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票日当天的天气很好。对于这天的到来我没有特别的感触。

电视节目应该非常热闹吧。说不定每家电视台都跟出外景记者到各投票所、在屏幕上用跑马灯字幕介绍日本宪法无趣的历史摘要,还有历来政治人物说过的话、对自卫队的态度和变迁。也说不定这样的节目内容已经连反了所谓的公民投票法了。

不过,再怎么样,电视台也一定会派联机车到国立大学医院去,然后在电视上报导:“记者现在所在的位置在犬养首相破送进来的医院门口。”

犬养首相遇刺后并没有生命危险。凶嫌是一名中年男子,自称是某个不知名的社团成员,听说他本来支持犬养首相的想法,不过前几天在电视上听到犬养的发言后便幻灭了,因此才会犯下罪行。他遗留下一封不像遗书也不像声明的信件,而究竟他对犬养首相的哪一段发言感到愤怒则无从得知。

我从蜜代那里听说这件事情闹的还满大的。

有人批评首相的发言过于轻率,也有人赞颂犬养的使命感。而对于他遇刺却只受到轻伤,有人对他的强悍佩服不已,也有人怀疑整件事都是造假。可以确定的是,多数人都更加认为他是一个坚韧不屈、大无畏的政治人物。

“这次不是脑溢血啊。”听着蜜代的解释时,我突然这么想。刺杀首相的男子用刀当场刺进自己的脖子,虽然马上被送到医院,还是不治身亡。

润也似乎已经知道这个新闻了,我向他提起这件事时,他的表情显得十分冷静,说出一句令人意想不到的话。“可能发生了一些变化吧。”

“变化?”

“之前岛哥不是说过吗?犬养过刺好多次,却都没事。但是这次却被刺伤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化。”

“不过他没有生命危险啊。”我看着润也严肃的表情。“你是怎么想的?”

“假设以前都有人在保护犬养。”润也突然提出一个假设性的想法。

“怎么保护?”

“反正就是有人在保护他,一个支持犬养的人,或是某种事物。但是却突然发现自己应付不来,所以决定不保护他了。所以才不是死于脑溢血。”

“谁?”

“某人。”

“这是什么意思?润也,不要说些奇怪的话了。”

“我觉得犬养是一个有才能的政治人物,不论是好坏层面都是。或许他完全超乎大家的想象。”

“什么意思?”

“比起像犬养这样的天才,我觉得更麻烦的是,”

“你在说什么?”

“是群众,而且是一些忘记群众职责的群众。说明白一点。就是没有群众才能的群众。像那种头脑很好、一副自以为是的人最麻烦了。”

“什么意思?”我又重复了一遍。

投票所在附近的一所小学。这天比平常的选举更为热闹。

就像是参加一场特别的活动,我的心情有点雀跃。和润也一起进入校园里的体育馆后,我拿出选举通知明信片,读了一张圈选单。

我好奇地盯着圈选单。和一般的窗体相比,上面满满地都是字,列举了宪法的修正内容,还有填入O×的字段。我还满疑惑的,真的有人会把这些字读完吗?

我走进圈选区。为了防止圈选区里的作业被别人看见,圈选台的四周都用背板围住,上面贴有宪法修正的内容。我拿着铅笔,虽然瞬间犹豫了一下,不过马上就在字段里填上“O”。虽然脑中闪过蜜代曾经说过的话“政治人物和政府最狡谓了”,不过我是赞成这次修正案的。画好之后,我将圈选单折起来,丢进了投票箱的小孔里。

放下圈选单的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胸口闷闷的,像是被人压住了一样。圈选单慢慢地落到投票箱底部时,的佛渗出了一滩令人不舒服的波体,我是否做了无可挽回的决定?这股惊耸感受令我背脊发凉。但就算我写下“×”还是有相同的感觉。

用用你的脑,然后做出选择。我突然想起犬养说过的这句话。同时也想起润也的大哥以前经常把“用用你的脑”挂在嘴边。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浮现的大哥的影像和犬养首相重迭在一起,让我不禁想笑。

我想,或许他们俩人很相像吧,接着我开始幻想,该不会是死去的大哥附身在犬养身上了吧。

润也比我早投完票,在一旁等着我。

那天晚上,家中没有电视的我们当然和公民投票的开票无缘,也无从得知中途开票的结果,事实上我们连有没有进行开票都不知道,只是一如往常地面对面坐在餐桌前看着书。

“对了,”润也突然想起什么事地说:“今天收到这个喔。”一边把餐桌上的一张明信片拿给我。

那是大学同学寄来的明信片,背面是大学同学和先生在教堂门口拍的照片,上面写着“我们结婚了”。我感触良多地想着“结婚了啊”,学生时期的回信也跟着像顺藤摸瓜般一涌而出,令我怀念不已。“我去找毕业纪念册。”站起身向卧室走去的时候,听到润也说:“顺便泡杯咖啡吧。”

毕业纪念册和一些剪报簿都放在衣柜的最上层,我站到梳妆台的椅子上,伸长了背。衣柜的最上层里放了许多搬家后都没碰过的东西,上面堆满灰尘,我不禁咳嗽连连。

应该是这个吧。我拉出一袋东西,却是一个毫不相平的咖啡色信封,还因为过于用力而整袋掉到地上。

哎呀,我赶紧跳下椅子捡起信封,里面掉出一本不甚眼熟的存折,换句话说,是我没见过的存折。我听到纳闷。存折上写着润也的名字,翻过信封,一颗印章跟着掉了出来。

“是私房钱吗?”我一边说一边伸手拿起存折。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紧张,虽然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但拿着存折的手的然抖个不停。你认为会是什么?我想笑,但却笑不出来。终于我下定决心打开了存折。

里面几乎没有什么字,只有几笔存款纪录,非常干净。但是存款金额和余额却让我惊讶到说不出话来。我全身爬满鸡皮疙葱,脑中一片空白。啊?我伸出食指,想要确认总余额。我低声念着个、十、百、干、万、十万、百万,一边数着零,连续重复了两次。

“余额一亿两千五百二十万圆。”这句话听起来一点真实属都没有。“不会吧”我喃喃自语地说,再数了一次。我试着再念了一次“一亿两千五百二十万圆”,接着补上“整”字。

每一笔金额都是这一个月内存进去的。这不可能是公司的薪水,是润也自己存进去的吗?

他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同时,我一边猜想会不会是赛马?当下我几乎断定这是赛马嬴来的钱。

润也具备猜出,十分之一机率的能力,可以准确猜中单只。只要掌握自己好运的规则,避开超过十匹以上的比赛就好。所以即使起初的资金很低,多赌几次之后获得的金额就会慢慢增加。之前我们两人已经实际体验过了。虽然金额愈大赔率就愈低,不过只要多花一点时间选择下注的比赛,并不是办不到。就算每次的金额不多,只要多下几次、多中几次单只,就会像之前讨论过的“折纸折到富士山那么高”那样,变成一笔巨款了。

“诗织,找到毕业纪念册了吗?”饭厅里传来润也的声音。我把信封放回衣柜里,离开了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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