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棒落空。我因为不甘心而咬紧了牙根,球落入捕手手套的声响听起来异常刺耳。站在投手丘上的宫田依然面无表情,更是让我怒火中烧。看台上传来震耳欲聋的叹息宛如惊呼,又像是悲伤形成的巨大团块。球场一半以上的座位被填满,看样子观众大概有一万数千人吧。以我们球队的比赛来说,这样的观赛人数多到令人难以置信,我很清楚观众们为何叹息。现在是九局下半,两出局,如果我也出局,这场比赛就会在仙醍国王队输5分的情况下画下句点,但观众叹息的原因并不是仙醍国王队的落败,没有人会为理所当然的事叹息。相交于近年以最快速度取得联盟冠军宝座的东卿巨人队,我们球队今年拚死拚活才抢到第四名,几乎已经是奇迹了。两队实力悬殊,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所以即使这是无关名次的最后一战,我们的球迷可没乐观到认为最后一局有机会逆转5分之差,他们都很习惯支持我们的比赛然后亲眼看着期望落空,因此,他们叹息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此刻待在打击等待区里的那个男子。观众期待的是那个男子——山田王求在最后一战的最后一个打席上场,而且从球场的气氛看来,似乎没有人认为他上不了场。而他上场的前提,就是我必须上垒。现场一万数千名观众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会达成这个使命,要是我在这时候被三振,球场恐怕会发生暴动吧。

我的腿在发抖。这种情况要我打中球,简直是天方夜谭。我抬脸望向投手宫田,见他也是一脸严肃,他的思绪应该也正绕着山田王求打转吧,他一定接到了绝对不能让山田王求上埸的指示。看到他的眼神无比认真,我知道自己的脸色更难看了。我不可能打中宫田的球的,人家可是号称今年所有球队当中最活跃的投手,而我虽然是第三棒,打击率不过两成七,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我本来还抱着一丝期待,要是运气好,坏球先来几个,搞不好还能等到四坏球,没想到一上场就被赏了两颗好球,一颗坏球也没有。大势已去,一切都完了。“栗田君,你在碎碎念什么啊?”身旁传来声音,我吓得转头一瞧,戴着面罩的捕手菅井正抬头看我。“我在念佛号。”我苦笑着回道。

“不好意思喔,这一季会在你手上结束。我们不会让那个人上场的。”菅井说。

“你们打算以逃避结束比赛?”我说。菅井似乎没听见,也或许是听见了,但不想回应。我能理解他们想逃的心情。现在蹲跪在打击等待区的那个男子,最近三场比赛除了四坏球外,全都是全垒打;光是今天的比赛,他就已经轰出了两支。不仅如此,这个人最近打全垒打之前都会伸出右手笔直指着外野看台,他本人并没有解释那动作是什么意思,但很显然,那正是全垒打宣告。观众当然欣喜若狂,我们这些队友错愕不已,东卿巨人队的投手、野手及高层则是勃然大怒。昨天东卿巨人队的老板还难得说出重话,表示“那是一种侮辱,完全感受不到对敌队的敬意”,但我相信球迷们心里一定很兴奋,我说的不只是仙醍国王队的球迷,而是所有的职棒球迷。东卿巨人队的球迷虽然表面上骂声连连,内心一定也对这场骚动感到雀跃不已,满心期待山田王求上场打击。至于新闻媒体更不用说,根本是乐得手舞足蹈。所以东卿巨人队拚命要让我出局,说什么也不愿让山田王求上场,也是情有可原。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向主审要求暂停,走向打击等待区,向山田王求拿止滑粉袋。我本来想喊他,终究是忍了下来。要是此时对王求开口,我怕自己气势一软,当场就会跪下来向他求救。山田王求的表情比平常严肃许多,显然也没心思说话。我拿着止滑粉袋回到打击区,抬头望向天空。夜空一片漆黑,失去了远近感,简直像是贴着一张黑色图画纸。“一定会上垒的!”耳畔响起说话声,我不禁左顾右盼寻找声音来源,还以为是捕手菅井说的,但低头看他,他只是一脸诧异地回看我。或许是幻听吧。

我晃着球棒,进入打击区,眼角余光瞥到了山田王求。打击等待区里,他正低头蹲跪着,把球棒当拐杖一样撑着身子。

“只要我上垒,”没错,“只要我成功上垒,下一棒的王求一定会击出全垒打。”这样的想法不断在我脑中扩散,“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上垒!”我感觉胸口充盈着一股使命感。

“嗯,如果是你,一定能把棒子交到王求手上的!”再度响起说话声,这次却是出现在我耳朵深处。一会儿之后,又冒出一句:“虽然只是毫无根据的信心。”我不禁暗骂:“真是不负责任的说法。”一边笑了出来,就在这时,我感觉肩上的压力减轻了,双腿也不再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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