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我锁上大门外出。虽然不是晴天,空气却很凉爽,仿佛酷暑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结束。我跨上脚踏车往前踩去,微风轻抚着我的颈部。

润也还没有和我联络,不过我想他一定正在岩手山附近像个孩子似的活蹦乱跳吧。到了公司之后,等着我的是平田困惑的表情。

“事情就是这样子了……”平田对着课里的人鞠躬致意。“不过这件事其实早就说好了。”

听说平田这个月底就要离职了。有人开玩笑说,虽说是月底,其实也只剩两个星期了。

听说他老家在岩手经营一家小小的熟食店,“想不到在那里还满受欢迎的呢,要是不继续经营的话,大家都会很伤脑筋呢。而且我也不讨厌那边的工作。”平田像在说明着什么似的。

“跟课长说了吗?”

平田准备坐下时,满智子问他。

“嗯,之前我只跟课长提过。他那么照顾我,我想过一阵子去看看他,顺便跟他打声招呼。”

“是吗?”满智子不带感情地说。

“我真的很感谢课长。”平田的心里似乎很痛苦。

这时我发现自己可能误解了。课长看起来总是在欺负平田,常毫不讲理地痛骂他。

但说不定他们两人之间存在着一种信赖感。我想象着平田对我大发雷霆地说:“都是你净做些多余的事!就是因为这样,课长才会生病的。”

“安藤前辈,午休结束后来开九州岛出差的行前会议好吗?”坐在对面的后辈站起来对我说。

知道了,我点头说完后,伸出手指按下启动键,打开计算机电源。主机深处发出声音和轻微的震动。

这是送修回来之后计算机第一次开机成功,说不定是个好预兆。

十一点多左右,部长难得出现在办公室里。听说他以“到京都拜访客户”的名义带着太太去旅行,部长爽朝地连声“大家辛苦了”地向大家打招呼,笑容中夹杂着罪恶感,看来传闻是真的。

部长拉高嗓门向大家打听课长的状况后,“对了,今天呀,”他开心地说:“有政治人物到这附近来了。刚才车站前面聚集了好多人,我还以为怎么了呢。”

“是谁?”平田问道。

我的脖子像是被人描住了一般。就算不问,我也知道是谁到这附近来了。犬养。

“是犬养。”部长说,“他好像在车站前发表演说。虽然还很年轻,不过我满喜欢这个犬养的。”接着他夸张地大笑了起来,故装豪迈状。

“是哪一个车站?”我不经思索就脱口而出了。或许因为一个既不知长相、也不知姓名的小职员突然问他话,部长显然有点错愣,“喔,是JR车站。”他说。“不是地下铁,是JR喔。”

开会能不能延到改天?

我立刻拜托同事。“我忘记下午有急事了。”

顾不得午餐,我快步跑向车站。狭小的步道两旁都是护栏,我蛇行着向前跑去。

“哥,你要去一决胜负吗?。”突然听到润也在我耳畔低喃,我差一点跌倒。原来只是我敏感听错了。难道是抬头仰望岩手山的润也突然发现我面临的状况,所以将忠告化为声音传到我耳边?

“你要去一决胜负吗?”润也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跑上天桥。虽然双脚感觉疲倦,但我不打算放慢脚步。几名貌似家庭主妇的妇女驻足在天桥上聊天,经过她们身边的同时,听到其中一个妇女说出“犬养”二字。我不禁心跳加快,像是有人在煽动着我说:“使一点!”拜托,不要煽动我。

我边跑,边望向远方的车站建筑。这个车站比一般车站规模稍大,白色的建筑物和高架轨道相邻,里面有数条快速列车和各站停车列车等路线交错。

车站前有人群聚集,看到这一幕,瞬间我的脑中就像发生了雪崩,分不清脑袋里究竟是空白一片,还是充斥着各种不同思绪。总之,当时的我无法思考。

是人群。几十个人聚集在车站出口的附近。眼见人群慢慢地,逐渐扩大。

“哥,你想太多了。”润也的声音再度响起。我在心里问着,润也,你在哪里?我边跑边望着四周,在哪里?

随后,脚下的天桥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水田在眼下延展开来,出现了长满松树的小山丘。

说吓了一跳,感觉心脏被人轻轻地高高捧起。

我发现自己身处在天空之中。我无暇困惑,正打算伸手擦去汗水时,却看到了翅膀,原来说是一只鸟。一定是老鹰。我在飞吗?我用羽翼拨开了上升气流,在空中游泳。几百公尺下方有个人影。

我一眼就认出那是润也。我想,鸟的视力不是很差吗?不然也不会把夜盲症称作鸟目了。后来又想起,鸟的视力只有晚上才会那么差。

润也拿望远镜看着我,但并没有向我打招呼。“要消失在空中了。”听到润也低声说道的那一瞬间,我消失在云朵之中。

真的消失了。“润也!”我大叫。我祷告、恳求地呼叫,但却只能发出鸟鸣声。

回过神来,我在阶梯上踩了个空,整个屁股跌坐在地上。我攀着扶手,靠在墙边调整呼吸。没想到我居然边跑边做梦,真是没救了。我得再撑一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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