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虽然这次兽潮来得十分突然,但是传讯很快，而且在第一时间发出了支援，分流兽潮在不同战场被阻截,水晶要塞并没有真正受到冲击。

这算是唯一值得庆幸事。

苏玟一边听着伤亡报告一边头疼地想着，要塞里许多基础设施都不是完好状态，譬如说偶尔外城魔法护盾失效，狂烈暴风甚至能折断树木，卷着冰雹砸碎门窗,外面栖息魔兽和龙族们尚且能跑到内城继续睡觉,但是毁掉东西就要面临重建。

魔兽尸体被一车一车拉回要进要塞,龙骑士们都任劳任怨地冲当起搬运工,同时安抚着自己伙伴,让他们不至于在愤怒之下掀掉身上套索。

虽然现在不是最寒冷时候，这里温度依然相当吓人，整个霜刃山脉就仿佛一个巨大自然冷藏室，暴露在外面尸体很难腐烂，运回要塞后当做食材贮藏,因为魔兽肉蕴含能量极高,黑暗种族们依靠这些就能关起城门度过很长一段冷酷严冬。

伤亡人员中除了普通战士之外，从十骑长到小队长再到中队长,甚至游骑兵和狂兽骑士大队长们都有死亡,克莉丝汀还失去了她副手,据说那人是在他们在苍蓝森林边界截击圣骑士时牺牲,不过,高层指挥官们也来不及伤感，毕竟要做事太多了。

苏玟也没来得及去感叹这些事，因为，在兽潮结束不久之后，血誓者卫队成员们回来了。

卫队里都是精灵和人类，精巧兵器藏在厚重外套里，看上去都是一些无害人，很难想象他们使用神力时会变得多么疯狂。

精英战士们纷纷向她道歉，表示多萝西阁下曾把他们派往诺恩帝国，还有些人在极北之地探查，他们都是不久前刚刚得知上司换人消息。

血誓者们名义上是卫队成员，但是，鉴于总督们都是半神，并不真需要这种保护，苏玟许多朋友都说他们其实就是一批相当好用刺客和斥候，因为不用守在岗位上而可以随意调遣，甚至有总督会把他们派去塔文帝国抢劫大贵族们。

——大概算是战区总督们某种特权？

苏玟不太确定地想着，“多萝西阁下让你们去诺恩帝国？你们穿过了死亡冰海？”

北境战区并不是从南到北排列顺序，战区在地图上形状都是不规则，不过霜山依然称得上是最靠北战区，然而霜山战区最北端边界线，也不过就是死亡冰海最南端。

多萝西想做什么？

苏玟知道霜山战区上一任总督被派到西大陆当间谍了，这种身份导致后者去向是个秘密，人们也只听说她被调职了而已，但是这样话，她想和对方见面就是不可能了。

“是，”一个混血精灵轻声说，“我是卡洛斯，您卫队长——我刚从诺恩帝国边陲安弗洛森归来，当地人称那里为不冻之港，诺恩帝国并不算富裕，但是不冻港却是相当繁荣城市。”

年轻总督坐在书桌后面，双手撑着下巴，好奇地看着他，“比如说？”

“您看。”

卡洛斯抬起头，他有一副颇具欺骗力清秀容貌，皮肤并不像是一般暗精灵那样明显泛青，眼睛也更偏向琥珀色，而不是猎食者般蜜金，倘若不是尖挺耳廓，第一眼看上去几乎就像是人类。

混血精灵从怀里掏出几块小矿石，有蓝紫交辉，有是璀璨金绿，有宛如大块鸽血红宝石，这些灿烂原矿光辉流转，在昏暗大厅里闪闪发亮，还蕴藏着浓郁魔法气息，空气中元素精灵若隐若现。

银发少女微微屏住了呼吸，“……真漂亮。”

卫队长微笑起来，见她喜欢似乎稍微松了口气，“不冻港矿山里盛产高浓度魔力矿物，甚至不需要专门提炼就能附魔——东大陆矿产也很丰富，不过在美观方面，像是这样原矿并不多。”

