶了，”她在手中亮起一点暖黄色的光，照亮了二人之间小小的空间，“下次再让我见到傅莹玉那个王八蛋，我一手就可以掐断她的脖子，再也不让她跑了。”

“但还是不能松懈，这个世界强者太多了，我要不停猎魔，异能才会提升，如果能再杀几只三阶魔物取得魔种，那就更好了。”

楚千寻兴致勃勃地自言自语，说了片刻，她才反应过来身边的人一言不发。

黑暗中那双倒映着细碎光辉的眼眸，沉默着凝视着她手中小小的光。

“怎么了？”楚千寻问，“刚才吓到了？没事，虽然险了点，最后不是挺过来了吗？你看我现在活蹦乱跳的，一点事没有。”

“千寻，是不是我太弱了。”叶裴天突然开口，“如果我强大一点，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逞强。”

“光你强大有什么用，我难道还能指着你过一辈子。”楚千寻笑了，她看着自己的手掌，握住了拳头，“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的强大，才是最可靠的事。”

“是……是么。”

她听见叶裴天沮丧又消极的声音。

数日之后，他们回到南溪基地。

高燕激动地一下抱住了楚千寻：“你跑哪去了，一去就这么多天，也不说清楚，我和小杰担心你出了什么意外，又没地方找，这心里给急的。”

她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楚千寻被高燕的双手搂着，一时很不习惯。

她十年没有和她人这样亲密地接近过了，觉得有些别扭。

这十年，不论她经历再艰险的战斗，受再重的伤，也不会有人担心她，不会有人等她回去。

往往重伤之后，即便在尸山血海中醒来，也只能自己挣扎着爬出来，勉强回到空无一人的住处。

不会有人告诉她可以不用那么逞强，也不会有人询问她的安危。

虽然这些问话毫无意义地有些可笑，但楚千寻心里突然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她摸了摸胸口，觉得本来冷冰冰一片的地方，有一点点酸，又有一点点热。

众人一面说话一面向着基地内的住处走去，楚千寻给他们双方互相介绍，并简单地说了一下鹅城发生的事。

听了他们的经历，江小杰很不高兴，一脸怒气地抱怨，

“千寻姐，我就知道你是要去打架，你回去接裴天哥哥为什么不带上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楚千寻此刻心情正好，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抚了一下他。

沿途不少人来往走动，不时有人向着高燕打招呼。

美丽漂亮，又具有治愈系异能的高燕十分有人缘。几乎人人都想结交一下这位即没有能力外出同他们争夺魔种，又能够帮忙治疗的美女。

一位神情冷漠，身材高挑，身着劲装的女子迎面走来。

她的身后跟着一位容貌俊朗，举动斯文的年轻男人。

那男人笑语盈盈，殷勤备至，手中提着水壶和食物，对身边的女士十分体贴周到。

错身而过的时候，那女子冲着高燕微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同时不冷不热地撇了楚千寻等人一眼。

楚千寻对她的印象很深，这位是她们初到基地第一时间就交过手的枪械系异能者。

枪械系异能，在对怪物的时候可能不那么突出。

但在人类互相之间对抗的时候，却十分占据优势。特别到了后期，可以远距离控制众多子弹的枪械圣徒，几乎是所有强者都不敢轻易忽视的对象。

楚千寻忍不住多看了这个女人几眼。

“她的名字叫严雪。”高燕靠近楚千寻耳边，低声说话，这几日的时间内，她显然发挥了自己的性格特点，把基地内的情况摸得十分熟悉。

“她是一个很强大的女人，在基地里，除了这里的老大倦哥，其他人都不敢得罪她。不过你别看她冷冰冰的，性格其实很好，尤其照顾基地内的女生。有了她在，那些男人至少不太敢明目张胆地对基地里的女人做些恶心的事。”

“是吗？”楚千寻回头看去。

严雪的背影大踏步向前走去，没有丝毫停留。

倒是她身后的那个男人，回首望了高燕和楚千寻一眼，还露出了一个自以为斯文俊秀的笑容来。

“这个男人又是谁？”楚千寻问。

“那是严雪的男朋友，江老师的儿子，江鸿才。你别搭理他，我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东西。”高燕不屑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