“大人，我是卡洛斯阁下副手，我和我弟弟从库尔克斯归来——那是诺恩帝国边陲另一座城市，因为一个失误，我们和当地领主家族起了冲突。”

副队长是一个外表文静人类女性，她也从外套内侧口袋里拿出一把用特制兽皮包裹不明物体，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然后将紧紧束缚系链打开。

柔软兽皮缓慢滑落时，露出其中一颗水滴形美丽白宝石，辉煌乳白色光芒顿时倾泻一室，仿佛一轮皎洁新月，在黑夜里冲云破雾而出。

苏玟将它捧起来端详了一会儿，“……我想这就是收获了？”

“是，人们称之为戴妮亚眼泪，是白宝石国度里皇冠上明珠，”副队长看到她表现时也放松下来，“希望您不会介意我们对当地领主家族做了什么，毕竟是那个伯爵先伸手摸去摸我弟弟屁股，我们当时在闹市上，只能忍到晚上再去报复。”

苏玟皱起眉，对这种遭遇深表同情，“这真是太糟糕了，无论你们怎样处理这件事，在我看来都不算过分。”

她收起了这以月神眼泪为名宝石，另一个血誓者适时走上前，表示他们在渔民手里以物易物换到了从盐湖里打捞黑珍珠，当地没有魔法师存在，因此温暖符文石有价无市。

苏玟也没急着上手，只是取出一把黑钢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颗珍珠，大颗珍珠表面上流转着温暖金属光泽，在阳光下泛着一层朦胧梦幻灰绿色，“不可思议，他们还缺什么吗？”

“……很多东西，”那个血誓者说，“魔兽晶核，皮毛，羽制品，香料，主要是符文石，那里比我们这儿暖和一点，但也好不到哪去，他们都是人类，而且附近魔兽特别少。”

“嗯，”苏玟强迫自己不去想和那里人做生意这件事，她动作迅速地收起桌上所有东西，然后慢了一拍才想起来，“等等，这些不应该给多萝西吗？是她派你们去吧？”

“是，大人，但多萝西阁下说过，如果我们回来时她不在了，就送给我们新任上司……而且，我们本来任务是探查死亡冰海北部，不过，在碰到暴风雪时候，我们会失去方向，有时就会进入西大陆境内，不过我们已经在死亡冰海上探索了将近五十年，我不能说我对那里了如指掌，但是我们都知道怎样避开元素潮汐和各种灾难。”

“五十年？”

苏玟眨了眨眼睛，“你们完全不知道你们给我带来了怎样惊喜，我需要你们帮我在死亡冰海上寻找一些……线索，有些人故意连续毁掉了几个高阶魔兽巢穴，引来了一场大型兽潮。”

“那是人为兽潮？”

血誓者们惊呼出声，“怪不得完全没有预兆。”

“我们听说了这次伤亡……真抱歉，大人。”

“但是为什么？”

“他们想通过兽潮削弱霜山战区战斗力，”苏玟说出了从圣骑士脑海里得到记忆，“然后，偷袭北风要塞。”

“……那确实是距离死亡冰海最近要塞，”卡洛斯点了点头，“所以您希望我们在死亡冰海寻找他们踪迹？”

“这里可是北境，我是说，大人，我们一定会执行您命令，但是，他们真有信心在这里与您开战吗，即使北风要塞在兽潮里受到了冲击，”副队长思索了一下，“但是……霜山战区环境对教廷骑士可不怎么友好。”

苏玟当然知道这一点，“这些年来教廷舰队多少次在南海与海妖们作战？”

血誓者们面面相觑。

“海妖们在海中优势已经不用我重申了吧，”她摊开手，“并没有让教廷打消念头，反正总会有送死人，他们选择林西，或者选择我，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倒是真。

黑暗种族们其实无法理解，为什么光明神走狗们年复一年想要征讨东大陆，当然，这不妨碍他们渴望着与这些人战斗砍掉每个圣职者脑袋，所以，无论光明神信徒们想要做什么，他们都不在意，重要是不过是输赢罢了。

“另外，在这次兽潮里，就有一些圣骑士越境了，他们就是从死亡冰海传送里跑出来，先破坏了巢穴，再进入霜刃山脉，”苏玟停顿了一下，“他们有一部分人手折损了，在那之后，他们想要混进霜山战区很容易，人类，白精灵，雪精灵，森林精灵，混血天使，或者哪怕是天使，这些种族，只要不是半神，进入我们领域之后，想要把他们找出来会变得很困难，然后，他们就会跑去连接传送阵——我不希望教廷斥候甚至骑士跑遍东大陆，而且还都是从霜山战区传送阵里出去。”

战士们倒是听明白了，倘若将符文石和传送阵对接，他们再将符文石传递回圣城，彼时除非毁掉终点魔阵，或者日夜派人看守。

但是，北境战区因为气候恶劣，传送阵数量极多，而且每建造一个传送阵，人力物力都消耗巨大，随便就毁掉，一旦战争真来临，新传送阵又没建好，有些重要关隘很可能就无法及时传送支援。

苏玟讽刺地扯了扯嘴角，“他们据点就在死亡冰海，人恐怕已经走了，但是，哪怕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传送阵找到。”

“没问题，大人，”卡洛斯深深点头，“您说魔兽巢穴我们都知道位置，从这里入手会很容易，不过，虽然我并不畏惧战斗，但是您确定他们在短期内不会通过魔阵再次出现？”

苏玟回想那个名为玛丽圣骑士记忆，“是，‘她’记忆中确是这样，而且，在不久之后，那些传送阵确实还会派上用场，但不是现在，我们必须在他们之前找到每一个位置。”

血誓者们知道她是咒术师能读取别人记忆，也不去问那个“她”是谁。

“克莉丝汀阁下杀死了一个中队圣骑士，但我想上一次传送到死亡冰海人数应该不止五百，”副队长接口说：“否则无法将巢穴破坏到让魔兽暴走程度，而且他们应该是专门挑了孵化期或者交|配期，也就是说，在死亡冰海建立魔阵人很可能有上千人，那么建立魔阵以及下一次可能传输数量……”

“一定更多。”

“人数多了，传送点选择范围就会缩小，此外，死亡冰海上不能随便烙印传送阵，浮岛变动规律很难掌握，而且经常会坍塌，那样传送阵就废了——”

“或者直接将人传送到水里，”一个看上去很年轻雪精灵姑娘说，“那个温度大概只有霜巨魔才能承受，其他人根本没有力气游上来就会冻死，我们必须狂化才能做到。”

“不好说，”另一个混血精灵不给面子地说，“或许海妖们也可以？我听说他们对水温没什么要求，而且他们能用水系魔法改变温度。”

“确，”雪精灵姑娘也没生气，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虽然水很深，他们一瞬间就能从最底下游上来——抱歉，大人。”

“没事，”苏玟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除了那些破碎浮岛之外，还有什么地方能放置魔法阵？我记得在死亡冰海西部连接着寒月山脉？”

“有这个可能性，大人，那里是东西大陆之间必经之路，假如他们在寒月山脉建立据点，想要进入北境，就要穿过死亡冰海，但是这段路太漫长了，”卡洛斯犹豫了一下，“我还有个问题，找到传送阵之后呢，我们要毁了它们吗？”

苏玟叹了口气，“说实话，我恨不得改造一下那些传送阵，最好能把它们落点对接到炎神冕下寝宫里。”

血誓者全都笑起来，起先不敢太过放肆，毕竟这言论中涉及神明，但是想想那个场景，他们对视一眼，又开始忍俊不禁。

“您真幽默，大人。”

“不是我幽默，如果我问他话，他大概真不会介意，但是，不，”半神站起身来，“你们商量一下，先列一个计划，包括大致路线和时间，这件事相当重要，而我也不想损失你们中任何一个人。”

血誓者们纷纷点头。

“而且——”

话音未落，她就感到某种强烈意念召唤，将她精神牢牢攫取住，那并不是清晰语言，没有能理解文字表达，也没有能倾听声音，但是，她却能奇异地感知到这种力量传递出来意思。

少女缓缓地站起身来，看转向卫队成员们，“下次再说吧，我要去一趟安瑟勒瑞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